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西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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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隔岸观火

    苏金钰这几天一直呆在响塘村的家里,他到作坊那边去看过几次,自从袁紫恒被差役抓走后,那些搞建设的工人就不见了,想来也是,东家都倒霉了,他们留在那里也没意思。苏金钰仔细考察了厂房和建造的设备,心中十分满意。厂房布局十分合理,窑炉容量巨大,构造精巧,那些设备也极其新颖,只是不知道该怎样运用。苏金钰也算得上比较内行的人,但是面对那些设备,除了感叹之外,也说不出别的感受。但总的来说,夺了这个作坊是超值的,纵然干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是在所不惜。

    这日午后,苏金钰吃饱喝足,倦意上涌,不免小寐一番,正在迷糊之际,忽觉府内吵嚷声甚烈,扰人清梦。他心中恼怒,翻身起来,正想将下人叫过来训斥一通,房门忽然“呯”的一声被撞开,十余个身穿差役服装的人闯了进来。苏金钰呆了呆,还未说话,一根铁链已经锁在身上了。

    他挣扎着大叫道:“你们干什么?知道我是谁吗?”

    一个差役叫道:“苏金钰,金玉堂东家,锁的就是你。”

    “放肆,叫你们知县老爷过来,问问谁给他的胆子敢抓我?”

    “如果是我让他抓的呢?”一个声音冷冷的传了过来。

    人群分处,沈定文的身影显露了出来。

    苏金钰自然是认识巡按大人的,一见是他,心中顿时凉了半截,这是权力不输布政使的官员,委实是不需要看温大人的面子。只是自己从未得罪过巡按大人,今日这一出却是为哪般?

    他收敛嚣张跋扈的气焰,陪着笑道:“原来是沈大人,沈大人,此事定有误会,您大驾光临寒舍,小人不知,未及迎接,此诚为怠慢之过。”

    沈定文冷笑道:“谁希罕你的迎接?苏金钰,你藏匿的那些贼子去哪里了?”

    “什么贼子?”苏金钰莫名其妙地问道。

    “嘿,你还敢在我面前装傻?那个绿衣姑娘去哪了?”

    “小人从未见过绿衣姑娘,不知道沈大人说的是哪个。”

    沈定文大怒道:“有人亲眼看见她进了你家,此刻装傻糊弄谁呢?”

    苏金钰吓得腿一哆嗦,跪在地上叫道:“大人冤枉,小人真的不认识所谓的绿衣姑娘。”

    沈定文挥了挥手道:“押回南昌县衙,着人细细审问,务必问出明细来。”

    众差役将苏金钰带了下去。沈定文令人将苏府仔细搜查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不由得大失所望。他大张旗鼓集合了数百差役,气势汹汹而来,却是师出无功,除了抓获苏金钰之外,一个贼子都没逮到,原以为会发生一番激烈争斗,结果什么都没发生,顺利得太过头了。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妥,那绿衣姑娘明明是到了这里,为何却找不见?他已经认定这里是贼人老巢,却连贼人的毛都没捞到一根,其间定然是哪里出了点问题。

    不过他虽然知道有问题,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惟今之计,只有将苏金钰仔细审问一番,看能不能获知一点线索。

    大队人马杀气腾腾而来,无精打采回去。绝大多数差役都不知此行目的是什么,糊里糊涂来回走一趟,只能解释为官老爷的一时兴起了。

    沈定文率人回到县衙,刚刚坐定,正要叫人传唤苏金钰过堂。忽听得衙门外有些喧闹之声,须臾王召虎急急进来,低声禀报道:“大人,许巡抚来了。”

    沈定文大惊,怎么到哪里都摆脱不了这个姓许的?他堂堂一省巡抚,干嘛跑到南昌县来?

    他不敢怠慢,立即迎了出去,就看见许如尘带着喻子兴和一众护卫站在衙门口,状甚悠闲。

    “哟,是什么风将许大人吹过来了?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许如尘淡然说道:“原来沈大人在这里,如此甚好,此案正好移交给沈大人处理,本官不再过问了。”

    沈定文惊讶地问道:“什么案件?”

    许如尘道:“本官今日接到一起诉状,是从西凌县那边传过来的,说是有一桩入室盗窃案,甚为棘手,请本抚处理。”

    沈定文愣了愣,区区入室盗窃案,知县处理便可,怎么还传到巡抚这里来了?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是一桩什么样的案子?西凌县的案子为何要到南昌县来审理?”

    许如尘道:“问题正在这里。此案案情并不复杂,盗窃事实也很清楚,只不过此案牵涉到南昌县的一个大户,西凌知县不敢擅专,故而将案子移到巡抚衙门来。不过以本官看来,由南昌县处理足矣。”

    南昌县的大户?连西凌知县都不敢处理?他隐约猜到了一些,却并不说破,只是道:“下官也是今日才到南昌县,本是考核知县政绩,如今既然有案件,自然还是由南昌县来审理较为妥当。”

    他也不是傻瓜,这案子摆明了有问题,自然也没有沾手的道理,所以他也甩手给南昌县知县,自己隔岸观火才是上策。

    许如尘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两人都是老狐狸,对此自然心照不宣。

    于是马德文又被请来坐了县衙正堂,左右两边坐着许如尘和沈定文,这样的处境让马德文如坐针毡,这哪里是审案,分明是抚按两位大人审自己才对。

    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惊堂木,说道:“带原告被告。”

    有差役将数人带到堂上,让他们跪在那儿。马德文道:“原告何人,所告何事?”

    那原告磕了个头,说道:“老爷,小人乃是西凌县清平乡人氏,乃清平窑窑主袁紫恒府管家,自去年家主变卖瓷窑,迁往南昌县响塘村,小人便负责看管旧宅。五日前的夜里,被告三人潜入袁府旧宅,意图盗窃,被小人率家丁截获,扭送西凌县衙。据被告供认,他们是受响塘村大地主苏金钰指使,欲盗一份地契。因苏金钰上通布政司温大人,西凌知县不敢处理,让小人上诉至巡抚衙门。此情是实,望各位大人秉公处理,为小人主持公道。”

    马德文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妙,应该说苏金钰派人去取地契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如今袁紫恒正在县狱里关着呢,一直没有提审,就是因为地契还没有到手,不好拿捏。如今袁紫恒的管家将这事捅到巡抚大人那里,事情就闹大了,自己若是应对不善,一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怪就怪苏金钰派的人太没有用,居然还被人给抓个正着,简直是丢脸。他只知道沈大人跟温大人的关系非同一般,至于许巡抚跟温大人更是姻亲关系。虽然在传说中许小姐已经逃婚,但实情外人如何能够得知。在他看来,许、温、沈三人基本是一伙的,许巡抚特意将这个案子发给南昌县来审,说不定是要借他的手来给苏金钰脱罪呢。他却不知道苏金钰本人都被沈定文给抓起来了,要是知道,恐怕他就不会那么想了。

    他沉声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三被告是苏金钰指使的?”

    管家道:“回大人,这三人已然招认了的,有西凌县录得的口供在此。”

    “将口供呈上来。”

    有差役将口供拿了上来。马德文接过来看了几眼,冷笑道:“这口供只是那三人的一面之词,焉知不是被西凌县屈打成招?依本官看来,应该再听听三位被告的说法才对。两位大人,下官说得对不对?”

    许如尘和声道:“既然是你在审案,自然由你来把握?”

    马德文听得这话,大受鼓舞,他将这话看成是许如尘对他的默认,号准了许如尘的脉,这案子就好审了。

    他将惊堂木一拍,大声喝道:“三位被告,到底是受何人指使,从实说来。”

    他已经在堂上做了很明显的暗示,只要三被告说是屈打成招,那原先的口供自然无效,他完全能够做出一份全新的口供出来,保证能将苏金钰从里面摘出来,毫发无伤。

    那三个被告跪在堂下,低着头,齐声道:“小人确实是受苏金钰派遣,当日苏金钰告官,诬告袁紫恒侵吞他人的土地,其实这地乃是袁紫恒按正常市价买的,一应手续,俱在官府有过报备。后来袁紫恒被抓走,但地契一直没有找到。所以苏金钰找到咱兄弟三人,让我们到袁紫恒的老家去搜地契的下落。我们趁夜进入那座宅院,但一直不曾找到地契。后来不小心被管家发现,率领十余个家丁将我们围了起来,就此抓去见官。此供认确定无误。”

    马德文呆了呆,他没想到这三人不但不翻供,反而说的比原口供更详细,这就有些尴尬了。

    这时许如尘接过话来问道:“你们说袁紫恒被抓走,被谁抓走?”

    “就是坐在堂上的知县老爷。”

    马德文一惊,几乎要跳起来,叫道:“你们休要胡乱栽赃。”

    “小人没有乱说,抓袁紫恒的时候,堂上这些差役们可都是见证。”

    许如尘冷然说道:“南昌县,袁紫恒到底是不是在县狱里面?”

    马德文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他急忙离开公案,躬身道:“大……大人,袁紫恒……确实是在县狱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