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夜行人来
“这俩人是谁？”在马家吃饱喝足之后，李差役一边剔着牙，一边指着被捆在房檐下的邹君明问。
马格璧连忙说道：“正要告诉两位差爷，这俩人在村子里招摇撞骗，被我拿获，正要解往县衙呢。恰好两位差爷来了，人犯就交给你们了。”
“哦，原来是这样。不过现在县狱人满为患，这种人犯，县衙里大概是不收的。”
“怎么会这样？”
“你不知道么？现在逃难的人很多，到处都是流民，衙门里的弟兄们最近忙惨了，在各交通要道上设卡拦截。人一旦饿极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最典型的就是哄抢富人家的粮食。现在一般的小偷小摸都不算事，抓的都是抢粮的人。光是这一个月，就抓了一百四十多个人，县狱才多大？现在一个牢里要关十几个人。一般进去就是一顿板子，捱得过去的就继续坐牢，有些身子骨不行的，当场被打死的大有人在。你说一个小骗子算得了什么？”
“这么说我是白抓了？我还指望着能拿一笔赏金呢。”
“可别提赏金的事，现在县衙里也没有钱，你想啊，灾荒年月，田赋收不上来，从哪里来钱？别说你这小案子，就算拿住一个江洋大盗，也没赏钱拿。”
马格璧大失所望，他原以为可以邀功的，结果啥都捞不到。早知道这样，自己还费什么劲啊？他正要吩咐下人将邹君明两人的绳索解开，那王差役忽然说道：“且慢！我看这俩人穿着甚好，保不准会有油水，待我先来问一问。”
“就是。”李差役也道，“虽然不能从县太爷那里领赏，若是能从他们身上捞点回来，也不白忙活一场。”
邹君明身上啥都没有，唯一一点散碎银子放在邹鱼儿的包裹里，之前被马格璧捆起来时，也早就被搜走了。至于陆天明签给他的证明文件，本身并不起眼，又被他贴身藏着，倒是没有被搜出来。
王差役走到邹君明跟前，打量着他，见他相貌堂堂，不像个坏人，心里就有些犯疑。不过他见过不少江洋大盗，很多也像邹君明一般文质彬彬，所以相貌委实不代表什么。他咳了一声，问道：“尔等何人？为何要做那坑蒙拐骗之事？”
邹君明很平静的说道：“差爷，小的是个商贩，日常走街串巷收货，不是那坑蒙拐骗之徒。”
“你还想狡辩？你说自己是收货的，那货呢？”
“差爷，现在市道不好，收不上货，我走了一日，都不曾收到一点。”
“呵呵，这种说辞也就能骗骗小孩，差爷我见多识广，不上你的当。老实交代，尔等是不是团伙作案，同伙都有谁？赃物藏匿于何处？”
“差爷冤枉，小的真不是坏人，你说的同伙和赃物委实都是没影的事。”
“嘿嘿，我知道你这种人，不见刑具是不会招的，待明日将你解往县衙，一顿板子下来，你就啥都吐出来了。我劝你明智一点，早点交代，免受皮肉之苦。现在还是在乡下，我跟老李都是很好说话的人，只要你认了罪，拿出百十两银子出来，我们就当啥事都没发生过，也不解你见官，也不打你的板子，马上就将你给放了。如若不然，可有你好受的。”
邹君明淡然说道：“我本清白为人，为何要认罪？不瞒你说，银子我有，千两万两都不在话下，但凭什么拿给你们？你们敲诈勒索，鱼肉百姓，做的事情还不够过分么？”
王差役大怒，呸了一口道：“呸，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明日就解你去县衙，非得打你个屁股开花不可。”
一边说，一边恨恨的回到席上。马格璧连忙问道：“王兄，这小子是怎么说？”
“这家伙抵死不认，只说自己是被冤枉的，说他是个商人，来乡下收货的。”
“他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这小子满嘴胡言，没一句实话。王兄可得好好审他，说不定可以审出个大案子来。”
王差役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说不定他商贩的身份是真的，不过这小子有钱，狂言千两万两都有，这可是一只难得的肥羊，是不该轻易放过去了。放心，将他解去见县太爷，以县太爷的手段，包管他吐出一大笔钱来。到时候有好处也少不了你的。”
“那就太好了。两位差爷请多多费心。”
“哼，有道是自古衙门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这小子狂得很，给他一个教训之后就会变老实了。”
“那是。两位差爷是该好好的教他怎样做人。”
“今天晚上你要派人好生守着，莫要让他们给跑了。”
“放心吧，跑不了。我家有个废柴房，四面都是砖墙，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铁门。只要守住门，任他们有通天的本领都飞不出去。两位在我家中只管放心安歇，明早将人提走便可。”
这边厢安排宿处不提。在村子的那一头，何老汉家里，薄棺材停放在窑洞外面，按照当地风俗，在外面横死的人是不能放进家里的，只能停灵在屋外。乡亲们帮他们搭起了一个灵棚，左邻右舍又凑了点丧葬物品。生活再艰难，有些仪式还是不能缺少，除非是逃荒在外，死在路边都不会有人管。
这一夜，何家凄凄惨惨，哭声彻夜不绝。何老汉咳血之后，整个人的精神全都垮了。人生有几大不幸，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是其中一种。家里人在灵棚里哭，他躺在床上，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只有眼角滚出的几滴浊泪，沾湿了陈旧的枕巾。
半夜时分，马家柴房里，依旧非常闷热。因为没有窗子通风纳凉，白天的暑热都来不及消散，邹君明主仆二人被关在这里，自然是吃够了苦头。他们虽然没有再被捆住，但这个狭小低矮的柴房实在不是人呆的地方。而且从中午以来，两人都粒米未进，连水都没喝过一口，此刻又饿又渴，都快没力气了。
门外有两个马家的下人在守着，不过他们毕竟不是专业的看守，守起来就不免有些漫不经心。再加上白天劳累了一天，此刻到了半夜，精力未免都有些不济。这个柴房又是个天然的牢房，墙壁坚固，铁门牢实，看那两人就不像是有力气的汉子，根本就不怕他们越狱逃走。
有着这样的心理，看守未免就松懈下来。一个说：“张三，你帮我顶着点，我先打个盹儿。”
另一个道：“也行，李四你先睡会，呆会我叫你起来替班，我也是困得不行了。”
殊不知两人都醒着，说说话可以解闷，倒没那么困，此刻一个躲到台阶下睡觉去了，留下的这个枯坐一会儿，哪里还抵得住睡魔的侵袭，只觉得越来越困，头脑昏沉，没过多久，也倚着柱子睡着了。
此刻马家万籁俱寂，只有村那头的哭声还在隐约传来。两个看守一个躺在台阶下，一个倚在柱子边，都睡得极为香甜。微风晃过，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柴房门外。此人身着夜行衣，黑巾蒙面，身形极为灵活。他刚刚从马家墙头上窜下来，穿屋过户，再到柴房门口，一路行来，没有惊动任何人，可见夜行经验极为丰富。
他瞧了瞧睡在外面的两个看守，然后从怀里摸出一瓶药膏，拧开后用指尖挑出一点，抹在两人的鼻端下。此药膏有宁神静气之功效，也有安眠作用。这两人既然要睡，索性就让他们睡得踏实点。抹完后，他这才回到柴房门口，借着月光打量着铁门上的大锁。然后自怀里摸出一根细铁丝，捅进锁眼，鼓捣了几下，大锁竟然应声而开。他拧掉锁头，打开铁门。一阵燥热扑面而来。
在这种闷热环境下，邹君明主仆都没办法入睡，便一直坐在一个角落里，锁头声音一响，俩人不约而同的向门口望去。
那蒙面人闪身进了柴房，黑暗中只能朦胧的看见屋里有两团人影。他默然一会，然后哑着声音问道：“邹君明邹大人？”
“正是在下。”
“我姓魏，排行老二，邹大人可以叫我魏老二。我们兄弟四个认识莫相公已经有很多年，自西凌县起就替莫相公鞍前马后效力。此次受莫相公指派，一直在暗中保护大人。”
邹君明愕然道：“原来莫兄弟在暗中还有这种安排。”
“莫相公当然不会让邹大人孤身犯险，故而命令我等暗中护卫。这期间路途上有不少小毛贼，都被我们提前给处理掉了。”
邹君明恍然大悟，怪不得此行非常顺利，完全不像是身处乱世，原来是有人在暗中保护。他心中感动，莫思凡考虑问题向来面面俱到，事关自己的安危，他是不会等闲视之的。
魏老二等人这几年一直在陕北活动，刺探情报，传递消息，跟周明诚等人配合得亲密无间。以前的江湖匪气早已荡然无存，可以这么说，以前的袁州四鬼已经不存在了，代之以新生的陕北四侠。莫思凡对他们亦十分器重，委之以众多重任，成为了莫思凡的亲信。
马格璧连忙说道：“正要告诉两位差爷，这俩人在村子里招摇撞骗，被我拿获，正要解往县衙呢。恰好两位差爷来了，人犯就交给你们了。”
“哦，原来是这样。不过现在县狱人满为患，这种人犯，县衙里大概是不收的。”
“怎么会这样？”
“你不知道么？现在逃难的人很多，到处都是流民，衙门里的弟兄们最近忙惨了，在各交通要道上设卡拦截。人一旦饿极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最典型的就是哄抢富人家的粮食。现在一般的小偷小摸都不算事，抓的都是抢粮的人。光是这一个月，就抓了一百四十多个人，县狱才多大？现在一个牢里要关十几个人。一般进去就是一顿板子，捱得过去的就继续坐牢，有些身子骨不行的，当场被打死的大有人在。你说一个小骗子算得了什么？”
“这么说我是白抓了？我还指望着能拿一笔赏金呢。”
“可别提赏金的事，现在县衙里也没有钱，你想啊，灾荒年月，田赋收不上来，从哪里来钱？别说你这小案子，就算拿住一个江洋大盗，也没赏钱拿。”
马格璧大失所望，他原以为可以邀功的，结果啥都捞不到。早知道这样，自己还费什么劲啊？他正要吩咐下人将邹君明两人的绳索解开，那王差役忽然说道：“且慢！我看这俩人穿着甚好，保不准会有油水，待我先来问一问。”
“就是。”李差役也道，“虽然不能从县太爷那里领赏，若是能从他们身上捞点回来，也不白忙活一场。”
邹君明身上啥都没有，唯一一点散碎银子放在邹鱼儿的包裹里，之前被马格璧捆起来时，也早就被搜走了。至于陆天明签给他的证明文件，本身并不起眼，又被他贴身藏着，倒是没有被搜出来。
王差役走到邹君明跟前，打量着他，见他相貌堂堂，不像个坏人，心里就有些犯疑。不过他见过不少江洋大盗，很多也像邹君明一般文质彬彬，所以相貌委实不代表什么。他咳了一声，问道：“尔等何人？为何要做那坑蒙拐骗之事？”
邹君明很平静的说道：“差爷，小的是个商贩，日常走街串巷收货，不是那坑蒙拐骗之徒。”
“你还想狡辩？你说自己是收货的，那货呢？”
“差爷，现在市道不好，收不上货，我走了一日，都不曾收到一点。”
“呵呵，这种说辞也就能骗骗小孩，差爷我见多识广，不上你的当。老实交代，尔等是不是团伙作案，同伙都有谁？赃物藏匿于何处？”
“差爷冤枉，小的真不是坏人，你说的同伙和赃物委实都是没影的事。”
“嘿嘿，我知道你这种人，不见刑具是不会招的，待明日将你解往县衙，一顿板子下来，你就啥都吐出来了。我劝你明智一点，早点交代，免受皮肉之苦。现在还是在乡下，我跟老李都是很好说话的人，只要你认了罪，拿出百十两银子出来，我们就当啥事都没发生过，也不解你见官，也不打你的板子，马上就将你给放了。如若不然，可有你好受的。”
邹君明淡然说道：“我本清白为人，为何要认罪？不瞒你说，银子我有，千两万两都不在话下，但凭什么拿给你们？你们敲诈勒索，鱼肉百姓，做的事情还不够过分么？”
王差役大怒，呸了一口道：“呸，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明日就解你去县衙，非得打你个屁股开花不可。”
一边说，一边恨恨的回到席上。马格璧连忙问道：“王兄，这小子是怎么说？”
“这家伙抵死不认，只说自己是被冤枉的，说他是个商人，来乡下收货的。”
“他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这小子满嘴胡言，没一句实话。王兄可得好好审他，说不定可以审出个大案子来。”
王差役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说不定他商贩的身份是真的，不过这小子有钱，狂言千两万两都有，这可是一只难得的肥羊，是不该轻易放过去了。放心，将他解去见县太爷，以县太爷的手段，包管他吐出一大笔钱来。到时候有好处也少不了你的。”
“那就太好了。两位差爷请多多费心。”
“哼，有道是自古衙门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这小子狂得很，给他一个教训之后就会变老实了。”
“那是。两位差爷是该好好的教他怎样做人。”
“今天晚上你要派人好生守着，莫要让他们给跑了。”
“放心吧，跑不了。我家有个废柴房，四面都是砖墙，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铁门。只要守住门，任他们有通天的本领都飞不出去。两位在我家中只管放心安歇，明早将人提走便可。”
这边厢安排宿处不提。在村子的那一头，何老汉家里，薄棺材停放在窑洞外面，按照当地风俗，在外面横死的人是不能放进家里的，只能停灵在屋外。乡亲们帮他们搭起了一个灵棚，左邻右舍又凑了点丧葬物品。生活再艰难，有些仪式还是不能缺少，除非是逃荒在外，死在路边都不会有人管。
这一夜，何家凄凄惨惨，哭声彻夜不绝。何老汉咳血之后，整个人的精神全都垮了。人生有几大不幸，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是其中一种。家里人在灵棚里哭，他躺在床上，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只有眼角滚出的几滴浊泪，沾湿了陈旧的枕巾。
半夜时分，马家柴房里，依旧非常闷热。因为没有窗子通风纳凉，白天的暑热都来不及消散，邹君明主仆二人被关在这里，自然是吃够了苦头。他们虽然没有再被捆住，但这个狭小低矮的柴房实在不是人呆的地方。而且从中午以来，两人都粒米未进，连水都没喝过一口，此刻又饿又渴，都快没力气了。
门外有两个马家的下人在守着，不过他们毕竟不是专业的看守，守起来就不免有些漫不经心。再加上白天劳累了一天，此刻到了半夜，精力未免都有些不济。这个柴房又是个天然的牢房，墙壁坚固，铁门牢实，看那两人就不像是有力气的汉子，根本就不怕他们越狱逃走。
有着这样的心理，看守未免就松懈下来。一个说：“张三，你帮我顶着点，我先打个盹儿。”
另一个道：“也行，李四你先睡会，呆会我叫你起来替班，我也是困得不行了。”
殊不知两人都醒着，说说话可以解闷，倒没那么困，此刻一个躲到台阶下睡觉去了，留下的这个枯坐一会儿，哪里还抵得住睡魔的侵袭，只觉得越来越困，头脑昏沉，没过多久，也倚着柱子睡着了。
此刻马家万籁俱寂，只有村那头的哭声还在隐约传来。两个看守一个躺在台阶下，一个倚在柱子边，都睡得极为香甜。微风晃过，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柴房门外。此人身着夜行衣，黑巾蒙面，身形极为灵活。他刚刚从马家墙头上窜下来，穿屋过户，再到柴房门口，一路行来，没有惊动任何人，可见夜行经验极为丰富。
他瞧了瞧睡在外面的两个看守，然后从怀里摸出一瓶药膏，拧开后用指尖挑出一点，抹在两人的鼻端下。此药膏有宁神静气之功效，也有安眠作用。这两人既然要睡，索性就让他们睡得踏实点。抹完后，他这才回到柴房门口，借着月光打量着铁门上的大锁。然后自怀里摸出一根细铁丝，捅进锁眼，鼓捣了几下，大锁竟然应声而开。他拧掉锁头，打开铁门。一阵燥热扑面而来。
在这种闷热环境下，邹君明主仆都没办法入睡，便一直坐在一个角落里，锁头声音一响，俩人不约而同的向门口望去。
那蒙面人闪身进了柴房，黑暗中只能朦胧的看见屋里有两团人影。他默然一会，然后哑着声音问道：“邹君明邹大人？”
“正是在下。”
“我姓魏，排行老二，邹大人可以叫我魏老二。我们兄弟四个认识莫相公已经有很多年，自西凌县起就替莫相公鞍前马后效力。此次受莫相公指派，一直在暗中保护大人。”
邹君明愕然道：“原来莫兄弟在暗中还有这种安排。”
“莫相公当然不会让邹大人孤身犯险，故而命令我等暗中护卫。这期间路途上有不少小毛贼，都被我们提前给处理掉了。”
邹君明恍然大悟，怪不得此行非常顺利，完全不像是身处乱世，原来是有人在暗中保护。他心中感动，莫思凡考虑问题向来面面俱到，事关自己的安危，他是不会等闲视之的。
魏老二等人这几年一直在陕北活动，刺探情报，传递消息，跟周明诚等人配合得亲密无间。以前的江湖匪气早已荡然无存，可以这么说，以前的袁州四鬼已经不存在了，代之以新生的陕北四侠。莫思凡对他们亦十分器重，委之以众多重任，成为了莫思凡的亲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