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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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肝胆俱裂

    今日早晨,太守派人请林贤入府商议事宜。后者疑惑,自己一介寒衣,太守大人有何事须与自己商议?不过太守之命不容抗拒,他准备准备便也搀着拐杖去了。

    被送入侧厅后,坐了两个多时辰未见宁芳,林贤有些坐不住了,询问下人太守何在?下人应答太守公务繁忙,请公子稍待,他也就没再多问。

    而后上来一小厮,端着芬芳茶水,手授林贤。后者赶忙谢过,张手去接,没想到二人手掌一抖,杯盏摔在地上,碎了一地粉末。

    小厮大怒,大加斥责,言语颇为恶毒。林贤也多了几分怒气,本就是欲加之罪,纵然对方是太守家臣又能如何?

    双方立时吵作一团,如火烹油,愈演愈烈。林贤本以为自己是客,对方多少有些顾虑,可随着小厮越来越旺盛的火气,他暗暗心惊,对方竟是没有任何退让。他一介文人,又得邻里仰慕,岂能轻易让步?

    闹到最后,小厮怒火中烧,咬着牙掏出刀子捅来。林贤大惊,本能的驱使下闪电闪过,奋力抢夺匕首。一阵昏天黑地,不知怎的,一股温热喷洒在他脸上,带着淡淡血腥味。

    小厮胸膛上已是插了一柄匕首,正是他们抢夺的,两人手掌还握在刀柄上。

    宁芳与下属谈笑而来,似是在开布公事。看到眼前一幕,登时大惊失色,急忙屏退左右。一番商谈,太守念在林贤一方英才,此事也着实为意料之外,决心放他一马。但这其中如何操作,如何上下其手,还需细为商谈。一旦不甚,他逃不过牢狱之灾!

    这也是他叫林枫过来的原因,他没有林枫骂的那么不堪,正相反,关键时刻该有的自知之明他一点不少,他清楚的明白,这不是他能掌控的,唯一能帮他、有本事帮他的,只有林枫。

    .......

    听清始末,林枫躁动不安,手掌游走在额头与颈脖间,眼中也极为惶惶。他心念电转,不断默念“冷静冷静”,咬破指尖,钻心的疼痛直冲脑门,他黑白分明的瞳孔才渐渐清明。

    “知道我上次为何骂你么?”林枫看着林贤,面沉如水不知喜怒。

    林贤点点头,颓然叹息,“你是骂醒了我,没有你那一顿臭骂,不掴我两个耳光,我如何看得清自己。”

    “不错,但我并未打骂醒你,你依旧看不清自己的斤两,蠢得让人发指。”林枫道:“林贤,你可知我现在做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林贤摇头,并不知晓。

    “我想去官衙将具文拿来,自此你林家的破事与我无关,往后也不要烦我,你爱往哪死往哪死,老子不认识你这个蠢货!”原是萧悔的面部冷漠,此刻却出现在林枫脸上,他愤怒的呼道。

    他对林贤失望之极,训斥的兴致也没有。后者大惊失色,从板凳上滑下,扑通跪在地上涕泗横流。

    “不可,不可呀小枫!你我可是亲兄弟,断了骨头连着筋,你不能不管我呀!”林贤本就苍白的脸,登时面如黄纸,险些吓昏过去,“往日是我不对,哥哥知错了,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知错了,就这一次,帮帮我吧....”

    面容冷峻,林枫一言不发。

    林贤赶忙膝行两步,至林枫身前,虎目含泪道:“你要眼睁睁看我死,怎对得起父母在天之灵啊小枫。信哥哥一回,只要能活下去,我愿在祠堂起誓,此生只做布衣百姓,绝不为再让你为难!”

    文人风骨在性命面前,全然不见了。

    林枫没嘲笑他贪生怕死,这是人的本性,没什么可笑的。他只想走,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可走到一半顿了顿足,转到屋子另一边。

    理智告诉他,宁芳的目的就是自己,聂荣祥现身,说明他颇有把握,太守已经岌岌可危了。这种时候只要他什么都不做,便可静待佳音。可林贤是他的兄长,骨肉亲情,他岂能不管?否则怎对得起身体的原主人?

    做人得有底线,尽所能的知恩图报。林枫不敢说一定是个好人,但他是个人,有人的道德操守。

    不自觉的,林枫咬起了指甲,面色纠结。他很痛苦,不知进退,过了许久,他的痛苦之色缓缓散去,变成了迷茫,像是刚刚睡醒,再然后才终归平静。

    “事情始末你无半点捏造,据实所言?”他问起林贤。林贤大喜,忙不迭点头,这意味着林枫不再袖手旁观。

    屋中沉闷压抑,林枫不说话,林贤更不敢出言惊扰,低声抽噎着。时间渐渐流逝,窗纸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刺啦一下扯出一道口子。

    “唉!”许久,林枫悠然一叹。来到这世界几日,叹息比前生二十余年都多。

    林贤一个哆嗦,想问究竟,却是忍住了嘴。他知道事情蹊跷,一切太巧合了,按说太守家臣应当彬彬有礼,怎会如市井泼皮一般,巧就巧在他不仅有此德行,更敢大打出手。宁芳也让人怀疑,不偏不倚,恰好在事件发生的一刻到来,亲眼目睹。

    更让他猜不透的是,宁芳居然想放他一马?郑州英才,呵呵,英才二字与他半文钱的关系也无。

    太守定有所图,绝不如表面这般。

    “你先起来。”

    “哎!”林贤撑着起身,袖口抹干净眼泪。林枫搬了个矮凳坐在他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面色阴沉,开口问道:“你确定人是你杀的?”

    林贤本能一哆嗦,咬牙点头。

    “你确定?好好想想,真的是你?”

    “我攥着刀柄,除了我还有谁?太守大人亲眼所见,怎能抵赖?”林贤惶惶不安。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枫知他误会了,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他有没有可能是自杀?你想想看,当时有没有不同寻常之处?常年出力做事的下人,力道比不过你这个半残病号,是不是很不科学!”

    一个激灵,林贤顿觉大为有理。他手无缚鸡之力,怎争得过下人?可转念一想,又觉自己多虑了,谁不惜命,怎有人自杀哩。

    “他怎能是自杀哩,谁不想好好活着?”

    林枫脸色阴翳,“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别说废话。”威势深重,林贤不敢言语,竟觉得这弟弟如严父一般,颇为可怖。

    “我...我吓得肝胆俱裂,哪里记得请。”林贤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