春水之殇
字体: 16 + -

第40章 黑松林·案发

    哎,诗曰:

    在天愿作比翼鸟,

    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

    此恨绵绵无绝期。

    白居士一首《长恨歌》道尽了男女情绵的相爱之情,吾后辈才能不及白居士的万分之一,故引此诗开头,说说这才子佳人的爱慕情感。

    就说这忍风,耶律如烟两个,可谓是郎才女貌,忍风细致,如烟柔情,本就是天造地合的一对,无可厚非。

    忍风走了,顶着落寞的飞絮,身影越来越小,终于消失在这茫茫林子中。

    留下耶律如烟一个人,不知道是毒性发作,还是树林中的寒风,她感到无边无际的冰冷,这种冷深入骨髓,不住地颤抖,宛如惊风中的一只岩雀。

    天色越来越晚,她的身体越来越糟糕,黑松林之北,天寒地冻,入夜刺骨,她的面如死灰,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只怕是半个时辰之后,她就会像随风飘落的花瓣一样,也会死去。为此,她那白得吓人的面颊上,流下两行滚烫的泪水,在冰凉的肌肤上,泪水仅有一丝丝余温,可怜地滴落在大地上,直到吹干。

    “醒醒……醒醒。”眼前的人,似乎很熟悉,是忍风,他又顶着飞絮回来了。

    “我拿到药了,耶律公子,你坚持住!”忍风撕心裂肺地喊着,生怕如烟支撑不住了。

    “对……对不起,我问小二,他说只剩下些草药了,我想,应该可以帮你止住伤口不在渗血。”忍风一把扯开如烟的衣袖,那纤纤玉手就暴露在了空气当中。

    雪一样的肌肤,渗着梅花般哀伤的血珠,忍风这时才明白,眼前的如烟,只不过是一个纤弱女子而已。

    “你……到底是谁?”忍风把草药紧紧敷在如烟的臂上,他带着怀疑,可目的还是要救她。

    “你可……知道……耶律世家么?”如烟虚弱的声音越来越小。

    “耶律楷?莫非……”忍风把草药轻轻放在如烟伤口处,然后又轻轻地包扎起来,他怕如烟会更疼。

    “我……是他女儿。对不起,我并不想……骗你,和左兄弟,只是江湖行走……我一个女流……”

    不容如烟说完,忍风强忍眼泪说道:“我理解。”

    说话的声音很冷,和这冰冷的大地有的一比,如烟的双眸渐渐沉睡。

    “振作点,耶律公……不,姑娘。”忍风双手搭在耶律如烟的肩上,尽量让她别睡着。

    “忍公子……我感到好冷……好冷。”耶律如烟嘴唇都干裂了。

    到了这里,痴人都知道剧情如何发展。

    忍风稍稍把如烟姑娘抱在怀里,嘴里轻声说道:“耶律姑娘,好些了吗?”

    “嗯,好……好些了,谢谢你,忍风公子。”

    如烟看着山边苍翠的松林,还有忍风的一头鬓发,随风飞荡,他没有戴冠,只是任由头发垂放着,然后翩翩起舞,那英眉下的眼睛早已滑落许多泪珠。

    “放下我吧……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如烟尽量忍住下落的泪花,无不悲凉地说道。

    “我怎么可以?你是我和房龙最好的朋友,多少我都会救你出来,直到耗尽我最后一点气力。”

    忍风闭起了他的眼睛,不再说话,心里静静祈求如烟能够好起来,耳边就是苍茫的山谷,呼啸而过的风声,还有拨不开的云雾。

    哎,神女有心,襄王无梦。我心爱慕,你却无意,叫人好生痛苦!

    远处传来一股花香。

    如烟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

    …………

    …………

    当她醒来的时候,渐渐苏醒,看着一处陌生的地方。

    无数的阳光从雕花窗沿照射进来,温柔地撒在亭子上,如烟躺在一个楼阁中,这时已没有黑松林里的冰冷和寒风了,大地一片春色,只见:

    满园春色,陶青黛红涂新美;岸芷町蓝,客素柳绿抹霓裳。墙边白云过,树上飞鸟停。摘一枇杷新枝煮陈酒,喝半盅稻禾浸麦茶。清风吹荡芦苇叶,朝霞映透九重霄。

    这春熙日子正好观花,如烟从窗边站起,身子毕竟虚弱,站立不稳。

    “哎,哎,小姐,你伤口还未痊愈。”屋内一旁的转角,阿弥捧着一碗药茶出来,慌忙放下药茶,扶住如烟。

    “没事……我正要去看看这院子里的阳光。”如烟依旧虚弱,可脸色好多了。

    “我问你,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如烟接着问道,两只眼睛看着明媚的春风。

    阿弥和如烟从小就在一起,看到如烟小姐的两只眼睛,心里早已猜到了七八分了,于是她扶起如烟,慢慢地迎着春风,走在庭园的小亭子坐下,顺便回去,把药茶也端来了。

    小亭子里花开正香,阿弥缓缓说道:“小姐,你全忘啦?是那忍风公子背你回来的,你受了很重的伤,这里是李将军的府邸,当时都把我吓坏了,我多担心你起不来,幸好这里有个名医,一眼就看穿你中的是「炼狱门」的毒,因此依毒下药,渐渐把你治好了,也多亏了忍风公子讨来的那副草药,虽然没有把你完全治好,但是至少这草药吸走了大部分的毒素,只要再喝几次药茶,你就能够好起来了。”

    耶律如烟问道:“那镖车呢?”

    阿弥轻轻笑道:“小姐,这一点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在山下已请来李将军点拨军士,进了林子里,把镖车都送往燕州官府去了,昨天才收到燕州州府的来信,说官银如数到了,分文不少,小姐你就放心吧。”

    耶律如烟拿起药茶,一喝,说道:“啊呀。好苦!不喝了。”说罢,把药茶放在庭园的石桌上。

    把眼望去,这药茶只抿了一口,依旧很满。

    阿弥说道:“小姐,良药苦口嘛,再说了,这药茶是名医辛辛苦苦为你配的,你多少喝一些。”

    耶律如烟才捏着鼻子喝进嘴里。

    刚喝完,亭子外边转来一人,笑道:“耶律姑娘,身体好些了吧?”

    耶律如烟把垂下的柳髯用手偏在耳侧,看了走进亭子的忍风。

    “好些了,谢忍风公子关心。”耶律如烟说这话的时候脸都红了。

    这一切都被阿弥注意到了。

    忍风告辞,说道:“耶律姑娘,阿弥姑娘你们在这坐下,我和李将军还有许多事情交托,不打扰你俩。”

    耶律如烟那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说道:“好,你且去吧。”

    忍风正要走。

    “哎,对了,忍风公子,我是女子之身的事……还望……先不要透露出去,尤其是左兄弟和时兄弟两人。”

    耶律如烟羞涩地说,好似这温和的春风一样温柔。

    “好,我知道了。”忍风头也不回地朝着前衙走去。

    阿弥只把一双灵巧的眼睛放在如烟身上,上下注视。

    “怎么了?我脸上有灰?”耶律如烟摸着自己的脸,不解地问道。

    阿弥用一种阴阳怪气的口吻说道:“小姐啊,我看你,你多半是对忍公子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耶律如烟佯怒道:“啊呀,你这小丫头,你倒说是什么意思?”

    “直说?”

    “直说!”

    假装的无所谓让耶律如烟平复了情绪,可她依旧不想阿弥这么多事,更何况是在她内心的一点秘密,说出去,不但糗,而且还没面子。

    这时一只小黄猫从庭园走出去,在墙角舔着脚丫,“喵喵”地叫着。

    “喏!”阿弥顺手一指喵喵叫唤的小黄猫

    “什么呀?”如烟真得快受不了她。

    阿弥说道:“就像这猫起了春心呀!”

    呵呵大笑,让如烟不仅仅没面子,脸还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你这丫头,莫要胡说!我看你上路以来,骨头多半是硬了,来来来,我帮你松动一下。”如烟争着要帮阿弥松动「骨头」。

    这个大家小时候都玩过,幼稚地不用多说了。

    两人就像春风一样围着亭子追打耍笑,忍风这时已办好公差,看了两人嬉笑打闹,有些兴趣,走进亭子里,端坐下来,问道:“两人为何如此开心?”

    两人见忍风公子来了,都停住脚步,各寻了一张石椅坐下。

    耶律如烟收住笑容,说道:“没事没事,只是闲情说笑,不知道忍风公子去李将军那里,究竟为了何事?”

    忍风说道:“李将军已回信贺州府,说镖车已经运达,不用担心,眼下我们还要忧虑这苍鸬。”

    阿弥说道:“对对对,这苍鸬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忍风思索说道:“这不是最重要的,眼下最担心的,是阎逊那边有了准备,先下手为强对贺大人发难,你们也知道,我临走时留下我两个师弟,嘱咐他们,日夜保护贺大人,可即便是这样,我依旧放心不下泰州那边。”

    耶律如烟说道:“这镖车既然安全送到了,不如我们先回贺大人处,一同商议。”

    阿弥应声道:“小姐此话说的不错,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们为何要等他先下手为强?既然这样,我们干脆自个先下手为强,对付他一个,解决了他,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这句话犹如拨云见雾,令人茅塞顿开。

    忍风当即决定,飞马赶回泰州,和贺大人从长计议。

    辞别李将军,三人狂奔着马,不到两天,就已经到了衙署门口。

    泰州府早衙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只有两个把守公差在门边立着。

    他们早已认识忍风,还有耶律如烟,阿弥三人,不等问话,就已把三人放入。

    贺州府还是按照惯例,在堂上端坐,三人进到内堂,贺一鸣使眼色叫闲杂人等退下,独自留下他们。

    内堂因为早朝未开,还是清晨,一缕雾气笼罩,多了几分清新,只见这内堂的景致:

    严浑肃杀,公堂上状纸铺开;宽廉深远,问厅下油澄发亮。铁面无私对联,喝叫奸凶下刑狱;正大光明牌匾,断论百姓诸案事。两袖清风泰州府,为民好官贺一鸣。

    忍风当先拜道,贺大人吩咐免礼,左右一看,只见扶阳,屈盈两位,立在旁边保护贺大人。

    贺大人说道:“这官银我已知道了,李将军在信中与我提起,说是命军士送到燕州府上了。”

    忍风说道:“还有一事,事情紧急。”

    贺大人说道:“何事这般紧急?”

    忍风只好将阎逊手下苍鸬在黑松林劫车,无奈杀死刀疤,马裘,阎炯三人一事如实告诉给贺州府。

    贺一鸣听了许久,说道:“我一心为官,为何这阎逊总是要置我于死地?”

    然后又说道:“这刀疤原是炼狱门中人,死有余辜,马裘勾结江湖中人,图谋官银,也是死不足惜。唯独这阎炯,最不好处理。”

    耶律如烟说道:“我曾听苍鸬说过,这阎炯是阎逊的小儿子,大人,此事是否属实?”

    贺州府娓娓说道:“此话不假,阎逊一家虽然利欲熏心,勾结权贵,在朝廷干政弄权,可实在地说,阎逊府上共有三个厉害的儿子,一个唤作「过江龙」阎度,一个唤作阎芳,一个就是这小儿子阎炯,第二个儿子早夭,独独留下这两个儿子,因为阎芳早逝,因此他最爱这两个儿子,把一般本领都教给两人,尤其是长兄阎度,此人武功高强,不在苍鸬之下,如今亲弟弟被你们所杀,他又怎能放过你们?”

    堂下三个人都已经领教过苍鸬的本领,听贺州府这么一说,三人更是紧张。

    忍风问道:“大人,这纸包不住火,若是迟早传到阎逊耳里,那我们?”

    贺州府轻轻地挪动脚步,看着还未亮起的天空,说道:“现在只祈求这苍鸬在瀑布死了,然后我再推脱阎炯之死,系仇家所为,是江湖命案,在阎逊面前也有个交代。”

    阿弥听两人说了许久,她也有个建议,但怕不被采纳,贺大人审理案件多年,这观察入微当然清楚,他看到了阿弥低头沉思,心中疑惑:这白净后生莫非有计?

    “公子,你可有好计谋?”贺大人对阿弥说道。

    阿弥听贺州府问自己,于是奏道:“大人,我叫阿弥。”

    贺州府说道:“阿弥,你心里有什么计策?”

    阿弥说道:“大人,这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不如——”

    这实在钓足了贺大人的胃口,他穿着朝廷的官服,下到堂中,准备细细听阿弥有什么计划。

    阿弥低声说道:“不如及时出手,派出刺客,将他全庄知晓的人斩尽杀绝!要他三更毙命!”

    这计划真是让贺一鸣惊出一身冷汗!

    贺州府半晌说不出话,他为官多年,不曾做过这样的有违礼仪之事,更何况是这种卑劣的手段,他更是没有联想到的。

    可阿弥毕竟是江湖的人,有恶就杀,有凶就除,没有多少道德规范,江湖里,一切都属于自己决定,好与坏,善与恶,都在这刀剑和血雨下。

    阿弥见贺大人惊得张口,好心说道:“大人以为我计如何?”

    贺州府一身大汗,说道:“杀人?他是朝廷命官,还有全庄那么多人,就这么一刀杀了?”

    阿弥说道:“哎,大人你莫要惊讶,你现在不早做决定,恐怕等阎逊有所准备,就算是这名震天下的鬼面在世,也杀不掉他了。更何况,今日你不杀他,明日他便杀你,你要好生考虑清楚。”

    事实上证明,阿弥这个计划虽然鲁莽,但却最实用,杀人灭口,阎逊没少做这类的事,只是换作贺一鸣身上,他一阶文官,背负许多纲理伦常,想的东西就不如阎逊通透了。

    “让我再考虑考虑吧。”贺一鸣用衣衫抹了抹额头的汗水,重新回到了堂椅上,思索许久。

    这时,门外侍卫高声说道:“端王爷到!”

    众人齐齐立定,看着府门的打开,外边一宫女吊着香灯,徐徐地燃着檀香,后面引入一人,果然好端王!只见:

    英姿神采,容光焕发。头戴三眼玉鎏冠,身穿四爪黑蟒袍。面留胡须,似修仙得道仙;髯鬓银发,像麒麟降世。

    身后立着许多宫女,手提檀香,见端王进去,都齐齐地分作两排,整齐地站在旁边。

    众人扑通跪下,齐声奏道:“端王圣安!”

    端王玉口一开:“免礼!”

    众人站了起来。

    贺州府问道:“端王来府衙,不知有何指教?”

    端王对贺一鸣说道:“内堂说话。”

    于是贺一鸣把端王请进内堂,端王吩咐点香宫女关紧门窗,不让一人进入。

    贺一鸣感觉有些奇怪,于是问道:“不知端王玉驾到此,是为何事?”

    端王闭着眼睛静静思索,说道:“贺州府,你干得好大事啊!”

    贺一鸣听端王说出这番话,心里打鼓,说道:“不知端王所指何事?”

    端王大怒,喝道:“在黑松林,你喝使手下杀害阎逊之子,又将计就计,诈阎逊手下五大护法的苍鸬出手,是也不是!”

    外边刚敲了一声更锣,听得让人心惊胆战。

    贺州府早已汗流浃背,如何还敢辩驳?只能低声应付:“是。”

    端王脸上全是愤怒,骂道:“贺一鸣,你这厮这样做,不亚于刀锋舔血!稍有不慎,这泰州,还有本王也要葬身其中!”

    内堂里封闭,闷热,让人喘不过气。

    贺大人心里难受,可他怎能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端王怒火渐息,说道:“这件事情是阎逊府里一个小童卖与我的,只因为他偷吃了阎逊的庙堂礼羊,被阎逊打了五十藤条,心中怀恨,于昨日听得苍鸬报与黑松林一事,决心告密,恰巧我也有眼线在那阎府里,探知了这情报,若这小童不说,恐怕连我也不知道,阎逊吩咐仆人趁夜上京,报给沈宰相听,让他密谋害你,我传令杀手在半路截住仆人,一刀杀了,知道此事严重,于是离开王府,来这救你一命!”

    贺大人拜道:“谢端王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一鸣定当涌泉相报。”

    端王摇手说道:“莫要说这废话,快想个法子,一心对付这阎逊才是上策。”

    贺大人计上心头,说道:“大人,我有一计。”

    究竟这贺州府说的什么计策?请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