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边缘之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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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三鬼之疑

    几百人的军队对于这个小城来说,已经是绝对不能抵挡的力量。

    所以,就算那些小吏和大户已经打定了主意,清军到来便投降做顺民,此时对窦英等人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窦英却也不管别人是不是有投降的心思,只是告诉小吏,他们是打此路过。

    然后,窦英便让小吏请城内医生来治疗伤员,并组织人手准备饭食汤水,还有草料等物,他们会照价付钱,然后歇息一夜就继续出发。

    同时,窦英还拿出装着多尼首级的木盒展示给小吏和衙役们,说是明军在磨盘山伏击清军大获全胜,击杀一万多,阵斩清军主帅信郡王多尼。

    小吏和衙役们自然是震惊万分,但也松了口气。这支明军路过就好,若是驻扎在此,清军来攻时,少不得县城就要经历战火了。

    应该是不敢招惹窦英等人,小吏和衙役们又拿了窦英给的钱财,很是卖力组织。时间不大,饭菜、汤水、茶吓、草料等物,甚至还有两坛酒,便都送了过来。

    原来小吏让衙役们给百姓派送米粮、肉蔬和银两,让百姓帮助做饭,并从城中大户购买草料。

    原来是人多力量大呀!窦英对这两个小吏倒是有些刮目相看,这头脑,这组织能力,还真是很厉害。

    心生好感之下,窦英便请赵、曾两个小吏一同用饭。他本来还以为这两人肯定百般推辞,没想到曾姓小吏在暗中踢了一脚后,两人便都欣然入座。

    饭菜并不算丰盛,做得也不如酒楼那般精细,但有肉有菜,热汤热水,对于又是厮杀、又是奔波的将士们,却是无上的美味。

    曾姓小吏落座后,不待窦英发话,便先是喝了一杯酒,再将四个菜肴都吃一遍,又吃掉一个馒头,才举杯相敬。

    窦英心中了然,知道曾姓小吏这是向众人证明饭菜没有问题,让他们放心吃喝。

    还真是个聪明人,窦英心中赞许。他确实暗中下令,要将士们先行检验饭菜汤水,再分成数批吃喝。

    “饭菜可以多吃,这酒嘛,各人只能饮上一杯。”窦英叮嘱了一句,示意几个军官随意吃喝,他才举起酒杯,向曾姓小吏示意,“多谢曾先生和赵先生,让我等能吃上这热饭热菜。”

    “在下曾泰,这位是赵宗尧。”曾泰拱手谦让道:“窦将军便直称我等姓名,可不敢当先生二字。”

    窦英笑了笑,说道:“二位若没有学识,如何能作本州官吏?我等都是厮杀汉,在这学问上,称一声先生,二位如何就当不得?”

    赵宗尧和曾泰互视一眼,都觉得窦英谈吐得宜,与这斩将夺旗的勇猛,倒是差距甚大。

    窦英对酒只是稍尝即止,饭菜倒是吃得很多。一边吃,他一边和曾泰、赵宗尧随意攀谈,了解一些本地的情况。

    “自平彝州改土归流,大量内地汉族军民便纷纷进驻,如今人口汉人已过其半。”赵宗尧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然原土官依旧颇有势力。”

    窦英点了点头,说道:“我军将一路南下,与主力会合,想必这路上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吧?”

    过平彝州再南下,便进入了后世的德宏境内。在那时,德宏是由七个傣族土司辖区所组成的。

    其中按照设置的先后顺序,有南甸宣抚司(梁河)、干崖宣抚司(盈江东)、陇川宣抚司(陇川)、盏达副宣抚司(盈江西)、遮放副宣抚司(芒市遮放和瑞丽畹町)、芒市安抚司(芒市)、勐卯安抚司(瑞丽江河谷盆地)。

    曾泰说道:“将军所率精兵人强马壮,又有哪个敢来招惹?只要军纪严整,肯定是没有麻烦的。”

    窦英明白曾泰话中之意,只要所经地方不扰民,不抢掠,不触犯土司土官的利益,他们便不大可能会向明军攻击。

    而明清交兵之时,滇省的很多土司身处弱势地位,为保全本族,保全自身地位,清军来则投诚降清,明军来则报馈输诚,虽是首鼠两端,却也是无奈之举。

    对此,窦英想得开,也并不苛责。只要不与我为敌,这种名义上的投降对于夹缝中的土司来说,也是可以理解的。

    吴三桂尚能对一些叛而复降的土司不予深究,他岂能没有更广阔的胸怀。

    说到底,不怪土司是墙头草,只怪明军不能击败清军。若是形势翻转,自然有土司土官请罪报馈,拥明抗清。

    窦英考虑清楚,便放下心来。

    曾泰轻轻抿了口酒,有些欲言又止地问道:“敢问将军,不知清军在永昌屠*城之事是否为真?”

    窦英并没有告诉曾泰等人他们是从永昌转进而来,但曾泰却有这样的猜想。

    “确实为真。”窦英点了点头,面色沉郁地说道:“永昌已是百里无人烟,至为凄惨。”

    停顿了一下,窦英接着说道:“实不相瞒,我军在磨盘山伏击获胜后,便甩开清军,渡过怒江,奇袭了永昌城。此战击溃永昌守敌,并斩首鞑酋尚善,乃是一个贝勒。”

    曾泰和赵宗尧相视一眼,都露出震惊和钦佩的眼神。

    曾泰向窦英一拱手,赞道:“将军真是铁胆,孤军深入,奇袭建功,也是为永昌百姓讨还了些血债。”

    “不仁者,天诛之。”窦英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苍天有眼,不过是假我等之手惩之。”

    赵宗尧微微颌首,赞同道:“窦将军之言极是。俗话说:善恶有报。正合此义。”

    曾泰轻叹一声,低头不语,半晌才苦笑道:“那这平彝州的黎民百姓,恐怕也要遭受荼毒矣!”

    窦英叹了口气,把杯中残酒一饮而尽,把酒杯重重地墩在桌上。

    …………….

    永昌府衙。

    遍地的尸体、残肢断臂、破碎刀枪还没有收拾干净,在冷淡的月光下,更透着一股阴森凄凉的气氛。

    吴三桂坐在屋内,紧锁眉头,沉思之中连外面亲兵的通报也没听见。

    征南将军赵布泰暂时驻扎腾冲,作为追击部队的后援,吴三桂则率本部人马先行返回永昌。而分兵而行,主要就是粮草不敷,只能分散就食。

    可吴三桂万没想到,回军永昌竟然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惨景。

    驻防清兵或死或逃,城中粮食辎重全部被烧毁,回到永昌的吴三桂大军竟然连饭都吃不上。

    见到这幅惨景时,吴三桂没有想到是明军钻进来偷袭,而是判断守军叛乱或哗变。

    是沈应时降而复叛,还是湖广绿营出了什么变故?就现在的形势,怎么会呢?吴三桂思来想去,很是不解。

    现在,吴三桂派出的人正在城里城外寻找乱兵,以判明事情真相,才好决定行止。

    门外亲兵提高声音再次通报,吴三桂才从思虑中醒来,沉声让外面的人进来。

    夏国相进来向吴三桂施礼,禀报道:“王上,搜索部队在城外找到了几个溃兵,其中还有一个是贝勒尚善的亲随。”

    顿了一下,夏国相皱着眉头说道:“据他们说,是明军突然攻袭永昌,然后又向大理去了。”

    吴三桂眉毛一挑,满脸都是不可思议,急问道:“明军,哪里来的明军?有多少人马?”问完,吴三桂又一摆手,“把溃兵带进来,本王要亲自审问。”

    夏国相答应着,冲外面喊了一声,便有亲兵将噶哈架着押了进来。

    没错,就是被窦英用投枪扎穿大腿的那个奴才。也是窦英特意交代,手下才饶了这奴才一命。

    噶哈被押进来,大腿被胡乱包扎,还渗出斑斑血变,只能坐在地上,接受吴三桂的审问。

    随着一问一答,事情的经过逐渐清晰起来,吴三桂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

    突如其来的明军显然就是在磨盘山设伏的那支,他们没钻进高黎贡山逃窜,而是东渡怒江,袭攻永昌。

    胆量真是非凡,计谋也很诡异,完全出乎了吴三桂的意料。如果不是噶哈在讲述中提到了信郡王多尼的首级,吴三桂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贝勒爷啊——”噶哈讲到伤心处,以手捶胸,泪流满面,“这伙敌人太凶残了,不仅割走了贝勒爷的首级,还把尸身也烧成灰,找也找不到啦……”

    吴三桂示意亲兵给噶哈搬把椅子,待他哭声稍停,又开口问道:“你说明军有两千多人,确实吗?”

    噶哈看着吴三桂,眨了眨眼睛,说道:“确实,确实啊!虽然没有看见全部,可我远远地听到了敌人纵马出城的动静,那已经是敌人的后队,听马蹄声,就差不多有一千上下。”

    一千多匹马是没错的,但那不是后队,而是全部。噶哈可能是被窦英所误导,也可能是故意夸大,以减轻罪责。

    此时,方光琛也赶来,在旁细听。

    吴三桂沉吟不语,敌人已经出城北去有一天的时间,若是真的袭攻大理,他现在派部队赶去增援,也来不及了。

    而吴三桂也并不清楚地知道在磨盘山再次伏击的敌人的数量,因为追兵在山谷被伏击后便被甩开,谁知道山谷里又藏有多少明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