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天下大义
那把折扇最终停在了一处断崖上，周围一片苍茫，黑漆漆的天携卷着狂风吹过，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越闻人似感觉不到这里格外诡异的气氛那般，缓缓下了折扇立于崖边，背对着苏禾卿。
苏禾卿正犹豫着要不要下来，可似乎不管下不下都是一样的，他索性不在纠结，迅速下了折扇，刚刚站定就听前方那人轻声问道，“你多大了？”
苏禾卿皱眉，心里的不安在此刻达到了顶峰，他自小跟在老瞎子身边，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对危机意识也训练到了极致。
他握紧腰间的剑，声音还带着少年特有的稚嫩清脆，“十八。”
“可惜了…”这一声极轻，不过转瞬就隐于风里，可修仙之人的耳朵多灵敏啊？
苏禾卿勾了勾唇，“不可惜，我如今能跟着宗主是我的福分，一点都不可惜。”
他不知道越闻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管他想做什么总该看在白听寒的面子上三思而后行吧？
出乎意料的，越闻人轻轻一笑，转过身瞅着他，那向来多情的眸在此刻变得有些凉薄，他缓声道，“你猜到啦？”
该是风流俏公子模样，看在苏禾卿眼里却比地狱修罗还可怕。
他可以在别的宗门弟子、水灵珠手里死里逃生，可换成越闻人却不行了，这都不是打架了，这就是单方面的碾压，人家光是把身上的威压全部放出来他就动都动不了了。
可他还是徒劳无功的把剑挡在身前，“为什么？”
他真的很想问，为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惹到越闻人这个响彻修仙界的大佬亲自动手杀他。
“你知道白听寒修的什么道吗？”越闻人低声把玩着从袖子里掏出来的折扇，那把用来飞行的折扇被他收了起来，此时是另一把，上面画的也不是山水画，而是一片红艳艳的鲜花，漫山遍野像是被血染过的花。
他的本命法器的星盘，主修的也是算命这一道，打架比起白听寒差了许多，可并不代表他不厉害，能活到如今这个岁数占据修真界一角的人能有几个是好惹的？
“……不知道”他好像是听过白听寒和他们修的道不一样，就连之前他也说他教不了他选择丢给他一本秘籍。
越闻人轻轻笑了起来，“他其实并不适合收徒，无论是性格还是功法……你应该知道他以一手绝情剑闻名天下吧？”
苏禾卿还沉浸在他前一句话里，听到后面才反应过来。
果不其然，越闻人下一句就是，“绝情剑，断情绝爱，普通人所拥有的情感他都不能有，若是有了…那便只有死路一条，任何事都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他从小修炼就极快，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瓶颈，可一旦沾上了情这个玩意儿……”
苏禾卿感觉自己隐约触碰到了一点真相，他冷声道，“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啊，跟我没关系啊。
“你还不懂吗？”越闻人唰地一声打开扇子，眸子冷冷的望过来，衬着那扇面的红，越发显得公子如玉，冷彻人心。
苏禾卿不知怎么就有点难过，胸口忽地就疼了起来，难受极了，他强忍着流泪的冲动，“我该懂吗？我是问你管我什么事！”
“世间男女之情无非就是一个你情我愿，你情我不愿，那你便是因为我要死了又关我什么事？”他厉声质问，这话说的绝情可也是真理。
因为这张脸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若人人都要为他死那他该当如何？是不是也得死个一千一万遍？
凭什么？凭什么我得死？这是我的错吗？关我什么事！
越闻人一愣，话是这个理没错，可白听寒是什么身份？他若因为这小小弟子死了这修真界必将大乱，怎么想都是杀死苏禾卿划算。
他索性也不跟他掰扯这么多了，左右不过一个要死之人，他扬着折扇，“说下临终遗言吧。”
“临终遗言？”苏禾卿轻声重复，将这句话放进嘴里咀嚼了无数遍，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气忽然涌上心头。
去踏马的临终遗言，老子什么都没做你就让我说临终遗言，怎么你不去死？
他闭紧了嘴也不想再跟他多说，握紧手中的剑就冲了上去，苏禾卿的剑是极快的，快的只看到一道残影人就不见了，他的剑也是举目共睹的锋利，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没人看见两人是如何交手的，高手过招往往只有一瞬，那道银色的线刚冲上去连人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就被什么东西反弹了回来，嘭的一声就如断线的风筝般飘落在地。
两者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真真正正的蚂蚁与大象，隔的那么近他甚至都没看清楚对方是怎么出手的，就觉得一眨眼他腹部就是一疼，接着身体就不由自主的飘落。
身下是湿漉又凹凸不平的小石子，他很久没有这样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了，说实话，有点硌得慌。
头顶是一片灿烂的星子围绕着月亮，清冷的月光施施然的洒了下来。
更显得这里空无一人的静谧。
苏禾卿闭上眼，喉咙涌上一股铁腥味，他控制不住的吐了出来，连动都懒得动了，任由那血流到身上。
这世上的事还真不好说，谁也不知道转眼就是个什么境地，明明不久前他才刚刚到璃山，这人生还没开始辉煌就陨落了。
不甘心，换谁来都不甘心。
你说凭什么？怪我长得过分好看咯？
要他是故意的他也就自认倒霉了，可一路上他都小心翼翼努力不去招惹任何人，结果还是落到了这样的境地，你说凭什么？
他第一次感觉到彻底的无能为力，这种无能为力让他连手中的剑都提不起来了，用脚趾头都猜得到结局的架有什么好打。
越闻人施施然走了过来，他脚下踏着的是清冷的月光，明明身后是一片深渊，像一个恶魔的张着血盆大口，可他走过来时真的让人想起一句古诗，陌生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脚下踏的是天边的冷月，身上披的是漫天星子的光辉，真正的披星戴月。
苏禾卿睨了一眼就扭过头去，不想看，太辣眼睛啦。
“这是雾障林，可惜你来的不是时候，若是白天来就能看见那悬崖底下是一片被浓雾笼罩着的森林，那雾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全都是有毒的，被人用秘宝将雾聚在这里才没让它泄露了出来。”他用平常一般无二的声音说道，目光从上到下的扫了他一圈。
摇晃扇子的手一顿，接着苏禾卿腰间的命牌就被什么东西割断了，轻飘飘的落到他手里，“我竟把这玩意忘了……”
他话里满满的懊恼，转瞬那命牌就不见了，他轻飘飘的开口，“你也别怨恨，白听寒若有事整个修真界都会有事，换个角度想想你也是为了这整个修仙界做了一件好事……”
他叹了口气，“你若不在了那天劫也就化了，以后若有什么都冲我来好了。”
苏禾卿冲他撕牙咧嘴，这话说的真高尚，让他这个没心没肺的人听了都快被他感动了。
前提是马上要死的不是他。
您说您这么高尚干脆就以身救人好了，欺负我做什么？我又没您这么高尚。
他漫不经心的想着，您多厉害啊，站的是天下大义，还以后有什么事都冲你来……那我呢？我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您滥杀无辜还成了个不留姓名的大英雄不成？
不要脸，真不要脸，太踏马不要脸了。
苏禾卿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真的是气的他恨不得再跳起来跟他大战个三百回合，可现实往往残酷的心酸，他连一个回合都战不了就歇菜了。
他将头扭过去，打算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腿被人轻轻踢了两下，他没动，声音直头顶传来，“说说遗言吧…我记得你不是还有个亲属在璃山吗？”
苏禾卿一怔，听到他话的那瞬身体都僵硬了，他扭过头，越闻人的脸就在他眼前，“你想干嘛？”
他声音都带了一股哭腔，眼眶里聚满了泪水，让人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会当着你的面哭出来。
“不想干嘛…”越闻人慢条斯理的，他仔细端详着苏禾卿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真的是极好看的，见惯了他冷漠的模样半含春水时更加勾人，像有小刷子在你心口轻轻的挠。
的确是可惜啊…他悠悠的叹气。
“说说吧，有什么遗言。”
遗言你大爷！
“我警告你…”苏禾卿眼眶红红的，眼里还含着泪水，这样瞪人应该是毫无气势的，偏偏他眼里是滔天的怒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把我杀了我无可奈何，但你要是敢动他一下！”
“就算魂飞魄散永不轮回我也要让你生生世世不得安息。”
越闻人一愣，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坚决，微微蹙眉，不知怎么就有点不好受，他看着少年恨不得扑上来咬死他的模样轻轻啧了一声，“杀你就够了，动他做什么。”
听到这句话苏禾卿才放松身体，接着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然后呢？接下来呢？是不是就该杀他了？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这世上还有王法吗？有个屁噢！强者为尊他还没学会吗？罢了罢了。
只是还有一点好奇，“你打算怎么解释我的死呢？”
是宣告天下我心思不正还是说我心魔入体羞愧自杀呢？
亦或是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幸得你深明大义的察觉了呢？
你又该怎么向人解释我的事呢？还是根本就不用解释。
也对，他是谁我是谁，需要解释吗？不需要吧。
苏禾卿啧了一声，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从地上站起来，手上全是被撑起来的红痕还有沙粒，他这时候还不忘拿着那把剑指着越闻人，“决一死战吧。”
他做不到就那么什么都不做的死。
“你今天要杀了我，还口口声声的天下大义，可我不认为是我的错，这个世界已经沦落到需要杀一个无辜的人来维持你们所谓的安全了……显而易见，这世界是多么的不堪一击，这世界的人是多么……懦弱。”
“人人都生而平凡，扛不起这天下重任，只有我不一样，生来便是三头六臂，便是为了这天下挫骨扬灰也是在所不惜。”
他嗤笑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明明身受重伤动一根手指头都会牵动浑身的伤口，就是忽地有了无限勇气，足矣支撑他迎上去来一场最后的决斗。
刀光剑影，波光粼粼，那一霎那银白的身影一闪而过。
风过了无痕。
越闻人盯着那扇面久久不语，那上面有一道很小很小的口子。
他半转过身，迎面就是少年背对着崖边，眸子凝视着他的画面。
真的是极美的，少年身上穿的是问道宗最普通的白衣，硬是让他穿出了一种特殊的感觉，背脊便是这个时候也不曾弯曲，身后乌黑的发在夜色中肆无忌惮的飞舞，再落到那张被面具遮挡的脸上，无论是敛了春色满园的眸，还是染过鲜血的唇。
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动人。
这瞬间，他好似忽然明悟了少年的风骨，少年的傲气，少年所有不值得的坚持。
这世界浑浊、肮脏、不堪，唯他一身白衣，灼灼其华，不染纤尘。
少年面对着他，腹部的血簌簌流个不停，他却像感觉不到那般眸子始终注视着他。
他的眼神太冷静了，冷静的让人喘不过气。
他做错了吗？不，他没错，几百年来白听寒一直是冷静疏离的，是这人出现后他才开始变化的。
连星盘都在告诉他，他无辜吗？或许吧，有办法吗？死成千上万数不清的人还是牺牲他一个，这是一件很明显的事，换了任何人来都是一样的选择。
他没错。
越闻人努力这样暗示自己，可当少年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越久他就越难受，他只有十八岁啊，天生的剑修，他的路才刚刚开始。
他该如一颗掉落凡尘的明珠，等蒙在身上的灰被一点点擦拭，露出里面耀眼夺目到不可一世的光芒。
他该众星拱月，万人敬仰，却只留给那些痴他恋他的凡人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身影。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应该是这样了无生气呼吸轻的下一秒就会断掉一样。
少年清清冷冷的开口了，目光透过他不知看向何处。
“我为天下人，那何人为我呢？”
要我为天下人死，那谁为我死呢？除了老瞎子会有第二个人流一滴泪吗。
少年淡淡一笑，似再也坚持不住了那般轻轻往后倒……那下面是一片被毒雾笼罩的森林，呼啸的风从脸上吹过，他慢慢闭上眼睛。
越闻人似感觉不到这里格外诡异的气氛那般，缓缓下了折扇立于崖边，背对着苏禾卿。
苏禾卿正犹豫着要不要下来，可似乎不管下不下都是一样的，他索性不在纠结，迅速下了折扇，刚刚站定就听前方那人轻声问道，“你多大了？”
苏禾卿皱眉，心里的不安在此刻达到了顶峰，他自小跟在老瞎子身边，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对危机意识也训练到了极致。
他握紧腰间的剑，声音还带着少年特有的稚嫩清脆，“十八。”
“可惜了…”这一声极轻，不过转瞬就隐于风里，可修仙之人的耳朵多灵敏啊？
苏禾卿勾了勾唇，“不可惜，我如今能跟着宗主是我的福分，一点都不可惜。”
他不知道越闻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管他想做什么总该看在白听寒的面子上三思而后行吧？
出乎意料的，越闻人轻轻一笑，转过身瞅着他，那向来多情的眸在此刻变得有些凉薄，他缓声道，“你猜到啦？”
该是风流俏公子模样，看在苏禾卿眼里却比地狱修罗还可怕。
他可以在别的宗门弟子、水灵珠手里死里逃生，可换成越闻人却不行了，这都不是打架了，这就是单方面的碾压，人家光是把身上的威压全部放出来他就动都动不了了。
可他还是徒劳无功的把剑挡在身前，“为什么？”
他真的很想问，为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惹到越闻人这个响彻修仙界的大佬亲自动手杀他。
“你知道白听寒修的什么道吗？”越闻人低声把玩着从袖子里掏出来的折扇，那把用来飞行的折扇被他收了起来，此时是另一把，上面画的也不是山水画，而是一片红艳艳的鲜花，漫山遍野像是被血染过的花。
他的本命法器的星盘，主修的也是算命这一道，打架比起白听寒差了许多，可并不代表他不厉害，能活到如今这个岁数占据修真界一角的人能有几个是好惹的？
“……不知道”他好像是听过白听寒和他们修的道不一样，就连之前他也说他教不了他选择丢给他一本秘籍。
越闻人轻轻笑了起来，“他其实并不适合收徒，无论是性格还是功法……你应该知道他以一手绝情剑闻名天下吧？”
苏禾卿还沉浸在他前一句话里，听到后面才反应过来。
果不其然，越闻人下一句就是，“绝情剑，断情绝爱，普通人所拥有的情感他都不能有，若是有了…那便只有死路一条，任何事都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他从小修炼就极快，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瓶颈，可一旦沾上了情这个玩意儿……”
苏禾卿感觉自己隐约触碰到了一点真相，他冷声道，“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啊，跟我没关系啊。
“你还不懂吗？”越闻人唰地一声打开扇子，眸子冷冷的望过来，衬着那扇面的红，越发显得公子如玉，冷彻人心。
苏禾卿不知怎么就有点难过，胸口忽地就疼了起来，难受极了，他强忍着流泪的冲动，“我该懂吗？我是问你管我什么事！”
“世间男女之情无非就是一个你情我愿，你情我不愿，那你便是因为我要死了又关我什么事？”他厉声质问，这话说的绝情可也是真理。
因为这张脸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若人人都要为他死那他该当如何？是不是也得死个一千一万遍？
凭什么？凭什么我得死？这是我的错吗？关我什么事！
越闻人一愣，话是这个理没错，可白听寒是什么身份？他若因为这小小弟子死了这修真界必将大乱，怎么想都是杀死苏禾卿划算。
他索性也不跟他掰扯这么多了，左右不过一个要死之人，他扬着折扇，“说下临终遗言吧。”
“临终遗言？”苏禾卿轻声重复，将这句话放进嘴里咀嚼了无数遍，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气忽然涌上心头。
去踏马的临终遗言，老子什么都没做你就让我说临终遗言，怎么你不去死？
他闭紧了嘴也不想再跟他多说，握紧手中的剑就冲了上去，苏禾卿的剑是极快的，快的只看到一道残影人就不见了，他的剑也是举目共睹的锋利，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没人看见两人是如何交手的，高手过招往往只有一瞬，那道银色的线刚冲上去连人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就被什么东西反弹了回来，嘭的一声就如断线的风筝般飘落在地。
两者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真真正正的蚂蚁与大象，隔的那么近他甚至都没看清楚对方是怎么出手的，就觉得一眨眼他腹部就是一疼，接着身体就不由自主的飘落。
身下是湿漉又凹凸不平的小石子，他很久没有这样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了，说实话，有点硌得慌。
头顶是一片灿烂的星子围绕着月亮，清冷的月光施施然的洒了下来。
更显得这里空无一人的静谧。
苏禾卿闭上眼，喉咙涌上一股铁腥味，他控制不住的吐了出来，连动都懒得动了，任由那血流到身上。
这世上的事还真不好说，谁也不知道转眼就是个什么境地，明明不久前他才刚刚到璃山，这人生还没开始辉煌就陨落了。
不甘心，换谁来都不甘心。
你说凭什么？怪我长得过分好看咯？
要他是故意的他也就自认倒霉了，可一路上他都小心翼翼努力不去招惹任何人，结果还是落到了这样的境地，你说凭什么？
他第一次感觉到彻底的无能为力，这种无能为力让他连手中的剑都提不起来了，用脚趾头都猜得到结局的架有什么好打。
越闻人施施然走了过来，他脚下踏着的是清冷的月光，明明身后是一片深渊，像一个恶魔的张着血盆大口，可他走过来时真的让人想起一句古诗，陌生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脚下踏的是天边的冷月，身上披的是漫天星子的光辉，真正的披星戴月。
苏禾卿睨了一眼就扭过头去，不想看，太辣眼睛啦。
“这是雾障林，可惜你来的不是时候，若是白天来就能看见那悬崖底下是一片被浓雾笼罩着的森林，那雾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全都是有毒的，被人用秘宝将雾聚在这里才没让它泄露了出来。”他用平常一般无二的声音说道，目光从上到下的扫了他一圈。
摇晃扇子的手一顿，接着苏禾卿腰间的命牌就被什么东西割断了，轻飘飘的落到他手里，“我竟把这玩意忘了……”
他话里满满的懊恼，转瞬那命牌就不见了，他轻飘飘的开口，“你也别怨恨，白听寒若有事整个修真界都会有事，换个角度想想你也是为了这整个修仙界做了一件好事……”
他叹了口气，“你若不在了那天劫也就化了，以后若有什么都冲我来好了。”
苏禾卿冲他撕牙咧嘴，这话说的真高尚，让他这个没心没肺的人听了都快被他感动了。
前提是马上要死的不是他。
您说您这么高尚干脆就以身救人好了，欺负我做什么？我又没您这么高尚。
他漫不经心的想着，您多厉害啊，站的是天下大义，还以后有什么事都冲你来……那我呢？我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您滥杀无辜还成了个不留姓名的大英雄不成？
不要脸，真不要脸，太踏马不要脸了。
苏禾卿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真的是气的他恨不得再跳起来跟他大战个三百回合，可现实往往残酷的心酸，他连一个回合都战不了就歇菜了。
他将头扭过去，打算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腿被人轻轻踢了两下，他没动，声音直头顶传来，“说说遗言吧…我记得你不是还有个亲属在璃山吗？”
苏禾卿一怔，听到他话的那瞬身体都僵硬了，他扭过头，越闻人的脸就在他眼前，“你想干嘛？”
他声音都带了一股哭腔，眼眶里聚满了泪水，让人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会当着你的面哭出来。
“不想干嘛…”越闻人慢条斯理的，他仔细端详着苏禾卿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真的是极好看的，见惯了他冷漠的模样半含春水时更加勾人，像有小刷子在你心口轻轻的挠。
的确是可惜啊…他悠悠的叹气。
“说说吧，有什么遗言。”
遗言你大爷！
“我警告你…”苏禾卿眼眶红红的，眼里还含着泪水，这样瞪人应该是毫无气势的，偏偏他眼里是滔天的怒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把我杀了我无可奈何，但你要是敢动他一下！”
“就算魂飞魄散永不轮回我也要让你生生世世不得安息。”
越闻人一愣，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坚决，微微蹙眉，不知怎么就有点不好受，他看着少年恨不得扑上来咬死他的模样轻轻啧了一声，“杀你就够了，动他做什么。”
听到这句话苏禾卿才放松身体，接着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然后呢？接下来呢？是不是就该杀他了？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这世上还有王法吗？有个屁噢！强者为尊他还没学会吗？罢了罢了。
只是还有一点好奇，“你打算怎么解释我的死呢？”
是宣告天下我心思不正还是说我心魔入体羞愧自杀呢？
亦或是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幸得你深明大义的察觉了呢？
你又该怎么向人解释我的事呢？还是根本就不用解释。
也对，他是谁我是谁，需要解释吗？不需要吧。
苏禾卿啧了一声，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从地上站起来，手上全是被撑起来的红痕还有沙粒，他这时候还不忘拿着那把剑指着越闻人，“决一死战吧。”
他做不到就那么什么都不做的死。
“你今天要杀了我，还口口声声的天下大义，可我不认为是我的错，这个世界已经沦落到需要杀一个无辜的人来维持你们所谓的安全了……显而易见，这世界是多么的不堪一击，这世界的人是多么……懦弱。”
“人人都生而平凡，扛不起这天下重任，只有我不一样，生来便是三头六臂，便是为了这天下挫骨扬灰也是在所不惜。”
他嗤笑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明明身受重伤动一根手指头都会牵动浑身的伤口，就是忽地有了无限勇气，足矣支撑他迎上去来一场最后的决斗。
刀光剑影，波光粼粼，那一霎那银白的身影一闪而过。
风过了无痕。
越闻人盯着那扇面久久不语，那上面有一道很小很小的口子。
他半转过身，迎面就是少年背对着崖边，眸子凝视着他的画面。
真的是极美的，少年身上穿的是问道宗最普通的白衣，硬是让他穿出了一种特殊的感觉，背脊便是这个时候也不曾弯曲，身后乌黑的发在夜色中肆无忌惮的飞舞，再落到那张被面具遮挡的脸上，无论是敛了春色满园的眸，还是染过鲜血的唇。
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动人。
这瞬间，他好似忽然明悟了少年的风骨，少年的傲气，少年所有不值得的坚持。
这世界浑浊、肮脏、不堪，唯他一身白衣，灼灼其华，不染纤尘。
少年面对着他，腹部的血簌簌流个不停，他却像感觉不到那般眸子始终注视着他。
他的眼神太冷静了，冷静的让人喘不过气。
他做错了吗？不，他没错，几百年来白听寒一直是冷静疏离的，是这人出现后他才开始变化的。
连星盘都在告诉他，他无辜吗？或许吧，有办法吗？死成千上万数不清的人还是牺牲他一个，这是一件很明显的事，换了任何人来都是一样的选择。
他没错。
越闻人努力这样暗示自己，可当少年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越久他就越难受，他只有十八岁啊，天生的剑修，他的路才刚刚开始。
他该如一颗掉落凡尘的明珠，等蒙在身上的灰被一点点擦拭，露出里面耀眼夺目到不可一世的光芒。
他该众星拱月，万人敬仰，却只留给那些痴他恋他的凡人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身影。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应该是这样了无生气呼吸轻的下一秒就会断掉一样。
少年清清冷冷的开口了，目光透过他不知看向何处。
“我为天下人，那何人为我呢？”
要我为天下人死，那谁为我死呢？除了老瞎子会有第二个人流一滴泪吗。
少年淡淡一笑，似再也坚持不住了那般轻轻往后倒……那下面是一片被毒雾笼罩的森林，呼啸的风从脸上吹过，他慢慢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