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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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正中寻奇

    云里雾里一番话,叫人听不真切。多多少少,林枫知‘十九’,非第十九号子孙之流,代表着更为深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还需有待商榷,既然道士言及他师尊,又干系到某和尚,想来和道家释家脱不了干系。

    只这两家广宇流传,天人皆惊,和林枫却无甚干系。

    他不信佛门五趣鬼神和阿鼻地狱,无欲苦修更是扯淡,几千年后的人,看的透透的。而道家的清净,常有,欲以观其徼,常无,欲以观其妙,有可理解的成分。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现代人,唯物的很,不信这些。

    所以说,十九,林枫一点兴致都无。关键是,这也太难听了。这时候表字行天下,关乎一辈子的颜面,没有个响当当地号子,怎生了得?

    是以道士之言,陈老亦觉不妥。

    不过,陈老知这一帮先后来人的身份,并无自己说话的份。

    楚天子深深盯着林枫,讶异、惊疑、疑惑,不一而足。道士本不寻常,非救帝王,大楚天子命不该绝,经年之期,此他亲口所言。

    为救林枫而来。

    楚天子冷哼,多年过去,还是这幅鸟样,一点不改。

    “佛道都有十九之说?还是光你道家有,自作主张,无故牵累佛门?”

    道士答曰:“非佛非道,十九是天下的。气运归于一处,观天下势行天下事,顺应天命,兴许能在十八旁,立住脚跟丰碑!当然,贫道一家之言当不得真,是对是错尚说不好。”

    还算中听。

    男人冷哼,不再质问。

    道士转过头,“这个忙,施主可否一帮?”

    “不能!”青年果断摇头,“小子行冠尚早,言之过了。再者言,表字当由长辈定夺,岂能儿戏?万万不可,还是另寻他人吧。”

    道士苦笑,年纪轻轻,油盐不进,有些棘手。

    可转念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十九十八,亦或是别的什么劳什子,有何区别?大势当前,谁人不是无根浮萍,随波逐流?大和尚窥得天道,得知前后古今事,能咋样!不过是知晓十年零八个月后,沉入水底做鱼饵罢了!

    至于自己,比他多活一年又四月,终归黄土!

    如是想来,十九又如何?不过为一己执念、先人重负,心力憔悴而已。时机一到,一切也就由不得他了。

    “另寻是不能喽,”道士捋着长须,“是十九非十九,一个称谓,是非定论,日后才见分晓。我老道也是,一把年纪、黄土埋过眉毛的人,心坎过不去,丢人呀!”

    老道哈哈大笑,心结大解,整个人轻逸不少,“罢了罢了,应劫恩情,算我老道欠你的。十两银子一副卦,因果断了,也就没什么了!”

    听不懂,林枫也懒得听懂了。老道这一会子,说了不少丈二和尚的话,摸不到头脑。

    “无别事,请了!”

    青年对准门外抬手,撵人的姿势。

    陈老眼皮猛跳,初生牛犊不怕虎,打破头皮请进府**养的道祖,你小子撵人?说你什么好?

    老道踏上门槛,“卸磨杀驴也没这么利索的,酒水也不给,你小子哪冒出来的祸祸秧子!”说完就走,蹬蹬下楼,一脸不耐烦。

    脚步越来越远,重石落地一样,林枫重重松了口气。说不上为什么,老道单单站在那里,像踩在胸口上一样,浑身不得劲,闷得难受。

    几乎同时,身后传来轻微叹息,陈忠亦是长吁口气。

    楚天子气得跺脚,脸黑如锅底,杀意腾腾。张天师还是张天师,鸟样一点不变,说走便走,天子、秦师的命,抵不上他脸面了?

    该扒了他道观,尝尝无人供奉的滋味!

    “两位贵人是走是留?”林枫转望男人。

    老道一折腾,十八十九扯了一通,道理先不说,剑拔弩张是不复存在了。亦是青年喜闻乐见的,楚平婴就是楚平婴,装成乞丐也是大楚天子,非万不得已,谁敢鱼死网破?

    没有说话,老者先行一步,不知是不是迁怒林枫,恶狠狠瞪了一眼,拂袖而去。

    不知作何感想,大抵生平头一回吃瘪,男人沉默了。瞧瞧林枫,又瞧瞧陈老,隐晦中莫名扬起嘴角。

    这一对师徒,很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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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出门,亦步亦趋,老人始终落后男人半步。宫城根上两人才缓缓放慢脚步,一队甲胄士兵兀的冲出,虎狼环绕两人,护送进宫。

    两人一语不发。天子楚平婴与秦师苍然会面,多半如此,大抵这是微不足道的一次。只这一回,足以被楚君陛下惦记好久。

    宫城门前,男人停下脚步,护卫队形随之一静,“一念之仁,你后悔吧?”

    “不知,”秦苍然很纠结,两鬓微动,想脱口而出,心念电转,尤觉不忍,还是缓和一番道:“虎狼之心,怪陛下咄咄逼人,本求自保,臣不觉有错。”

    “嗯?”

    楚平婴拉出长长的鼻音,“言不符实,年纪大了,该挂冠养老喽。”

    弦外之音,老人没听懂一般,默不作声。

    男人又道:“你与朕行事之别,天差地远。”

    “陛下看中这小子了?”

    “当然,”男人理所应当道:“不该么?”

    “不该!此子聪明绝顶,本可大用,奈何虎豹之心,断送前程。”

    “哈哈,恰恰相反,朕看中的,正是虎豹之心。”

    男人负手而立,目光如炬。老人一代文儒,走的是平稳治国的路数,力求稳妥,无功无过便是功。虽无不妥,却不乏和光同尘之嫌。

    与老人相比,男人锋芒之盛,锐利无匹。自负与自信,一念尔尔。拿朝野来说,权倾之人不下五指,一位位素下不睦,甚至多有纠纷,可每每关及朝堂大事,无不同仇敌忾,同心同德。

    太平稳了,死水无波,微澜全无。不是说不好,只拳拳报国尽忠之心,人尽相同,不免单调。庙堂这潭死水,需要些新鲜血液,要看到不同之处。

    所谓的不同之处,并非敢于唱反调,而是在众多‘正’中,寻出出‘奇’之人。很难,对治国之道、庙堂大势、天下局势,均是不小的考验。

    他楚平婴便算异类,算是出‘奇’之人。古来帝王,无不收拢人心,天下英雄收入彀中。他偏偏来个反其道而行之,秦师独占大势,自己做个铁血帝王。

    不一样的路数。

    而新鲜血液,楚天子今日所见的,正是绝佳人选。够聪慧,够决绝,虎狼之心,弑君之念也敢生,翻遍大楚也独一份了吧!

    更重要的是,老道想为其行冠,取字十九。

    十九何意,除了老道没人知道。但楚天子犹记东宫弱冠之年,行冠礼时,请求天师主持,老道不耐而决绝、赶苍蝇似得摆手神情。

    陈功德、秦庆安、老道、还有老道多次言及,却并未现身的大和尚元玄。

    十余年前该死在京城的小子,倒成宝贝了!

    “走着瞧吧,这小子很不一样。”男人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