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边缘之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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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托我带个话,转进

    “你且下去好生养伤休息。”吴三桂不太相信噶哈的话,他摆手让人把噶哈带走,准备再审几个溃兵,以便得到更准确的情报。

    噶哈被人架起,又想起了一件事情,赶忙叫道:“王爷,王爷,小的还有事情禀告。”

    吴三桂向下按了按手,示意亲兵暂停。

    噶哈咽了口唾沫,说道:“那敌将对小的说,信郡王多尼殿下和贝勒爷的首级,还有都统祖泽溥等人的,他暂且保管。日后,他自会派人联系,用首级交换明军被俘的家眷,还要我军加以善待。否则——”

    “否则怎样?”夏国相面露不悦,“穷途末日之残兵败将,还敢虚声威胁吗?”

    噶哈自恃是螨人,瞪了夏国相一眼,向吴三桂拱手道:“那敌将说,若是我军不善待被俘明军及家眷,他便把手中的首级泡制成酒器便器,刻上名字,送给安南、缅甸、暹罗等番邦小国;或是磨成粉末,撒进粪坑……”

    “竟如此歹毒?”吴三桂皱了皱眉,顿了顿,对噶哈和颜说道:“本王知道,你且下去吧!”

    带走了噶哈,吴三桂继续审问溃兵。几个溃兵也众口一词,说明军人马众多,还穿着清军服装,令人真假难辨。

    吴三桂停止了审问,这些溃兵所说的情况还没噶哈多,更没他详细。

    溃兵被带走,屋内只剩下了吴三桂,以及他的几个亲信。

    吴三桂看向方光琛,用和缓的口气问道:“献廷,你认为如何?”

    方光琛淡淡一笑,说道:“王上不慌不忙,想是已有判断。卑职便说说浅见,请王上指正谬误。”

    吴三桂哪有什么判断,但见幕僚如此说,也只好点头微笑,静待其的分析。

    方光琛捋着胡须,缓缓说道:“既要用首级交换俘虏,又如何肯继续冒险深入?若是败亡,岂不是一场空?卑职以为,该股敌人确实狡诈胆大,竟敢趁我地方初占,腹心空虚,化装奇袭。”

    停顿了一下,方光琛看到吴三桂微微颌首,便继续说道:“此股敌人在磨盘山伏击我军辎重,又致信郡王殉国,可谓悍勇。但人数嘛,必不会多。若真是有两三千人马,岂不是在磨盘山便能尽毁我军粮草?又何必干犯奇险,跑来永昌袭城烧粮?”

    吴三桂听得有理,大感放心,微笑道:“所以,敌人口称要攻袭大理,又制造兵多之假象,却至多不过是支千多人的疲兵。现在,估计已经远遁耳!”

    “王上英明。”方光琛拱手,顺势恭维。

    夏国相苦笑一声,说道:“虽然大理等腹心之地无忧,然我军的粮草——”

    吴三桂知道本部人马只带了一日的粮草回师,永昌存粮虽也不算多,但也尽可支应五六日。可是现在,连明天的饭食都成问题了。

    “方先生,我军继续北撤,往大理就食如何?”吴三桂望向方光琛,探询地问道。

    方光琛沉吟了一下,说道:“王上,虽是判断敌人虚攻大理,可也不得不防。不如先派两千骑兵连夜赶往大理,以防万一,顺便也往永昌调些粮草;明日大军早上便出发,继续回师,只留两千人驻守永昌。同时,快马传书征南将军,诉说情由,请他也尽快撤军为宜。”

    吴三桂考虑了一下,觉得这算是最好的办法了。

    在磨盘山再次遇伏,信郡王多尼阵亡,粮草辎重被烧毁近半,这个消息已经飞传昆明,但从昆明转运粮草,显然是来不及了。

    “便依先生所言。”吴三桂投桃报李,痛快地接受了方光琛的建议。

    夏国相等人领命而去,吴三桂独留下方光琛,继续研究分析。

    吴三桂和方光琛喝着亲卫端来的茶水,先是聊了几句闲话,才转入了正题。

    “重叠伏击,转进潜入,化装袭击。”吴三桂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伪王定国虽堪称名将,但这几日来敌军的行动,却与其平素用兵大有不同。献廷,你觉得是否如此?”

    方光琛点了点头,说道:“王上所说极是,除了第一次在磨盘山设伏,这几日敌军的行动确不似伪王定国指挥。”

    吴三桂手捋胡须,微皱眉头,说道:“献廷也如此判断,本王便能确定了。”

    方光琛沉吟着,缓缓说道:“此人用兵讲求机诈诡变,不循常规。虽偶尔得逞,获些小利,但无堂堂正正之威,终是难成大事。”

    吴三桂“嗯”了一声,也知道方光琛是故意贬低,不长他人志气。

    见吴三桂是这种反应,方光琛继续说道:“然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敌军主将为谁,或是谁出谋划策,亦要查探清楚。日后再遇,方能不中敌计。”

    吴三桂这回是颌首赞同,说道:“言之有理。”顿了一下,他转换了话题,询问道:“献廷,敌人欲用信郡王等人的首级交换俘虏,可行否?”

    方光琛几乎不假思索地说道:“信郡王位高爵重,贝勒尚善亦是宗亲,若能全尸下葬,自是最好。都统祖泽溥、多婆罗、固山额真沙里布等,亦是八旗高官,能换其首级,当无阻碍。”

    停顿了一下,方光琛继续说道:“王上若能促成此事,或能结好朝廷重臣。朝廷若是责斥,王上可言说在俘虏中安插众多奸细,实为长远之计谋也。”

    多尼、尚善是螨州干爸爸,祖泽溥是吴三桂堂兄弟,多婆罗是征南将军赵布泰的侄子,赵布泰的兄弟又是朝中重臣鳌拜,而固山额真沙里布则是名义上的一旗之主。

    无论是官爵、亲疏,用老弱妇孺的明军家眷来交换首级,使这些人全尸而葬。方光琛认为都是有功无过,有益无害,清廷和大臣们也不可阻挠。

    吴三桂也是这样想的,又得到了方光琛的肯定,心意已决。

    “本王这就派人携书信前往昆明,向洪督师禀明此事。”吴三桂说道:“若洪督师同意,便派专人看管俘虏,暂时善待他们,等敌人前来联系。”

    ……………..

    夜色已沉,平添了几分凉意。

    清脆的马蹄声在平彝州州城街道上响起,一行十数个骑士驰过长街,向北门而去。

    窦英骑在马上,身子随着马背起伏,脑海里还在想着自己的计划是否还有疏漏,在时间上是否来得及。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窦英虽然出谋划策,又是出生入死,也不过是制造了些声势,或许还迫使清军更早地回师撤退。但现在的关键,还是要把永历从缅甸救出来。

    永历虽然懦弱,虽然贪生怕死,但却是抗清志士所拥戴的一面旗帜。对于凝聚人心,对于鼓舞士气,还真是没了这个“朱跑跑”就不行。

    永历入缅巡狩,标志着抗清旗帜半倒,由此带来的直接后果便是降者如潮;两年后被绞杀于昆明,则使抗清志士对前途完全绝望。

    所以,尽管窦英不喜欢永历,不认为他能兴王图霸、光复神州。可就目前而言,把永历救出缅境,入滇号召远近,却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同《南明史》上的记载来比对时间,窦英觉得一路顺畅,并且施以非常手段的话,还是来得及的。

    还没想得至为周全,窦英等人已经来到了北门。

    率军入城后,窦英便派人在各个城门巡逻守卫。这里距永昌不足百里,若是有人通风报信,清军大队又正好在永昌,追兵又夜行赶来的话,窦英等人也是有些危险的。

    在北门巡视了一番,窦英没有发现异常,守卫城门的官兵也没有懈怠,状态还不错。

    夸赞了守门官兵,窦英便待离开,却看到负责城门巡逻的游击段时捷只带了两个亲兵赶了过来。

    “将军。”段时捷施礼如仪,“卑职已巡视了南、西两门,并无异常。”

    窦英回了军礼,说道:“辛苦了。”说着,他指了指城门旁的小屋,“走,咱们进去喝杯茶水。”

    小屋里点着火盆,一进来便感觉暖烘烘的。有亲兵给倒上茶水,便退了出去。

    段时捷三十多岁的年纪,比窦英还要大上不少,但归属窦英指挥后,却从来没有轻慢之举。

    虽然是官衔上的差距,可他这种沉稳有礼的性子,还是很让窦英感到满意。

    说到底,现在这四百余人可是被窦英视作班底,着力加以亲近和拢络。

    喝着热茶,段时捷慨叹道:“若是窜入高黎贡山中,岂有现今的享受?这多亏了将军的奇谋啊!”

    窦英微微一笑,说道:“大家肯随我冒险,是对我的信任,其实该是我谢谢大家才对。”

    段时捷摇了摇头,说道:“服从命令乃是本分,将军不必如此客气。”停顿了一下,他笑道:“我军已经甩开敌人,南下若是一路顺遂,很快就能抵达孟定(今耿马),与晋王殿下主力会师了。”

    窦英抿了抿嘴角,并没有说出自己并不会一路南下,而将在怒江下游折而向西,直奔陇川。

    现在没有人知道永历君臣行将逃入缅甸,并从此不能再出。更没人知道永历君臣进入缅甸后所走路线,以及具体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