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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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听墙角

    集市街,随客居

    却说,李方明护送了二位差官进城寻找落脚之地,他为人爽直义气,自从接了这个任务,想也没想,径直将二人带到了随客居。

    此处,乃是丹阳城规格最高的旅店。

    原本趴在方桌上打盹的小二,一见是几位官家上门,立刻抖擞了精神,殷勤备至。

    此时,早就是关门歇业的时辰,他一没急,二没恼,片刻不敢耽搁,连忙揉了揉迷蒙蒙的眼珠,擎了一方烛台,将几人带到了二楼的雅字号客房。

    小二笑呵呵的推开门,房里的一应装饰摆设,就映入眼帘。

    晕黄的烛光下,只见,不算奢华的房间,却也清净雅致。

    二进的套间,正好可以安置了他二人,且让他们休息的舒舒服服。

    房里的摆设,并没什么稀奇之处,一桌、一床、一副箱柜,墙上挂了临摹的字画,桌上摆了掐颈的宝瓶,瓶里插着两束兰花。

    还当真有几分风雅味道,魏大眼扫视一圈,见各种家具摆设配备的齐全,言称满意。

    那小厮也是个识相的,趁着这个空当,早跑下楼去,给二人提来了满满一壶热水,吆喝着送到了客房。

    魏大眼二人,日夜兼程,疲态尽显,李方明不意久留,言称告辞。

    店小二殷勤的将他送到了门外,他见这小厮办事勤快,很有眼力,便稍作吩咐,让他适时地照应二人的起居。

    二人又叙了几句话,李方明就看见,一架晃晃悠悠的牛车,正向着随客居驶来。

    那牛车上载着的物什,因的有厚重的青布遮盖,他看不真切。

    便随口问道:“这样晚了,怎的还有物什运进来,可是明早需要的蔬菜?”

    这时,牛车上乘着的两个小厮,已经将揭开牛车的围布,将那物什抬了下来,虽然物什还是缠了布条子,李方明好像也能猜出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那店小二哈哈笑着,应道:“官人有所不知,这是本店新定做的牌匾。听说,这城外有一位隐居的高人,写字画画,样样皆佳。”

    “且听得人说,哪一家店铺挂上了这位先生亲手书写的牌匾,那生意,就是止不住的红火。就这一副匾,我们老板,可是花了十锭金呢!”

    十锭金?怪怪,李方明抬头看看随客居的牌匾,也照样是巍峨气派,遒劲有力。

    这样一块响当当的牌匾,竟然也要遭到撤换。

    看来,这位所谓高人的牌匾,若是不能让老板日进斗金,恐怕是说不过去的。

    李方明刚刚跨上马儿,慢慢悠悠的行了几步,却又想起,还有要紧的事忘记与那二人说了。

    事不宜迟,他旋即返回了客栈。

    此时,已经是夜深人静,白日里来打尖住店的客人,早已熟睡。

    只剩下客栈大堂处,还有着微弱的灯光,提示着这里还有人未睡,正在值夜,响应招呼。

    不必细看,他也知道,那值夜的店小二,早就出溜到柜台的底下,会周公去了。

    刚才他带着二位校尉前来投宿之时,还是他把这小懒鬼,从柜台后面拉出来的。

    为了不惊扰住店的客人,李方明刻意放慢脚步,悄无声息的上了二楼,又几步路,径直来到了位于二楼走道末尾的雅字号客房。

    若是一般的小事,他也就不会再走这一遭。

    只是来时,颜翊轻声嘱咐他,明日一早,带上两位校尉,一起到徐员外家去一趟。

    宋将军既然是奔着劫亲而来,那本来打算迎亲的徐员外,必不会一无所知。

    与其大海捞针,还不如,先从知情人入手,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偏生这样几句重要之极的话,竟然被他大大咧咧的,全然忘到了脑后。若是明日一早,他二人来到府衙,再行相告,不只是耽误了时辰,恐怕也于礼数不周。

    自己既然也没走远,再回来一趟,也不麻烦。

    他轻手轻脚的,走到了门边,正欲抬手敲门,粗粗大大的手指头,已然曲起,却听得那寂静的客房里,传来了一阵不大不小的说话声。

    那谈话的内容,实与此事有关。

    李方明着实没有听墙角的爱好,却又挪不动步子,既不愿进,也不愿退。

    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杵在门外,将他们的谈话,悉数收进自己的耳朵里。

    心中,还止不住的安慰自己,这些信息对长君参与此事,甚为重要。他多听,多看,准没坏处。

    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他还破天荒的,将一只耳朵,虚浮的贴在门扉上,这时,屋里的谈话内容,也就更清晰了些。

    天地神灵见证,他李方明行的正坐得端,是个堂堂正正的伟男子,何曾做过如此龌龊之事,现在的行动,真令他万分羞愧,只能默念都是为了案子,案子。

    沙哑低沉的声音传来:“你不必心急,我们既然来到了丹阳尹,说话办事,最好还是不要越过府衙。”

    “依我看,那徐灿老儿,肯定知道将军的下落,今夜,我们略作休息,明日一早,就让颜大人带着我们去徐府要人。有他在其中调和,总比我二人独闯徐府要有利得多。”

    这正在说话的人,正是魏大眼,而那顷刻间又响起的脆生些的声音,必是常金虎。

    只听得他说道:“哥哥,这样是不是太麻烦了些,那徐灿,可是明晃晃的,在嫡母丧期纳妾,本就不合礼制。”

    “我们找他要人,正是合情合理,正大光明,有什么可惧怕的。我看这个新来的府尹,生的细品嫩肉的,行事轻浮,带他去徐府,会不会帮不上忙,反而坏了我们的事?”

    又一阵悉悉索索,衣衫落地的声音传来,这时,魏大眼的声音更加模糊了些,李方明心知,他应当是去净房沐浴了。

    他不免心中发笑,颜长君若是知道,这小小的校尉,也敢在背后嚼他的舌根,把他评价的如此不济事,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李方明心中气恨,他们两个算老几,也可随意品评颜翊。

    饶是颜大人当年殿前行走,风致无匹的时候,他们两个还不知在哪里玩泥巴呢。

    “你这话说的不对,这件事,说到底,是二汉争一女,徐员外办事不地道,可对于将军来讲,也不算是什么光彩的事。”

    到底还是魏大眼老练些,这话说的尚且有几分礼义廉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