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是汉武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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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瑾儿

    城门前的广阔天宇下,大雁正排成“人”字往南飞。远处的漳河水近来变得湍急汹涌,飞花四溅,中流击水,河面上空时常挂起彩虹,引得百姓围观叩拜,以为祥瑞显灵。

    古朴城墙伫立在大地上,从厚重的城洞中走过,轻抚斑驳墙面,不免回想起流年中有多少镜花水月在悄然而逝。

    过了城洞,一眼便看见倚靠在墙角下的清新容颜。

    远看时发觉她气质很好,近在面前才知这姑娘大约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懵懵无知,心无杂念,幻想着白马王子,自然也就多了一份天真和纯净。

    若是年龄再大一些,像浠儿一般身子微微长开,思想也逐渐变成熟,大概这份干净气质也会随之失去。

    韩嫣不懂大汉百姓是怎么教育闺女的,但%99的家庭都会在15岁之前将姑娘嫁出去,所以十二三岁便开始准备了。

    朝廷规定:女子年龄15以上至30未嫁,五算,即算赋五倍于常人。

    这种规定下渐渐形成风俗,15岁后不嫁,不只多收你的税,百姓也会对你家指指点点,就宛如后世30岁还不嫁的姑娘,亲戚朋友难免议论你几句,家长也会催促。

    这种状况下,姑娘们的心智成熟得应该比较早,韩嫣这样想。

    被陌生男子直愣愣盯着,王瑾早有所感,但她没有主动开口,因为心情很复杂,像是拧麻花。已经主动过一次了,再主动就会越显掉价。他能追过来,心里很欢喜,却又十分尴尬,本来都跑了,却被在城墙脚下逮到,窘迫又忐忑,不知道如何是好。

    见她局促地低头不敢看自己,韩嫣嘴角微微扬起,像风儿刮过湖面一般温柔,唤了一声。

    “瑾姑子。”

    “啊?”抬头看他,清澈眼眸里带着慌张,“嫣太子,你,你知道我?”

    “嗯,刚才在城外听小吏们介绍过你。”

    “……”王瑾的脸颊瞬间变红,耳朵发烫,主动找过来本就心虚,这下又被人议论,显然不会是什么好话。焦躁不安之下,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躲回家再也不出来了。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韩嫣温煦地问。

    “我……我想和你解释清楚。”王瑾鼓起勇气说。

    “哦,这样啊?”韩嫣心想,这个年代的姑娘还真是实诚,一点不做作。假如换了后世的小姐姐,大概会回一句你哪只眼看见老娘找你了?

    王瑾深深低着头,两手在腹部用力抠着指甲盖,委屈涌上心头,眼眶便开始泛红,无缘无故被婢女坏了名声,他一定看不起自己的,这次又主动找过来,失了矜持,他一定认为自己不是好女孩。想着不由低声哽咽起来。

    “我没想见你,是婢女私自传话的,阿翁已经打了她三十大板……”话没说完,已经潸然泪下了。

    那模样真是楚楚动人,这么脆弱,惹人怜爱,要死人的,韩嫣叹着,看着,得给人家一个台阶下,便说:“其实我很早就想见你了,据说王家有女,名瑾,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温婉娴淑、香肌玉肤、明目皓齿、清艳脱俗、美撼凡尘、神仙玉骨。”

    “……”王瑾听得瞠目结舌,眼里含泪,这些奇怪的词在大汉闻所未闻,但从他嘴里讲出来却通俗易懂,将自己夸赞得这么……美丽,难道他……

    “瑾姑子,不如我们在城里逛逛?”韩嫣感觉背后有好多路人投来鄙夷目光,肯定把王瑾哭的事算在自己头上了,明日一定有风言风语,还是赶紧离开城门口比较好,然后再去城里逛逛,百姓见两人相处融洽,也就不会以为他欺负人了。

    “好,好吧。”王瑾想了一下才答应,用宽大衣袖掩着面,楚楚可怜地擦干净泪水,离他侧后方两步远的距离,迈着娇小的步子跟上。

    十月秋风携着落叶轻轻地在城中飞舞,岁月依旧安静的在生命中缓慢流淌,其实弓高侯城哪什么可逛的地方,放眼望去不过是些灰色的古拙建筑,若要找景观,大概就是身边这位王瑾姑子了,看一看她,才会觉得赏心悦目。

    “你阿翁也在集市里售卖粮食吗?”韩嫣随手捡起地上的一片黄叶,一点一点撕着玩,问:“我怎么没见过他?”

    “集市里卖粮的是我大兄,他经常和我谈起嫣太子。”

    “哦?那他都说我什么了?”

    “说太子出手阔绰,为人热情,很尊重集市里的商贾,大家都很喜欢你。”

    “他怎么会知道我尊重商贾?”韩嫣的步子慢了一些,和王瑾的距离缩到只有一步间距,我都没觉得我刻意尊重商人,因为在后世的教育下,我对每个的态度都一样,除去见汉景帝时,少有故意尊敬人的表现。

    “大兄说,其余官吏和士人在集市里总是扬着头看商贾们,讲话很倨傲,稍有不对便斥责,唯有嫣太子会带着笑意,讲话温和,哪怕价钱稍贵一些也会让着大家,令商家们觉得很开心。”王瑾笑着说。

    “这就算尊重了啊?”韩嫣有些失笑,我不过是和你们正常交流而已啊,没有故意表现,可是在商贾们眼中,地位尊贵的嫣太子能与大家心平气和交谈,便已经算是尊重了。

    “大兄是这么和我讲的。”王瑾见韩嫣莫名笑出来,不知所云。

    两人正说着,一阵风吹来,路边响起落叶的声音,那细微的“沙沙”声随黄叶漫卷而下,那风灌入衣襟,令人身心起了丝丝凉意,韩嫣突然说:“你识字吗?”

    “识一些简单的,大约百字。”顿了顿说:“阿翁教过我,是他在经商时学的,再多他也不会了。”

    “这样啊。”韩嫣突然很心痛,这个年代的教育真是大问题,连学校都没有,除去贵族能读得起私塾,普通百姓连认字的机会都没有,文盲遍地走,夫子少如狗。

    这么清纯的姑娘不识字怎么能成,万一我要吟诗作对,唱歌哼曲,结果你连欣赏的能力都没有,对牛弹琴,我还怎么装逼撩妹?

    想了想,韩嫣问:“咱们弓高侯国有夫子吗?”

    “有的,曾教过韩说太子,不过他的年龄已经很高了,少有人请得动。”

    “请不动是价钱不到位,来年我便请他在弓高侯府外教大家读书写字,你也一并来,我会吩咐管家将最好的位置留给你。”

    “我……阿翁不会同意,我今日也是偷跑出来的,回去后阿翁定会责罚瑾儿。”

    “你便说是我讲的,我让你读书写字,他若不同意,让他来找我。”韩嫣话里带着冷笑,在弓高侯国这片地,敢不听老子的话,扒了你的皮。

    “这……”王瑾咬着下嘴唇,内心很挣扎。又有谁不向往读书写字呢,有了学问便是士人,会受人尊敬,可经常出来抛头露面,也有失体统。

    正想着,晌午的阳光有些晃眼,仰头看,透过树叶间隙隐约可见氤氲光圈,王瑾突然“呀”了一声,抬脚便跑,微风中残留着淡淡地女人香,还有余音渺渺。

    “嫣太子,瑾儿先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