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勾心斗角
袁紫恒这几日度日如年，被关进大牢了，待遇方面自然是极差，难以下咽的馊米饭，一小碟黑乎乎的咸菜，这就是所谓的牢饭，饱是不可能吃饱的，永远都不可能吃饱的。
除去身体方面的折磨，精神方面的焦虑也折磨着他，他不知道妻子儿女怎么样了，苏金钰会不会将麻烦找到她们的头上，地契能不能保住，而远在陕北的莫相公能够及时伸出援手吗？
他回顾自己买地的过程，确信没有任何违规的地方，如果南昌县知县是个明理的官，一定能够看出他是被冤枉的。问题就在于当官的能秉公办理吗？
时令虽然已经是秋天，但天气仍然非常热，狭窄的牢房里臭气熏天，那些长年累月被关在里面的人能活下来真的是命大。袁紫恒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恐怕还不等到提审，自己就要挂掉了吧。
这时牢门响了一下，袁紫恒抬起头来看了看，他以为是送饭的来了。因为他今天还没有吃饭，早就饿得头发昏，再难吃的牢饭也是能够吃下去。
一个差役将牢门打开了，袁紫恒认出他正是当日抓他的那个差役班头，正诧异的时候，只见那人站在门口挥了挥手，立即有两个差役走了进来，拖着袁紫恒就往外面走。
袁紫恒心中涌起一股恐惧，这些人凶神恶煞，不像是有什么好事，难道他们还想杀人灭口不成？想到这里，他顿时开始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大喊道：“放开我，你们要带我到哪里去？”
那差役头目回过头，冷冷地说道：“老爷提你去过堂，嚷嚷什么？”
袁紫恒稍微心安了一些，跟在差役们的后面，到了大堂，只见大堂上黑压压的都是人，公案后面就坐了三个，也不知哪个是南昌县知县，堂下更是列了好几十个差役，这等阵仗，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是要审江洋大盗。
不过让他心安的是，在堂下跪着的那一堆人里面，看见了自己家的管家。管家冲他使了几个眼色，让他知道家人老小俱平安，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这时，坐在上首的一位官员发话了：“你就是袁紫恒？”
“小人正是。”
“因何事被抓？”
“小人也正犯糊涂。小人一向奉公守法，从未干过违法之事，那日正同工匠一起商量建作坊之事，同村大地主苏金钰忽然走来，喝令小人将地契交出来，立即搬出响塘村，小人这块地乃是光明正大买入，凭什么他让退便退，故而小人没有理睬他的威胁。哪知道三日后就有一帮差役闯进我的作坊，将我抓了起来，一直到今天。”
“苏金钰诉你侵吞他人土地，是否属实？”
“大人冤枉，小人买地完全是按照当前行价，绝无侵吞之事。”
“地价多少钱一亩？”
“三两。二百亩土地一共是六百两，再加上给族里几位长者封了一百两利是，一共花了七百两。”
“哦，这个地价倒不算低。”
“大人，小人所买的地并非什么好地，按行情二两都不到。小人之所以愿出三两，就是怕将来有什么纠纷，大人如若不信，将苏老实叫来一问便知。”
“苏老实我自然会问，现在问你，你那地契放在哪里？”
“这个……”袁紫恒警惕起来，现在地契就是他的性命，是决不能随便说出来的。
那官员知道他的顾虑，便道：“你不要怕，本官乃是江西巡抚许如尘，特意来此为你主持公道的，在你右手边跪着的便是去你家偷盗地契的贼子，他们已经供认是受苏金钰的指使，要破此案，你只要拿出地契，上面自然标注有土地数量、坐落地点、四至边界、价钱以及典、买条件等，是否存在强买强卖的行为，看了地契便知道了。”
袁紫恒这才明白，然而许巡抚的官声并不好，人人都说他是个大贪官，他又不是莫思凡的核心人员，不知道莫思凡跟许巡抚的特殊关系。他生怕这又是苏金钰的什么把戏，哪里肯信，只是道：“小人也不记得地契放在哪里了。”
许如尘怔了怔，倒没想到袁紫恒如此警惕。他向喻子兴使了个眼色，喻子兴会意，躬身道：“大人，前几日从陕北来了一支商队，带来了几件极好的水晶，要不要买几件送给京城的少爷？”
许如尘点了点头道：“好，就挑几件上好的送过去，少爷已经大了，应该找个好媳妇了。唉，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公堂上的人们都有些懵了，巡抚大人怎么忽然念起诗来了？跟审案可有半文钱的关系？
袁紫恒却是恍然大悟，陕北和婉兮这样的字眼让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莫相公已经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打了张大牌——在江西怕是没有比巡抚更大的牌了。
虽然他不知道许巡抚为什么要如此隐晦的暗示，但自己应该怎么做还是很清楚的。他装作猛然想起来的样子说道：“大人，小人想起来地契当时是交给拙荆保管，只要找到拙荆，应该找得到地契。”
“你妻子现在何处？”
“就在南昌县。”
“好。喻子兴听令！”
“属下在。”
“你跟袁紫恒跑一趟，将地契拿来。”
“是，大人。”
喻子兴带着袁紫恒出去了。许如尘又对马德文说道：“南昌县，既然是要将此案审清楚，还得另外两人到场，那就是苏金钰和苏老实，你还不派人将他们传唤过来？”
马德文此刻已经是满头大汗，许如尘三言两语，就将袁紫恒和苏金钰扯了进来，看样子，竟然是偏向于袁紫恒的，这可跟他先前的估计不一样。也就是说，自己很可能将宝押反了，这可是要命的事情了。许如尘发话，他不敢不听，只好吩咐那衙役班头道：“你去将苏金钰和苏老实速速传来。”
那班头道：“大人，苏老实如今已经在衙外候着，那苏金钰却是被沈大人给抓起来了。”
许如尘道：“哦，沈大人为何要抓苏金钰？莫非早就知道他诬陷袁紫恒？”
沈定文刚才一直没有说话，因为他看不出这桩土地纠纷案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打定主意决不插手此案，以免又被许如尘牵连进去。如今他已知道许如尘是个很难对付的角色，别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此刻许如尘突然一问，他也没什么心理准备，只好支吾道：“这个……下官怀疑他跟一伙贼人有关，所以暂时控制了起来。”
“咦，本官只听说这个人跟温大人走得甚近，是个做大生意的，怎么又跟贼人走到一起去了？看样子这人很不简单哪。温大人对他如此信任，倘若哪天他忽然翻脸不认人，岂不是很危险？依本官之见，一定要循着这条线索，将背后的大势力挖出来，否则温大人危矣。如今沈大人破此奇案，实乃温大人的救命恩人，本官定然要在温大人面前提起沈大人的功劳，如此方不负沈大人的辛劳。”
沈定文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许如尘满面笑容的样子，为什么看起来如此奸诈？他断然道：“下官只是怀疑而已，并没有定论，称不上什么功劳，就不劳许大人替下官邀功了。”
“哦。”许如尘略微有些失望，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到，要是温世贤知道苏金钰是沈定文抓的话，那张脸该气成什么样子。只是很可惜，沈定文没有上这个当。
两个人在堂上勾心斗角，其他的人自然是听不懂。没多久苏金钰和苏老实都带上堂来了，喻子兴也和袁紫恒取了地契回来，许如尘拿着地契，仔细看了看，确实了袁紫恒说的一模一样，他将地契交给沈定文，道：“沈大人看看这张地契是否有伪？”
沈定文看了看，地契上所有信息俱全，上面还有当事人双方、苏家宗族及官牙等签字盖章，右下角还有向南昌县衙纳税后盖的红印，可以说是真得不能再真了。他点了点头道：“是真的。”
许如尘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苏老实，当日袁紫恒向你买地之时，可有欺骗、强迫于你？”
苏老实道：“没有。”
“可有在地契上伪造高价，实际却只付很低价钱的行为？”
“没有。袁紫恒按地契上的价钱足额支付给了小人，并且还答应将来作坊建成之后，让小人去作坊里做事，工钱还开得挺高，小人日夜盼着作坊早日建成，好能够找到事做。”
“那苏金钰诉袁紫恒侵占你的土地一案，你可知情？”
“小人当时不知，后来听人说了，小人还跟村里人叫屈，说袁东家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摊上这种官司？但是苏金钰是族里最有权势的，小人也不敢出头。直到今天他被人抓了，小人这才到县衙里来作证，袁东家确实是被人冤枉的。”
许如尘喝道：“苏金钰，证人证言在此，你还有什么话说？”
苏金钰低下了头，一声不吭。如今有地契在此，又有人作证，他自然是做声不得。
除去身体方面的折磨，精神方面的焦虑也折磨着他，他不知道妻子儿女怎么样了，苏金钰会不会将麻烦找到她们的头上，地契能不能保住，而远在陕北的莫相公能够及时伸出援手吗？
他回顾自己买地的过程，确信没有任何违规的地方，如果南昌县知县是个明理的官，一定能够看出他是被冤枉的。问题就在于当官的能秉公办理吗？
时令虽然已经是秋天，但天气仍然非常热，狭窄的牢房里臭气熏天，那些长年累月被关在里面的人能活下来真的是命大。袁紫恒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恐怕还不等到提审，自己就要挂掉了吧。
这时牢门响了一下，袁紫恒抬起头来看了看，他以为是送饭的来了。因为他今天还没有吃饭，早就饿得头发昏，再难吃的牢饭也是能够吃下去。
一个差役将牢门打开了，袁紫恒认出他正是当日抓他的那个差役班头，正诧异的时候，只见那人站在门口挥了挥手，立即有两个差役走了进来，拖着袁紫恒就往外面走。
袁紫恒心中涌起一股恐惧，这些人凶神恶煞，不像是有什么好事，难道他们还想杀人灭口不成？想到这里，他顿时开始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大喊道：“放开我，你们要带我到哪里去？”
那差役头目回过头，冷冷地说道：“老爷提你去过堂，嚷嚷什么？”
袁紫恒稍微心安了一些，跟在差役们的后面，到了大堂，只见大堂上黑压压的都是人，公案后面就坐了三个，也不知哪个是南昌县知县，堂下更是列了好几十个差役，这等阵仗，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是要审江洋大盗。
不过让他心安的是，在堂下跪着的那一堆人里面，看见了自己家的管家。管家冲他使了几个眼色，让他知道家人老小俱平安，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这时，坐在上首的一位官员发话了：“你就是袁紫恒？”
“小人正是。”
“因何事被抓？”
“小人也正犯糊涂。小人一向奉公守法，从未干过违法之事，那日正同工匠一起商量建作坊之事，同村大地主苏金钰忽然走来，喝令小人将地契交出来，立即搬出响塘村，小人这块地乃是光明正大买入，凭什么他让退便退，故而小人没有理睬他的威胁。哪知道三日后就有一帮差役闯进我的作坊，将我抓了起来，一直到今天。”
“苏金钰诉你侵吞他人土地，是否属实？”
“大人冤枉，小人买地完全是按照当前行价，绝无侵吞之事。”
“地价多少钱一亩？”
“三两。二百亩土地一共是六百两，再加上给族里几位长者封了一百两利是，一共花了七百两。”
“哦，这个地价倒不算低。”
“大人，小人所买的地并非什么好地，按行情二两都不到。小人之所以愿出三两，就是怕将来有什么纠纷，大人如若不信，将苏老实叫来一问便知。”
“苏老实我自然会问，现在问你，你那地契放在哪里？”
“这个……”袁紫恒警惕起来，现在地契就是他的性命，是决不能随便说出来的。
那官员知道他的顾虑，便道：“你不要怕，本官乃是江西巡抚许如尘，特意来此为你主持公道的，在你右手边跪着的便是去你家偷盗地契的贼子，他们已经供认是受苏金钰的指使，要破此案，你只要拿出地契，上面自然标注有土地数量、坐落地点、四至边界、价钱以及典、买条件等，是否存在强买强卖的行为，看了地契便知道了。”
袁紫恒这才明白，然而许巡抚的官声并不好，人人都说他是个大贪官，他又不是莫思凡的核心人员，不知道莫思凡跟许巡抚的特殊关系。他生怕这又是苏金钰的什么把戏，哪里肯信，只是道：“小人也不记得地契放在哪里了。”
许如尘怔了怔，倒没想到袁紫恒如此警惕。他向喻子兴使了个眼色，喻子兴会意，躬身道：“大人，前几日从陕北来了一支商队，带来了几件极好的水晶，要不要买几件送给京城的少爷？”
许如尘点了点头道：“好，就挑几件上好的送过去，少爷已经大了，应该找个好媳妇了。唉，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公堂上的人们都有些懵了，巡抚大人怎么忽然念起诗来了？跟审案可有半文钱的关系？
袁紫恒却是恍然大悟，陕北和婉兮这样的字眼让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莫相公已经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打了张大牌——在江西怕是没有比巡抚更大的牌了。
虽然他不知道许巡抚为什么要如此隐晦的暗示，但自己应该怎么做还是很清楚的。他装作猛然想起来的样子说道：“大人，小人想起来地契当时是交给拙荆保管，只要找到拙荆，应该找得到地契。”
“你妻子现在何处？”
“就在南昌县。”
“好。喻子兴听令！”
“属下在。”
“你跟袁紫恒跑一趟，将地契拿来。”
“是，大人。”
喻子兴带着袁紫恒出去了。许如尘又对马德文说道：“南昌县，既然是要将此案审清楚，还得另外两人到场，那就是苏金钰和苏老实，你还不派人将他们传唤过来？”
马德文此刻已经是满头大汗，许如尘三言两语，就将袁紫恒和苏金钰扯了进来，看样子，竟然是偏向于袁紫恒的，这可跟他先前的估计不一样。也就是说，自己很可能将宝押反了，这可是要命的事情了。许如尘发话，他不敢不听，只好吩咐那衙役班头道：“你去将苏金钰和苏老实速速传来。”
那班头道：“大人，苏老实如今已经在衙外候着，那苏金钰却是被沈大人给抓起来了。”
许如尘道：“哦，沈大人为何要抓苏金钰？莫非早就知道他诬陷袁紫恒？”
沈定文刚才一直没有说话，因为他看不出这桩土地纠纷案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打定主意决不插手此案，以免又被许如尘牵连进去。如今他已知道许如尘是个很难对付的角色，别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此刻许如尘突然一问，他也没什么心理准备，只好支吾道：“这个……下官怀疑他跟一伙贼人有关，所以暂时控制了起来。”
“咦，本官只听说这个人跟温大人走得甚近，是个做大生意的，怎么又跟贼人走到一起去了？看样子这人很不简单哪。温大人对他如此信任，倘若哪天他忽然翻脸不认人，岂不是很危险？依本官之见，一定要循着这条线索，将背后的大势力挖出来，否则温大人危矣。如今沈大人破此奇案，实乃温大人的救命恩人，本官定然要在温大人面前提起沈大人的功劳，如此方不负沈大人的辛劳。”
沈定文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许如尘满面笑容的样子，为什么看起来如此奸诈？他断然道：“下官只是怀疑而已，并没有定论，称不上什么功劳，就不劳许大人替下官邀功了。”
“哦。”许如尘略微有些失望，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到，要是温世贤知道苏金钰是沈定文抓的话，那张脸该气成什么样子。只是很可惜，沈定文没有上这个当。
两个人在堂上勾心斗角，其他的人自然是听不懂。没多久苏金钰和苏老实都带上堂来了，喻子兴也和袁紫恒取了地契回来，许如尘拿着地契，仔细看了看，确实了袁紫恒说的一模一样，他将地契交给沈定文，道：“沈大人看看这张地契是否有伪？”
沈定文看了看，地契上所有信息俱全，上面还有当事人双方、苏家宗族及官牙等签字盖章，右下角还有向南昌县衙纳税后盖的红印，可以说是真得不能再真了。他点了点头道：“是真的。”
许如尘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苏老实，当日袁紫恒向你买地之时，可有欺骗、强迫于你？”
苏老实道：“没有。”
“可有在地契上伪造高价，实际却只付很低价钱的行为？”
“没有。袁紫恒按地契上的价钱足额支付给了小人，并且还答应将来作坊建成之后，让小人去作坊里做事，工钱还开得挺高，小人日夜盼着作坊早日建成，好能够找到事做。”
“那苏金钰诉袁紫恒侵占你的土地一案，你可知情？”
“小人当时不知，后来听人说了，小人还跟村里人叫屈，说袁东家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摊上这种官司？但是苏金钰是族里最有权势的，小人也不敢出头。直到今天他被人抓了，小人这才到县衙里来作证，袁东家确实是被人冤枉的。”
许如尘喝道：“苏金钰，证人证言在此，你还有什么话说？”
苏金钰低下了头，一声不吭。如今有地契在此，又有人作证，他自然是做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