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百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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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定计

    此时济州城中,却并未大乱。只是北门处守城的军卒被暗中换了,知府衙门、府库等各处重地,都被梁山军围了。而林冲,此时则已经端坐在刘府之中!

    “刘老大人莫要惊惶,林冲此来只为替山上兄弟条后路,万万不会伤害刘大人一家。”林冲在堂上与刘老知府对坐了,见老知府气得胡须乱颤,便出言安慰道。

    此时刘老知府与老夫人坐在一处,家中进了贼人,往日里风风火火的老夫人反而一言不发,只是轻抚老知府的后背,消其火气。

    刘老知府此时却怒气勃发,指着前厅之外被绑成粽子的一干家人说道:“如此强盗行径,便是对白发苍苍的老朽与十几岁的女子都粗暴如此,便不要再故作慈悲!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只是要拿我等要挟我儿震岳,我便一头撞死这里,也不能如了你的愿!”老知府说着话陡然站起,吓得林冲急忙来扶。

    “老大人何故如此?在东京之时,林冲便时常闻听老大人的正直之名,此时怎敢加害?”林冲将老知府劝回椅中,便对厅外喽啰喊道:“将厅外老弱妇孺都解开了,带到厅中看守便是。”喽啰们闻言便去给老福叔、裴幼娘并一干老弱松了绑,赶到了前厅之中。

    老知府这才面色稍霁,见林冲不似暴虐之人,便开口劝道:“攻州占府便是谋逆的大罪,你本世代将门,即便不以祖宗声誉为计,东京城中的家小也不顾了吗?”

    林冲闻言惨笑一声,“京中家小?哪里还有甚家小?月前遣人去接我娘子上山,才知早在半年前,我娘子便被高俅那假子逼死,岳丈也染病过身,林冲此时早已孑然一身矣。”说罢,惨笑连连。

    待得林冲发泄了一番,刘老知府才一拍桌子,大喝道:“奸佞狗贼!坑害忠良、草菅人命!便就是这些贼子,才将我大宋祸害的千疮百孔!”又发了一阵怒,才又对林冲说道:“林教头之名,我在东京为官之时,就颇有耳闻。此时虽被那高俅迫害,难道便要在这草莽之中蹉跎了?”

    “林冲岂会蹉跎岁月,来日定要寻那高俅报此大仇!”林冲咬牙切齿道,只是攥了攥拳便又颓然道:“故此才暂时歇马梁山,以待来日。”

    “呵呵,依此梁山草寇,便想杀那三衙太尉?林教头是知兵之人,也信这如痴人说梦的言语?”刘老知府无情戳穿林冲自我安慰之言,让林冲瞬间面色苍白,跌坐椅中。

    “老朽虽身无缚鸡之力,但若老朽遭此大难,或学古之专诸、豫让,行那刺客之事;或忍辱偷生等待时机为自己昭雪冤屈;只是万不会如你一般,竟去落草,终日糊涂度日甘为草莽中人手里的刀剑,去坑害无辜、助纣为虐!”刘老知府此时语声平淡,口吐之言却声声如雷、字字如刀!竟将林冲说的痴了。

    想这林冲自幼失孤,幸其本性纯良,才长成一条忠义无双的汉子。只是骤逢大难,身边却连个提点的长辈都没有,只依着本心行事,这才在柴进的怂恿下,稀里糊涂的上了梁山。此时听刘老知府这番良言,才知道是自己做的错了。

    回想起儿时父母的谆谆教诲,再想起身负的血海深仇,以及今时今日梁山贼寇的身份,林冲心中便如油煎火烤,在这前厅之中兜来转去,直如一头被囚猛虎!爪牙难舒、壮志难酬!

    “若是想大仇得报、复作良人,老朽倒是有一条明路,林贤侄可愿依从?”眼见林冲已有悔意,刘老知府便适时相劝道。

    林冲闻言愣在原地,紧紧盯着刘老知府那似笑非笑的双眼,慢慢抱拳当胸,沉声道:“若不是诳我时,林冲愿舍命相从!”……

    刘震岳心急如焚,因知去赚城门的就只一营人马,便也不再顾惜马力,率领着两千白马军如飞赶至。及至城门处,梁山把定北门的喽啰中跳出几个不怕死的妄图拦阻大军,却被韩世忠尽数戳死,马踏为泥。

    城中张都监手下那几营禁军此时也反应过来,正在攻打府库、粮仓等要地,知府家宅这样重要的地方,自然也是派了一营人马前来。只是这营看起来甲胄齐全、刀枪锋利的精兵,在听到白马军如雷的蹄声之后,还未见到人,便跑了个一干二净!甚至连看一眼来者是何处人马的兴趣都无……

    没空去理会他们,来到自家门前,刘震岳便要提马踹门。冷不防府门此时由内而开,好在刘震岳这半月来马术大进,打了个盘旋,勒住了那马,定眼观瞧时,却是老父与一豹头燕颔的银甲将军联袂而出。

    翻身下马,由韩世忠、黄振在一旁护着,刘震岳来到老父面前,急急问道:“父亲大人无恙呼?”说罢,便要将老父拉过自己身边。却被老父一巴掌把手打开,训斥道:“莫要拉扯,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瞪了刘震岳一眼,才将身边的林冲煞有介事的介绍了:“震岳我儿,快来见过林冲林教头。”老知府神色之中多有自得,适才一番唇舌就替儿子收了一员虎将,现在却是得意的很。

    刘震岳却不知事情细备,只是老父开口,自然也便与林冲见礼道:“见过林教头!”说着话,便往林冲身上上下打量。这一看,不由感叹:“这林冲算是自己在此宋朝见过的第一威猛人物。”

    只见他生的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八尺长短身材,三十四五年纪。穿一身磨银铠甲,戴一顶嵌宝金盔,腰束狮蛮带,手提丈二枪。真个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只是此时这林冲,见了刘震岳却是有些拘束,只轻轻抱拳回礼道“小可林冲见过衙内,却是不敢自称甚么教头。”

    此时定下神来,刘震岳已察觉事情似有不对,这林冲不是来替那晁盖报仇的吗?怎和自己老父似是相谈甚欢的样子?遂给自己老爹使了个眼色。刘老知府自得的捋了捋胡须,才说道:“林教头已然答应弃暗投明,日后便要效法狄公,在你营中做个铜面将军!我儿定不可负了林教头!”

    刘震岳一听不由大喜,急忙将林冲的手牵了,连声道:“能得林教头来投,强似千军万马!合该我白马军兴旺!刚刚收得林教头几位故人,不想林教头又入了我白马军,我欢喜还自来不及,怎会相负教头!?”

    林冲虽疑惑刘震岳口中所说的故人是谁,但是却是不便相问,只是满口谦逊,直言衙内过誉。刘震岳又与林冲把韩世忠并黄振互相介绍了。韩黄两人都是军伍出身,平日里便常听说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的大名,此时自也是拿好话来赞林冲,林冲也与二人还一阵寒暄。几人在府门前聊得很是投机。

    便在此时,府前大街之上突的转出一辆马车来,赶车的竟然是刘思贤。本来一副焦急的样子,在看清自家门口皆是白马军,门前父亲小弟都安然无恙时,这才换了一副笑脸。紧赶两鞭,驰到近前,将车上的玉氏父女扶下车来,才急急上前说道:“父亲大人,我那玉家伯父和钿香妹子到了。”

    刘老知府与玉龙先生乃是多年的好友,此时早已经迎下台阶,亲兄热弟的寒暄了起来,略说几句,刘老知府便将众人往府中请。“玉贤弟与几位贤侄,莫要站在此地,我等进府叙话。”说着,便将几人让进了府中。

    此时虽说林冲已然降了,却也不能任由梁山士卒再占领着院子,林冲一声喝令,刘府上下的梁山人马便都去了兵刃,老老实实做了俘虏。刘震岳自是也不为难他们,只是派人看住了,并未捆绑索拿,林冲见状便投来感激的目光,刘震岳不由在心中暗赞这林冲的细心。两人刚刚接触,便似就擦出了火花。

    几人来得前厅,说了一会儿话,刘老知府便见玉龙父女似是极为劳顿,便带着两人去了后堂,刘震岳兄弟二人也跟着去后堂见了母亲报了平安,才又转回前厅来。

    厅中三个禁军同行,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见刘震岳兄弟二人去而复返,便都住了口。

    刚一落座,刘思贤就一改平日里的儒雅,破口大骂道:“真是无耻之尤!偌大个济州府,五营禁军,竟然让那张都监吃了七成空饷!营中兵马只余八百,还都是些胆小怕死之辈。三百余人攻取一百多贼人窃据的库府,冲了十余阵竟都未攻入。因那张都监怕我知府宅上有失,倒是特意将一营人马都派来我府上,却也是群无胆的,听小弟军马蹄声震天,竟就被唬得望风而逃!往常只是听闻,此次却是见到真的了!这便是我大宋禁军!真是无耻!”

    刘思贤神情激愤,怒骂了好一阵。心中也在暗自惊恐,若是今日赚开城门的不是心性敦厚的林冲,换个暴虐嗜杀之人,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济州还算富庶,是以此处禁军还算好的。虽然七成的空饷是夸张了些,但适才那一营禁军最起码看着还算光鲜。你可知边境苦寒之地的禁军、厢军是何等模样?哼!直如那乞丐一般!”韩世忠提起大宋军队之现状,也是冷笑连连。

    林冲此时也是长叹一声,却未再接口说大宋军事,反而是向刘震岳一抱拳,坦诚道:“衙内容禀,适才刘老大人未及细说,今日我应承下这临阵倒戈之事,便是要让衙内为我做成一件事的。此事放在心中,终是件心事,不若此时说个明白!”林冲是个豁达通透之人,因知自己那仇人权势熏天,便不欲让刘震岳稀里糊涂的接下自己这烫手山芋!

    刘震岳闻言摆了摆手,说道:“林教头之事,适才老父已经告知。些许小事,不足挂齿,林教头莫要忧心。”刘震岳说起此事,只如寻常。

    林冲一听,却皱了眉去。心道:“这衙内能经营起偌大一个白马庄,两次将晁保正逼入死路,应不是莽撞之人,怎说话如此托大?”心中想着,面上便露出神色来。

    刘震岳观其神色,便知何意,当下将微微一笑,说道:“林教头可是不信小弟之言?”

    林冲一抱拳不卑不亢的回到:“非是林冲不信,实在是兹事体大,衙内却是想得简单了。”

    刘震岳闻言,也不恼,只是冲口说道:“此时已进九月,与林教头报仇,便只在春节之前!若是让那高俅活过年三十,便算我刘震岳负了教头!如此可好?”

    刘震岳信心满满,却让林冲一时不知深浅。便问道:“衙内胸中可是已有定计?”

    嘿嘿一笑,刘震岳摇头晃脑的显摆道:“本无甚算计,只是适才兄长与五哥备说朝廷兵马之弊端,小弟心中才生出一计。保管叫林教头数月内便可如愿!

    此言一出,刘思贤与韩世忠二人也来了兴趣,纷纷问道:“是何计策,说来听听。”

    刘震岳便与四人细细将心中所想,一一道来。只听得刘思贤拍手称秒;黄振眼放异彩;韩世忠惊诧莫名!只听得林冲心潮澎湃,看向刘震岳的眼中也带上了一丝崇拜与不解!

    刘思贤提议,五人又在细备之处仔细商议了一番,林冲与黄振便联袂去了。来到府们外,黄振将几个指挥使叫到身前一番吩咐,便有一千白马军跟在林冲身后往城中奔突而去!

    此时已是深夜,千多人在城中纵马,各处皆不知所来何人。无论是那城中禁军还是梁山人马都是心中惊惧。不多时,林冲便来到城中几处梁山军盘踞之地,一声令下,白马军便对在外围只是吵嚷,却不敢上前的城中禁军下了手!往往便是才杀倒一两人,这些禁军便跪倒一地,乞降活命……。如此半个时辰下来,城中除却都监相公府上还有一百亲军守护宅邸,其他各处禁军,便都成了林冲的俘虏。

    打开府库,纵兵大肆劫掠了一番。林冲才带着一千白马军并一营梁山兵马,裹挟着八百济州城禁军,直投梁山而去!

    黄振回报,林冲已然出城。刘震岳便又与自家兄长交待几句,才匆匆与韩世忠、黄振,带着剩余一千白马军往城外白马庄而去。

    却说那刘震岳定下之计,为何让众人如此惊讶。便不是那计有又多高深,只是那计策实在太也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