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祖母去世
正当午，院子里厨房的炊烟已经落下，一阵阵饭菜的香气飘进了主屋。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屋子里一个小娃娃从里伸着头向外巴望着。他在等母亲呼唤他吃饭。
“土娃，吃饭了！”母亲并没有看到他，她刚把碗勺摆放好，就习惯性地低头喊到。土娃就是屋子里的这个小娃娃，他忙不迭地跑了出来，伸手就要拿盘子里的牛肉。母亲一巴掌拍到了他的手上，把他的那双沾满了泥的手打了回去：“把那碗先给你祖母端过去。”
母亲说的那碗，是已经堆满了菜的哪一碗。不用母亲说，土娃也知道。他立即捧着碗向屋子里跑去。
“慢点……”母亲生怕土娃跑的太急摔了跤，赶紧喊到。可是话还没说完，土娃就已经消失在黑漆漆的屋子里了。
母亲坐在小板凳上，一边用筷子把本来就不多的肉给土娃挑拣出来。虽然中午只有她和土娃两个人在小饭桌前吃饭，可她还是习惯做两个菜，也习惯等土娃给祖母送完饭之后，再一起吃。
但是今天有些不一样，因为土娃进屋后有一会没出来了。
“土娃？”母亲走到厨房门口喊了一声，里面还是没动静。
她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一边用围裙擦拭着手，一边急匆匆地走进屋子。她前脚刚迈进大门，又跟着喊了一声：“土娃？”依然没有回应。
母亲急匆匆地往里走，祖母住在大屋的左边，这本来是间佛堂。但自从祖母腿不能走之后，她自己就要求搬到这里来了。她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即便不能走路，也需要每天礼佛。
刚走进去，母亲就看到土娃站在祖母的床边，瞪着大眼睛看着她，她稍微松了口气：“咋不来吃饭?”土娃又看向了祖母，使劲摇了摇她。祖母一动也不动。
母亲这才发现，祖母并没有像早上刚起床那样坐在床上，此时的她仰卧着，眼睛微微闭着，还带着一丝笑容。“妈？”母亲赶紧跑向床边，也使劲地晃了晃她，祖母依然不动。
母亲颤颤巍巍地伸出带着哭声的命令：“快，叫你爹！”
土娃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撒腿就往外跑向马棚。翻身就上了马，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直接割断了拴在马棚上的绳子，驱马向外奔去。
土娃记得，早上父亲是朝着太阳的方向走的，那他应该是去大湖边放牧了。他舍不得打自己的小黑马，只能不断地发出“呼呼呼”的声音催促着。
小黑马也明白土娃的意思，奋力地奔跑着。也不知道跑了有多久，土娃终于看到在太阳下，泛着银光的湖水。快到了，土娃嘴里的呼声更紧促了，又跑了一会，他终于看到了牛群。土娃认识，这是他们家的牛，他大声地喊着，嘴里发出了“呀呀”的声音。
在牛群中间，一个汉子站了起来，看着土娃：“哎！这这！”土娃看见了，那是自己的父亲，赶紧挥手，让父亲过来。
父亲感觉到了土娃跟往常不太一样，他跨上了身边的马，迎着土娃跑了过来。父子两人在即将撞到一起的时候，同时拉了缰绳，停了下来。
“土娃，怎么了？”来不及等土娃平复呼吸，父亲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土娃一边喘着，一边比划着。父亲刚看他比划了两下，就立即一鞭打在了马屁股上，向土娃来的方向狂奔，只留下了一句：“把牛儿带回家。”
土娃骑着小黑马小跑到了湖边，拿起马鞭翻身下马，奔跑了一路，早已口渴的小黑马自顾自地喝起了水。
土娃没独自放过牛，他学着父亲的模样，先用鞭子把牛群聚集到了一起，然后骑上小黑马，慢慢地跟在牛群后面。牛群认识回家的路，在头牛的带领下，慢悠悠地向土娃家走去。
等土娃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围满了人，都是村里的人，还有几个穿着大红袍的僧人。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驱赶着牛群的土娃。土娃把牛群赶回了牛圈，不知所措地站着。
“土娃，干啥愣着，快进去给你祖母磕头。”说话的是一位老人，土娃认识他。那老人见土娃还是一动不动，过来拉着他走进屋子里。土娃就听到一阵训斥声音：“你这孩子，家里这么大事，光站着干什么……”
土娃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批了一件白色麻布做成的衣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跪在了地上，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群人在屋子里，抽烟的抽烟，闲聊的闲聊。祖母就躺在他旁边的床上。母亲在前面一直哭着，父亲正在跟一个僧人说着话，那僧人表情看上去不是很高兴。父亲一直笑着，头都快低到了膝盖。
土娃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吃饭，刚有这个念头，肚子就饿了起来，他站了起来，想去厨房吃饭。他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拉了回来。
“别乱跑，你哭不出来就低着头。”母亲小声地说道。
哭？土娃听懂母亲的意思，可是他并不会哭，他也不想像母亲一样嚎啕着，他只好低着头，偶尔侧过脸看看祖母。
土娃看着祖母的那张脸，还是和早上看见她的时候一样慈祥。土娃明白，祖母已经走了，去了她一直向往的地方。
自从祖母搬到佛堂之后，她就会经常跟土娃说起，她已经准备要走了。父亲和母亲也知道，所以他们很早的时候就为祖母准备了棺材，那口棺材就在佛堂里，现在被抬了出来，放在了院子里。
土娃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当祖母再趟进那口棺材的时候，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他忽然心里面忽然有点不安，祖母死了，他应该伤心才对，他应该大哭才对，但是没有，他并不伤心，他只是舍不得祖母走，但是又希望祖母走，因为祖母住在佛堂里，不能走动，实在是太难受了，她去的那个地方一定比现在家里更漂亮，她也一定能再次恢复健康，想去哪就去哪，跟牛儿一样自由。
“求求你们了，佛爷！”一阵哀求声把土娃从思绪中拉回了现实。周围原本嘈杂的声音忽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连母亲也不再哭了。
“求求你们，送我母亲一程吧？”父亲已经跪在了地上，准确地说是瘫在了地上，他原本跪着，抱着一位僧人的小腿，那个僧人根本不理会他，已经拖着他走了好几步，后来实在觉得麻烦，开始用脚使劲跺着父亲的头。
周围这些邻居、亲戚，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也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脸上写满了恐惧，完全看不出来，刚刚他们还在这间屋子里，在刚刚去世的一个老人旁嬉笑着。
(本章完)
“土娃，吃饭了！”母亲并没有看到他，她刚把碗勺摆放好，就习惯性地低头喊到。土娃就是屋子里的这个小娃娃，他忙不迭地跑了出来，伸手就要拿盘子里的牛肉。母亲一巴掌拍到了他的手上，把他的那双沾满了泥的手打了回去：“把那碗先给你祖母端过去。”
母亲说的那碗，是已经堆满了菜的哪一碗。不用母亲说，土娃也知道。他立即捧着碗向屋子里跑去。
“慢点……”母亲生怕土娃跑的太急摔了跤，赶紧喊到。可是话还没说完，土娃就已经消失在黑漆漆的屋子里了。
母亲坐在小板凳上，一边用筷子把本来就不多的肉给土娃挑拣出来。虽然中午只有她和土娃两个人在小饭桌前吃饭，可她还是习惯做两个菜，也习惯等土娃给祖母送完饭之后，再一起吃。
但是今天有些不一样，因为土娃进屋后有一会没出来了。
“土娃？”母亲走到厨房门口喊了一声，里面还是没动静。
她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一边用围裙擦拭着手，一边急匆匆地走进屋子。她前脚刚迈进大门，又跟着喊了一声：“土娃？”依然没有回应。
母亲急匆匆地往里走，祖母住在大屋的左边，这本来是间佛堂。但自从祖母腿不能走之后，她自己就要求搬到这里来了。她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即便不能走路，也需要每天礼佛。
刚走进去，母亲就看到土娃站在祖母的床边，瞪着大眼睛看着她，她稍微松了口气：“咋不来吃饭?”土娃又看向了祖母，使劲摇了摇她。祖母一动也不动。
母亲这才发现，祖母并没有像早上刚起床那样坐在床上，此时的她仰卧着，眼睛微微闭着，还带着一丝笑容。“妈？”母亲赶紧跑向床边，也使劲地晃了晃她，祖母依然不动。
母亲颤颤巍巍地伸出带着哭声的命令：“快，叫你爹！”
土娃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撒腿就往外跑向马棚。翻身就上了马，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直接割断了拴在马棚上的绳子，驱马向外奔去。
土娃记得，早上父亲是朝着太阳的方向走的，那他应该是去大湖边放牧了。他舍不得打自己的小黑马，只能不断地发出“呼呼呼”的声音催促着。
小黑马也明白土娃的意思，奋力地奔跑着。也不知道跑了有多久，土娃终于看到在太阳下，泛着银光的湖水。快到了，土娃嘴里的呼声更紧促了，又跑了一会，他终于看到了牛群。土娃认识，这是他们家的牛，他大声地喊着，嘴里发出了“呀呀”的声音。
在牛群中间，一个汉子站了起来，看着土娃：“哎！这这！”土娃看见了，那是自己的父亲，赶紧挥手，让父亲过来。
父亲感觉到了土娃跟往常不太一样，他跨上了身边的马，迎着土娃跑了过来。父子两人在即将撞到一起的时候，同时拉了缰绳，停了下来。
“土娃，怎么了？”来不及等土娃平复呼吸，父亲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土娃一边喘着，一边比划着。父亲刚看他比划了两下，就立即一鞭打在了马屁股上，向土娃来的方向狂奔，只留下了一句：“把牛儿带回家。”
土娃骑着小黑马小跑到了湖边，拿起马鞭翻身下马，奔跑了一路，早已口渴的小黑马自顾自地喝起了水。
土娃没独自放过牛，他学着父亲的模样，先用鞭子把牛群聚集到了一起，然后骑上小黑马，慢慢地跟在牛群后面。牛群认识回家的路，在头牛的带领下，慢悠悠地向土娃家走去。
等土娃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围满了人，都是村里的人，还有几个穿着大红袍的僧人。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驱赶着牛群的土娃。土娃把牛群赶回了牛圈，不知所措地站着。
“土娃，干啥愣着，快进去给你祖母磕头。”说话的是一位老人，土娃认识他。那老人见土娃还是一动不动，过来拉着他走进屋子里。土娃就听到一阵训斥声音：“你这孩子，家里这么大事，光站着干什么……”
土娃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批了一件白色麻布做成的衣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跪在了地上，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群人在屋子里，抽烟的抽烟，闲聊的闲聊。祖母就躺在他旁边的床上。母亲在前面一直哭着，父亲正在跟一个僧人说着话，那僧人表情看上去不是很高兴。父亲一直笑着，头都快低到了膝盖。
土娃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吃饭，刚有这个念头，肚子就饿了起来，他站了起来，想去厨房吃饭。他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拉了回来。
“别乱跑，你哭不出来就低着头。”母亲小声地说道。
哭？土娃听懂母亲的意思，可是他并不会哭，他也不想像母亲一样嚎啕着，他只好低着头，偶尔侧过脸看看祖母。
土娃看着祖母的那张脸，还是和早上看见她的时候一样慈祥。土娃明白，祖母已经走了，去了她一直向往的地方。
自从祖母搬到佛堂之后，她就会经常跟土娃说起，她已经准备要走了。父亲和母亲也知道，所以他们很早的时候就为祖母准备了棺材，那口棺材就在佛堂里，现在被抬了出来，放在了院子里。
土娃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当祖母再趟进那口棺材的时候，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他忽然心里面忽然有点不安，祖母死了，他应该伤心才对，他应该大哭才对，但是没有，他并不伤心，他只是舍不得祖母走，但是又希望祖母走，因为祖母住在佛堂里，不能走动，实在是太难受了，她去的那个地方一定比现在家里更漂亮，她也一定能再次恢复健康，想去哪就去哪，跟牛儿一样自由。
“求求你们了，佛爷！”一阵哀求声把土娃从思绪中拉回了现实。周围原本嘈杂的声音忽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连母亲也不再哭了。
“求求你们，送我母亲一程吧？”父亲已经跪在了地上，准确地说是瘫在了地上，他原本跪着，抱着一位僧人的小腿，那个僧人根本不理会他，已经拖着他走了好几步，后来实在觉得麻烦，开始用脚使劲跺着父亲的头。
周围这些邻居、亲戚，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也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脸上写满了恐惧，完全看不出来，刚刚他们还在这间屋子里，在刚刚去世的一个老人旁嬉笑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