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稻粱谋（上）
陕州城中，坐在黄花梨木雕花圈椅上的老者目光深远，思虑万千，反复推算运筹，胸中有着一盘名为朝堂天下的大棋局。
紫宸殿上，满朝百官大臣争论不休，关于社稷，关于庙堂，关于江湖万民，关于权势变动，关于皇帝的老婆孩子……
大人物们高高在上搅动风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三言两语间的谈论便牵动着朝堂各方势力的神经，芸芸众生的生活轨迹也往往被他们一言而决。
比如即将成行的西祀汾阴后土，到时皇帝出行，百官偕行，一行人到处都是天潢贵胄，不知会有多少沿途的百姓被征调服役，当然也不知有多少人会因为走了运恰恰入了某个贵人的眼而一朝富贵。
又如大宁朝廷决定低调处理胡人行刺一案，与大炎的关系能够维持稳定，这起码意味着不会出现短兵相接的风险，两国相安无事，军民自然都有好日子过，这自然是好的，然而每年要为此付出弥巨的代价，到底值与不值，实在也是不好评价。
再如皇帝近来心思不可捉摸，很有准备重新启用寇准等人的趋势，这很可能意味着朝堂势力要面临新一轮的洗牌，到时候朝堂各方势力会如何变动，实在是不好预测，朝中大小官员想必也都吊着一颗心。
其余还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八王爷代兄巡视将归，皇帝新得了个儿子大喜之下打算封后，西北犬戎近来频频异动，广南东路月前从海上漂来一艘帆船，上面满是黄发蓝眼的番邦人，吴越钱氏一族近来种种作为大有收买人心之嫌等等等等……
一个偌大的帝国，每时每刻都有事情发生，也每时每刻都在不可逆地变化着。每一件事情发生后，将来都可能会产生巨大的变动，然而在它最初发生的那一刻，身边的人不会有任何异样，只当它是如往日任何一刻一样的寻常。
当然，这一切现在都和韩默无关。
天高皇帝远，目前来看这些和他都还是两个世界的事，他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去关心，相比之下，他更担心的是身边的事，他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去解决。
淮阳还有一个大.麻烦和一堆仇人等着他。
韩默当初决定从淮阳到唐州帮助岳掌柜解决麻烦，本来是存着投桃报李的想法，而且他那时候在淮阳因为几次三番的事，正是风头正劲，真正的树欲静而风不止，所以他也有着出来散心躲清静的意思，可是没想到半路反倒是引蛇出洞来，险些丢了自己和岳岚儿的性命。
这件事他自然不能容忍，不会善罢甘休，不过此事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仇杀案，其中牵扯太多，凶险太大，他只能徐徐图之。
当初一行人带着满满的货物北上，从唐州到陕州一路走了十一天，此时回返，轻车简从，速度自然是快上不少，八天时间就赶回了唐州城。
从陕州到唐州的这八天，一路上无事，他在心中早已思考布局了无数次。
看着马车停下，再次来到阔别多日的百草巷，来到岳远的院子停下，韩默收回思绪，恢复一副轻松的神情跳下马车，伸个懒腰：
“哎呦，这一路马车可是颠死我了！特奶奶的，小爷再也不受这罪了！”
听着韩默的抱怨，岳岚儿拿白眼翻他一下，嫌他和老拐子他们混的久了，净学会了满口浑话。
“哈哈哈哈，韩哥儿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这些天每日都有岳小娘子陪着，只怕你是一心想着要再多走个两三天的呦！”
“就是就是，换做是我，哪儿还会嫌车颠的慌，哪怕走路，走断腿我都愿意呦……”
“哈哈哈哈……”
老拐子齐三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调笑起来，这么些天下来，他们也都知道韩默的性子，一路上便拿他和岳岚儿开了不少的玩笑。
虽然已经被调笑了一路，岳岚儿还是不适应，红着脸轻呸一声，跑进院子去了。
看见岳远从后面马车过来，一群人也就赶紧收敛了玩笑。
“走，进去说话，”岳远向韩默说道，然后向老拐子等人笑着道：“你们先把东西安置妥当，就赶紧回家里看看吧，走了也有月余了，给你们半天时间休息，晚上记得赶回来就行，要不然错过了好酒好肉，可别怨我没给你们提醒！”
一群汉子一听兴奋的不行，轰然答应，离家这么些日子自然是记挂得很，东家体恤人，给了半天时间回去探望，晚上又有好酒好肉招待，自然是各个喜笑颜开。
岳远安排好他们，就和韩默一起来到屋里。
“一路上车马劳顿，确实折腾人，你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等晚上我再在城中最好的酒楼给你接风洗尘。”岳远道。
韩默笑着摇摇头，“哪儿用得着这么麻烦，和老拐子他们一起在这里胡乱吃点就行了。”
岳远没多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去了。
他没有半分休息，紧接着就去找坐镇唐州的几个掌柜了解情况。
这些天他不在唐州，临走前所有事情都是交付给了他手下三个老掌柜，虽然相信他们的为人和办事能力，却还是想第一时间知晓这些天唐州的生意，这样他才心里踏实。
毕竟唐州是他的大本营。
所幸没有令他失望。
韩默当日众目睽睽之下“点水成冰”带来的震撼太大，后续来订购硝石的各方店铺也很多，虽然随着时间越长购买的量有所减少，不过前后统共也是出手了海量的硝石，挣得盆满钵满。
岳远大喜过望，终于安下心，又赶忙问道：“库存还有多少？”
其中一个掌柜一愣，答道：“大概也就剩下八千多石了吧……”
“还好还好……”岳远大松一口气的模样。
三个老掌柜面面相觑，什么意思，这怎么还怕卖多了是怎么着？
岳远见他们不解，畅快的大笑两声，也不瞒他们，道：“你们有所不知，这趟陕州之行成功打通了军中的路子，以后咱们就和军中长期合作了，过两天就要抓紧把第一批硝石运过去！”
三个老掌柜一听也是大喜过望。
其实唐州的硝石生意目前已经接近停滞，市场已经接近饱和，民间购买硝石主要是制冰，而硝石制冰后是可以回收重复利用的……
当初韩默为了使硝石多卖，就故意没有点明这点。
不过不出所料，时日已久，近来已经有人慢慢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不再重新购买硝石。
此时知晓已经打通了军中的路子，自然是再无后顾之忧。
晚上岳远果然还是在唐州城一座豪奢的酒楼定下了庆功宴，包括韩默，三个老掌柜，以及老拐子等人，一连坐满了八大桌，直喝到天边的晚霞落下，月亮升起。
众人散去，韩默和岳远等人分别回到住处。
岳远心情不错，今晚兴致很高，正准备回房间歇着，不料韩默突然扭头叫住他：
“岳大哥，到我房间来一趟吧！”
。。。
紫宸殿上，满朝百官大臣争论不休，关于社稷，关于庙堂，关于江湖万民，关于权势变动，关于皇帝的老婆孩子……
大人物们高高在上搅动风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三言两语间的谈论便牵动着朝堂各方势力的神经，芸芸众生的生活轨迹也往往被他们一言而决。
比如即将成行的西祀汾阴后土，到时皇帝出行，百官偕行，一行人到处都是天潢贵胄，不知会有多少沿途的百姓被征调服役，当然也不知有多少人会因为走了运恰恰入了某个贵人的眼而一朝富贵。
又如大宁朝廷决定低调处理胡人行刺一案，与大炎的关系能够维持稳定，这起码意味着不会出现短兵相接的风险，两国相安无事，军民自然都有好日子过，这自然是好的，然而每年要为此付出弥巨的代价，到底值与不值，实在也是不好评价。
再如皇帝近来心思不可捉摸，很有准备重新启用寇准等人的趋势，这很可能意味着朝堂势力要面临新一轮的洗牌，到时候朝堂各方势力会如何变动，实在是不好预测，朝中大小官员想必也都吊着一颗心。
其余还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八王爷代兄巡视将归，皇帝新得了个儿子大喜之下打算封后，西北犬戎近来频频异动，广南东路月前从海上漂来一艘帆船，上面满是黄发蓝眼的番邦人，吴越钱氏一族近来种种作为大有收买人心之嫌等等等等……
一个偌大的帝国，每时每刻都有事情发生，也每时每刻都在不可逆地变化着。每一件事情发生后，将来都可能会产生巨大的变动，然而在它最初发生的那一刻，身边的人不会有任何异样，只当它是如往日任何一刻一样的寻常。
当然，这一切现在都和韩默无关。
天高皇帝远，目前来看这些和他都还是两个世界的事，他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去关心，相比之下，他更担心的是身边的事，他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去解决。
淮阳还有一个大.麻烦和一堆仇人等着他。
韩默当初决定从淮阳到唐州帮助岳掌柜解决麻烦，本来是存着投桃报李的想法，而且他那时候在淮阳因为几次三番的事，正是风头正劲，真正的树欲静而风不止，所以他也有着出来散心躲清静的意思，可是没想到半路反倒是引蛇出洞来，险些丢了自己和岳岚儿的性命。
这件事他自然不能容忍，不会善罢甘休，不过此事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仇杀案，其中牵扯太多，凶险太大，他只能徐徐图之。
当初一行人带着满满的货物北上，从唐州到陕州一路走了十一天，此时回返，轻车简从，速度自然是快上不少，八天时间就赶回了唐州城。
从陕州到唐州的这八天，一路上无事，他在心中早已思考布局了无数次。
看着马车停下，再次来到阔别多日的百草巷，来到岳远的院子停下，韩默收回思绪，恢复一副轻松的神情跳下马车，伸个懒腰：
“哎呦，这一路马车可是颠死我了！特奶奶的，小爷再也不受这罪了！”
听着韩默的抱怨，岳岚儿拿白眼翻他一下，嫌他和老拐子他们混的久了，净学会了满口浑话。
“哈哈哈哈，韩哥儿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这些天每日都有岳小娘子陪着，只怕你是一心想着要再多走个两三天的呦！”
“就是就是，换做是我，哪儿还会嫌车颠的慌，哪怕走路，走断腿我都愿意呦……”
“哈哈哈哈……”
老拐子齐三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调笑起来，这么些天下来，他们也都知道韩默的性子，一路上便拿他和岳岚儿开了不少的玩笑。
虽然已经被调笑了一路，岳岚儿还是不适应，红着脸轻呸一声，跑进院子去了。
看见岳远从后面马车过来，一群人也就赶紧收敛了玩笑。
“走，进去说话，”岳远向韩默说道，然后向老拐子等人笑着道：“你们先把东西安置妥当，就赶紧回家里看看吧，走了也有月余了，给你们半天时间休息，晚上记得赶回来就行，要不然错过了好酒好肉，可别怨我没给你们提醒！”
一群汉子一听兴奋的不行，轰然答应，离家这么些日子自然是记挂得很，东家体恤人，给了半天时间回去探望，晚上又有好酒好肉招待，自然是各个喜笑颜开。
岳远安排好他们，就和韩默一起来到屋里。
“一路上车马劳顿，确实折腾人，你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等晚上我再在城中最好的酒楼给你接风洗尘。”岳远道。
韩默笑着摇摇头，“哪儿用得着这么麻烦，和老拐子他们一起在这里胡乱吃点就行了。”
岳远没多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去了。
他没有半分休息，紧接着就去找坐镇唐州的几个掌柜了解情况。
这些天他不在唐州，临走前所有事情都是交付给了他手下三个老掌柜，虽然相信他们的为人和办事能力，却还是想第一时间知晓这些天唐州的生意，这样他才心里踏实。
毕竟唐州是他的大本营。
所幸没有令他失望。
韩默当日众目睽睽之下“点水成冰”带来的震撼太大，后续来订购硝石的各方店铺也很多，虽然随着时间越长购买的量有所减少，不过前后统共也是出手了海量的硝石，挣得盆满钵满。
岳远大喜过望，终于安下心，又赶忙问道：“库存还有多少？”
其中一个掌柜一愣，答道：“大概也就剩下八千多石了吧……”
“还好还好……”岳远大松一口气的模样。
三个老掌柜面面相觑，什么意思，这怎么还怕卖多了是怎么着？
岳远见他们不解，畅快的大笑两声，也不瞒他们，道：“你们有所不知，这趟陕州之行成功打通了军中的路子，以后咱们就和军中长期合作了，过两天就要抓紧把第一批硝石运过去！”
三个老掌柜一听也是大喜过望。
其实唐州的硝石生意目前已经接近停滞，市场已经接近饱和，民间购买硝石主要是制冰，而硝石制冰后是可以回收重复利用的……
当初韩默为了使硝石多卖，就故意没有点明这点。
不过不出所料，时日已久，近来已经有人慢慢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不再重新购买硝石。
此时知晓已经打通了军中的路子，自然是再无后顾之忧。
晚上岳远果然还是在唐州城一座豪奢的酒楼定下了庆功宴，包括韩默，三个老掌柜，以及老拐子等人，一连坐满了八大桌，直喝到天边的晚霞落下，月亮升起。
众人散去，韩默和岳远等人分别回到住处。
岳远心情不错，今晚兴致很高，正准备回房间歇着，不料韩默突然扭头叫住他：
“岳大哥，到我房间来一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