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老夫子
老夫子李度是唯一一个还落在骡马村的穷酸秀才。
二十余年寒窗苦读，好歹中了一个秀才，再考了多年，也没往上更进一步，现今已五十有余，己是儿孙满堂，祖上所留产业也就如今安家的一个大山头。
然自己肩不能杠，手不能提，儿孙更没有一个长进的，进了多年学堂，连个秀才也没能混上，却都如他一般，也是不事劳作之人，在这乡间地头上生活，就等同于废人。
全家七口人，就靠着李度教村里孩童所得束修过日子。
青蛙学校的正式成立，让他所教导的二十余位学员只剩下八位。
束修少了，家中的日子也难以为继。李度头痛了，可正值壮年的儿子李潜却依然长袍着身，游手好闲，等着他这老头子想办法。
俩个孙儿亦是大小伙了，每日只知舞枪弄棒的，却又毫无章法，胸中更是无甚文彩，让他看着，连眼睛都疼。
眼看着以武人自居的岳庭深与成立青蛙学校的秦老二家联了姻，日子越过越红火，越来越有盼头……自家这日子？
“爷爷，我与大哥都加入村里的护卫队了，若是训练一个月后被选中，每月就有二两银子的月银，爷爷也就不用愁了。”
正自李度头痛不已之时，那个逆向生长，厌文喜武的孙儿李樾满脸兴高采烈地望着他，见他眼神懵懂，好似没有听明白，继续补充道：“那岳家爷爷不是刚娶了孙媳妇么？事儿一完，就忙着张罗村里护卫队的事宜，说是眼看着老秦家的水泥厂与老秦家与村里合作的服装厂就要获益了，护卫队的事情决不能落了后成。”
十五岁的少年李樾自个儿兴奋了，也不曾注意李度听得越来越黑的脸。
要说李度心里最怨憎的人，除了秦老二家，就属他岳老头家了。
曾经的时日，这两家人又何曾入过秀才李度的眼？
不是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傻傻地望着几棵庄稼的；就是一边整着田地，还耍着武术把式，又企图以武转文的。
李樾可不管这些，继续补充道：“爷爷，我们也得试着转变观念，跟上村里的形势了，您看旁边山头的李老实家，一大家子人也就那么一个小山头，一半的地都建了房子，眼看着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可现在……大哥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前天也去水泥厂上工了，两天就挣了一百多文银两……”
“好了，你们都能耐了，我这也管不了你们，但你们可别想着编排你爷爷，爷爷好歹还是村里的老夫子，亦是如今还住在村里的唯一的秀才，岂是那等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农夫与粗鄙武夫能比的？”
“爷爷…”
“好了，不要在这里烦我，想干嘛就干嘛去吧！一会儿学童们陆续就要来了。”
李度无奈地挥了挥手，一番话，恍惚用尽了所有的气力，待李樾恹恹地退下后，颓丧地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
想不通啊！
一个只在他这里进了两年学的小小少年，也敢大言不惭地开起免费学堂？
居然还能得到村里那么多人的追捧！对自己招揽的学员数量造成直接冲击。
世风日下啊！
自己的大孙儿李筑自懂事起就长歪了，对他这爷爷满肚子的四书五经很是不屑。
“学那所谓的四书五经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能阻止爷爷眼中粗鄙的千户爷强征家里所剩不多的良田吗？能让那肚里装了更多四书五经的县太爷不助纣为虐吗？”
当时的李筑还只是一个七岁的龄童，一连串的反问让李度哑口无言，那不争气的儿子不仅不出言训斥，还在一边赞美道：“筑儿真是聪明，小小年纪便能一针见血，直击要害。”
气得当时的李度只差吐血三升，直接一命呜呼哀哉！
双重的打击啊！
李潜就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一方面觉得单纯地学那些四书五经，除了求取科举这条路，再无实用；另一方面又以懂得较常人多学一些四书五经，仿佛自己便高人一等。
因此，这个矛盾的综合体文方面靠不上，农事上一窍不通，干力气活既无体力又不屑与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农夫为伍，所以只能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现在，就连他那老娘还有老实温吞的媳妇儿都活跃起来了，要加入村里正在筹备的服装厂，说是第一批需要赶制的衣服就是水泥厂的工作服。
“当家的，眼看我们的仨个娃儿都大了，闺女才十岁，倒不用愁，可眼看俩个儿子都到了娶媳妇的年龄，我们当父母的怎能不想着为他们挣一份家业，娶一房好媳妇儿，是不是？不能眼瞅着那岳家娶那么好的孙媳妇儿，我们只知道眼红是不是？”
“好你这婆娘，今儿怎么转性了？我何时眼红过老岳家了，那媳妇儿再好，还不是一个村姑！”
“是，你不眼红！也不知是谁每晚絮絮叨叨的，羡慕人家郎才女貌！”
李温氏心里似乎多了几份底气，感觉这有文化的人家也就这样，还是能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实惠，今后自己也能挣钱过活了，说起话来都不再畏畏缩缩，嗓子似乎也亮开了。
“好你个婆娘，真是长能耐了，学会挤兑起我这当家的了！”
啪啪！
李潜恼羞成怒，当即甩去两耳光，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婆娘子，你以为找到了活计，能挣银子，就以为自己这脸面盖过我这当家的了，呸！你还没挣到银子呢？即便是挣到了，你不还是一个黄脸……”
“一大早上的，就吵吵闹闹的，也不嫌丟人。”
李度看了不争气的儿子一眼，视线扫在李温氏的脸上。
“你也是，懂不懂什么叫夫为妻纲，一大早的就惹他生气。”李度看着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神，没好气地挥挥手，“去，用冷水敷一敷，别让人看了笑话。”
“是！”
李温氏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隐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硬生生将要喷涌而出的泪水吞进肚里，脚下不自觉的朝厨房移去。
李度眼看儿媳妇乖乖地进了厨房，才回过头来看着这个被自已宠大的儿子，心底重重地叹息一声！
哎！
“你…你你…哎！”
李度一手抬着，颤颤巍巍地朝着李潜指了半天，硬是没找到一句合适的话来训斥他。
二十余年寒窗苦读，好歹中了一个秀才，再考了多年，也没往上更进一步，现今已五十有余，己是儿孙满堂，祖上所留产业也就如今安家的一个大山头。
然自己肩不能杠，手不能提，儿孙更没有一个长进的，进了多年学堂，连个秀才也没能混上，却都如他一般，也是不事劳作之人，在这乡间地头上生活，就等同于废人。
全家七口人，就靠着李度教村里孩童所得束修过日子。
青蛙学校的正式成立，让他所教导的二十余位学员只剩下八位。
束修少了，家中的日子也难以为继。李度头痛了，可正值壮年的儿子李潜却依然长袍着身，游手好闲，等着他这老头子想办法。
俩个孙儿亦是大小伙了，每日只知舞枪弄棒的，却又毫无章法，胸中更是无甚文彩，让他看着，连眼睛都疼。
眼看着以武人自居的岳庭深与成立青蛙学校的秦老二家联了姻，日子越过越红火，越来越有盼头……自家这日子？
“爷爷，我与大哥都加入村里的护卫队了，若是训练一个月后被选中，每月就有二两银子的月银，爷爷也就不用愁了。”
正自李度头痛不已之时，那个逆向生长，厌文喜武的孙儿李樾满脸兴高采烈地望着他，见他眼神懵懂，好似没有听明白，继续补充道：“那岳家爷爷不是刚娶了孙媳妇么？事儿一完，就忙着张罗村里护卫队的事宜，说是眼看着老秦家的水泥厂与老秦家与村里合作的服装厂就要获益了，护卫队的事情决不能落了后成。”
十五岁的少年李樾自个儿兴奋了，也不曾注意李度听得越来越黑的脸。
要说李度心里最怨憎的人，除了秦老二家，就属他岳老头家了。
曾经的时日，这两家人又何曾入过秀才李度的眼？
不是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傻傻地望着几棵庄稼的；就是一边整着田地，还耍着武术把式，又企图以武转文的。
李樾可不管这些，继续补充道：“爷爷，我们也得试着转变观念，跟上村里的形势了，您看旁边山头的李老实家，一大家子人也就那么一个小山头，一半的地都建了房子，眼看着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可现在……大哥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前天也去水泥厂上工了，两天就挣了一百多文银两……”
“好了，你们都能耐了，我这也管不了你们，但你们可别想着编排你爷爷，爷爷好歹还是村里的老夫子，亦是如今还住在村里的唯一的秀才，岂是那等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农夫与粗鄙武夫能比的？”
“爷爷…”
“好了，不要在这里烦我，想干嘛就干嘛去吧！一会儿学童们陆续就要来了。”
李度无奈地挥了挥手，一番话，恍惚用尽了所有的气力，待李樾恹恹地退下后，颓丧地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
想不通啊！
一个只在他这里进了两年学的小小少年，也敢大言不惭地开起免费学堂？
居然还能得到村里那么多人的追捧！对自己招揽的学员数量造成直接冲击。
世风日下啊！
自己的大孙儿李筑自懂事起就长歪了，对他这爷爷满肚子的四书五经很是不屑。
“学那所谓的四书五经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能阻止爷爷眼中粗鄙的千户爷强征家里所剩不多的良田吗？能让那肚里装了更多四书五经的县太爷不助纣为虐吗？”
当时的李筑还只是一个七岁的龄童，一连串的反问让李度哑口无言，那不争气的儿子不仅不出言训斥，还在一边赞美道：“筑儿真是聪明，小小年纪便能一针见血，直击要害。”
气得当时的李度只差吐血三升，直接一命呜呼哀哉！
双重的打击啊！
李潜就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一方面觉得单纯地学那些四书五经，除了求取科举这条路，再无实用；另一方面又以懂得较常人多学一些四书五经，仿佛自己便高人一等。
因此，这个矛盾的综合体文方面靠不上，农事上一窍不通，干力气活既无体力又不屑与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农夫为伍，所以只能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现在，就连他那老娘还有老实温吞的媳妇儿都活跃起来了，要加入村里正在筹备的服装厂，说是第一批需要赶制的衣服就是水泥厂的工作服。
“当家的，眼看我们的仨个娃儿都大了，闺女才十岁，倒不用愁，可眼看俩个儿子都到了娶媳妇的年龄，我们当父母的怎能不想着为他们挣一份家业，娶一房好媳妇儿，是不是？不能眼瞅着那岳家娶那么好的孙媳妇儿，我们只知道眼红是不是？”
“好你这婆娘，今儿怎么转性了？我何时眼红过老岳家了，那媳妇儿再好，还不是一个村姑！”
“是，你不眼红！也不知是谁每晚絮絮叨叨的，羡慕人家郎才女貌！”
李温氏心里似乎多了几份底气，感觉这有文化的人家也就这样，还是能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实惠，今后自己也能挣钱过活了，说起话来都不再畏畏缩缩，嗓子似乎也亮开了。
“好你个婆娘，真是长能耐了，学会挤兑起我这当家的了！”
啪啪！
李潜恼羞成怒，当即甩去两耳光，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婆娘子，你以为找到了活计，能挣银子，就以为自己这脸面盖过我这当家的了，呸！你还没挣到银子呢？即便是挣到了，你不还是一个黄脸……”
“一大早上的，就吵吵闹闹的，也不嫌丟人。”
李度看了不争气的儿子一眼，视线扫在李温氏的脸上。
“你也是，懂不懂什么叫夫为妻纲，一大早的就惹他生气。”李度看着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神，没好气地挥挥手，“去，用冷水敷一敷，别让人看了笑话。”
“是！”
李温氏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隐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硬生生将要喷涌而出的泪水吞进肚里，脚下不自觉的朝厨房移去。
李度眼看儿媳妇乖乖地进了厨房，才回过头来看着这个被自已宠大的儿子，心底重重地叹息一声！
哎！
“你…你你…哎！”
李度一手抬着，颤颤巍巍地朝着李潜指了半天，硬是没找到一句合适的话来训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