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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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郑武

    这青年原本正吃着两个从临淄来得美貌歌伎的豆腐,却没想到有人没眼色,打搅了他的好兴致。不过他看在一声“郑公子”的面子上,倒也不怎么生气。

    抬头睁眼看了看面前挡路的两个家伙,发现他们并没有穿着深衣,就略微有些看轻,大大咧咧的问道。

    “你们是哪氏哪支的亲戚?”

    这倒也不怪郑武,穷居闹市无人睬,富在深山有远亲的道理千古不变。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姬楽笑眯眯的看着那胖子,没有回答,也没有小黄门拿出证明身份的信物,他看的出来郑武喝了不少酒,所以他想等等。

    场面一度有点尴尬,两拨人谁也不说话,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郑武首先不耐烦了,他推开怀中的一个少女,眯缝着眼睛,想要看清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这明摆着是在找自己不痛快。

    结果就是这一眼,让郑武内心一句大大的“卧槽”。

    这到底是哪来的妖孽,长的也太好看了吧。还有后面跟着的那个,连喉结都没有,难道是个雌儿?

    他不停的上下打量着姬楽,心里却是在想魏国的公子昭喜好男风,如果把此人送过去岂不是能够搭上公子昭这条线,郑百晟有三个儿子,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够继承郑家的门楣。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堂堂郑公子,难道还能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抢人不成,凡事可以商量着来嘛,况且,对方不是还说是熟人,幼嫱故旧。

    等等。

    郑公子犯迷糊的脑袋中灵光一闪,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整个人一下子发出一身冷汗,愣是把身体中萦绕酒肉之气赶了出去。

    “哎呦。。。”

    他使了个眼色,立马一个侍候的小子跑过来把两个歌姬拉扯开。

    “我当时谁啊,原来是小叔公啊!”

    姬楽等到了结果,于是转身继续往三楼走上去。几个门子不知道该不该拦住,可主人家没有明说,自己也不好让开,只好用身体把梯口略略挡住。

    “你们郑公子叫我叔公,难道我大周的礼法在洛邑也没有一点点效力?”

    这句话稍微有些重了,竟是引来了不少在二楼听歌看曲的周国国人的怒视,有些士人甚至已经将手放在了腰间佩戴的长剑短刃之上。郑胖子“顿顿”的三两步跑上前,一脚把中中间站着的门子踹倒,然后左右手齐开弓,一边拨拉过一个人,把上楼的通道完全显露了出来。

    “请,您请!”

    他满脸堆着笑,看着姬楽带着随从移步向楼上走去,然后掉过头,有点无奈的对东倒西歪的几个杂役说道:“下去每人领几个大钱,今天的事不要对外说起。”

    杂役都是野人(与国人相对来讲),见挨了打还有利可图,恨不得让郑公子再多踢两脚,多捶几下。

    郑武哪里有心情在乎这些个,处理好这边,又大声对二楼的客人安抚解释了几句,就赶紧呼哧呼哧往三楼爬了上去。

    姬楽在楼上伺候的女婢的带领下,进入到属于郑武的那间包房中,他四下环顾着房间内的摆设。房间不小,一共分为两个部分,位于左侧的是会客厅,厅中正对着房门的是主位,两侧常设八张短腿木几,角落里摆着一排小号的编钟。另一部分是内室,和主厅之间用一个巨大的屏风隔开,姬楽回转过去扫了一眼,原来这屏风不止担当着隔离内外的作用,屏风对着内室的那侧,竟然是一面磨的通透的铜镜,他看着镜中自己影影绰绰的俊秀面孔,又看了看身后一张巨大的红色吊床,暗想这郑二“公子”原来是个荒唐货。

    转了一圈的姬楽最终来到主位之下左侧具首的木几前坐了下来,屈平站在他身后三尺的地方,身体稍前倾斜,两只走自然下垂但膝盖处。

    他看到坐定闭目冥思的姬楽突然招了招手,赶紧跪下身子将耳朵附过去。

    姬楽嘴皮子上下动了动,屈平就起身,沿着房间的墙壁一路敲敲打打,最后来到门前的两根承力的柱子前,袖口一送,寒光一闪,一根匕首从中滑落下来,他用匕首的刀刃轻敲木柱的两侧,发现两边传来的都是“咚咚”的闷响,这才“倏”的把匕首重新收回到袖中,返回姬楽的身手,化作一桩“泥塑”。

    没过多久,郑武一个人独自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看到姬楽并没有坐在上首的主人位,他也不清楚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但还是赶紧来到姬楽面前。姬楽既然是坐下来的,那么他就要行跪拜之礼,他提起深衣的前掛,两腿先后跪下,两只手交握,虚抱成拳,高举着与双眉大致齐平,两臂的云纹宽袖将他的肥脸完全遮住,然后深深的叩拜下去。

    “起来吧。”

    郑武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连忙回答道。

    “谢太子殿下。”

    挣扎着站起来,郑武却不知道自己应该继续站着,还是坐下来。站在别人面前本就是一种失礼,可要是坐,那自己是坐在太子下侧,还是对侧,抑或以主人的身份坐在上首,他好不纠结。

    “不要太过拘束,你是东主,我是宾客,我们主宾相待即可。”

    姬楽能够看出郑武的犹豫,于是开口这样告诉他。

    郑武忐忑的走到正面坐了下来,身体却还是老老实实的斜对着姬楽。他从来没有见过太子的真容,能够认出来,全靠“幼嫱”二字。

    幼嫱是他妹妹的乳名。自古以来,女子作为男性的附庸,向来是没有正式的名字。但家人为了呼唤,也为了表示一种亲近,会替她们起一个乳名。女子的乳名在出嫁之前,只有三代之内的亲族才知道,整个郑家,知道“幼嫱”这个名字的人,不过自己还在世的祖姥,父母和一对兄弟六人。而外人,那就只有洛台上的王宫里,王后和太子知道罢。

    此时的这个气宇不凡的俊秀少年,那也只可能是当朝的太子殿下了。这样一想,就明白了很多,太子身后的那一定就是内宦了,难怪看起来和女人一般。可就是不知道,太子私服出宫,是和自己偶然相遇,还是特地等在这里,要见我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