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生夫子 万古长明
春雨料峭，阴冷地敲打在泥泞的道路上。这是一个庞大的队伍，绵延数十里，数万名破衣烂衫的流民，赶着牛车、推车亦或者背负着沉重的包裹，缓慢的朝着南方行进着。
“老爷，你快看看润儿这是怎么了！”一辆装修讲究的马车中传出一道紧张的呼喊声。赶着马车的老者，酣睡的眼睛猛然睁开，不露声色地拨开帘幕跨了进去。
古朴的桌凳上燃着香，烟却已经散乱，如同此刻马车内众人动乱的心神。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苍白的脸上汗珠浮现，被厚厚棉褥紧裹的身躯微微的颤抖着。而抱着少女的老妇神情紧张的盯着不住叹息摇头的老者，手上搂着的力道越发紧密了。
“瘴毒入侵，兼感风、寒、湿时令邪气；伏于半表半里，出入于背卫之间。营阴相争而恶寒，卫阳相博则发热，看似介于温疟与寒疟两可，只是……只是……”老者叹息一口气，怜爱的看了一眼少女，悲戚道：“只是道阻且长，哪有时间和药材治疗啊！”
老者无奈的摇头，一旁的老妇抱怨道：“还不是你这老糊涂，京城一路南下，所带药材是足够的，行进凤阳府，却都散尽给这些流民。润儿也忙前忙后，说不得这病就是从这群灾民那传染的！”
老者眼神有些自责，看了一眼三十年都蕙质端庄的枕边人，只能叹息地摇摇头。
“娘，这……不怪爹！”老妇人怀中的少女艰难抬起眼皮，喘息道：“天生夫子，万古长明。爹，是在以身践道啊！”
“天生夫子，万古长明！”
老者爱怜地抚摸着少女的额头。三十功名尘与土，育才无数，一朝崩阻，道统的纯净却在这单薄的女儿身上得到延绵。不由老泪纵横，唏嘘不已。
“润儿，不要担心，这数万流民舍家躲避瘟疫，自然会带上重要物品，这药材，想必那乡绅土财主的手中应该是有些存货，我豁去这张老脸，赊借一下，应该能熬到徽州故里。”老者似乎下定决心，撩起帘幕，跨了出去，走进灾民中。
“制香附八两，制草乌四两，共纹银三十两”，脑满肥肠的药商挽了挽污黑衣袖擦了擦鼻涕，傲慢地俯视恭礼求药的老者。老者从腰间掏出一块白玉，递了过去，药商用力的摩挲，温润的触感让他露出满意的笑脸。
片刻，一个伙计扔下两个药包和一个药罐。药商乜斜一眼老者，哂笑道：“药罐就算送你的！”
这很无理，但老者淡然俯身捡起，抬头时不巧看见那药商正恶心的伸出舌头，舔了一口他贴身蕴养十多年的玉把件，这酸爽的画面几乎让老者当场呕吐，一刻都不敢停留，拎着药包和药罐远遁。
尽管药商之鄙不堪入目，但老者还是对他起不了丝毫怨愤之意。无他，相比之前的六个乡绅，这唯利是图且不知礼的药商是“可爱的”。
五州为乡，万两千五百家；十邑为乡，是三千六百家。绅者，于士大夫垂腰间。
老者想不到同为道统，功名仕宦之家，危难之际却视若惘然，甚至腿脚慢些，那恶仆就要大打出手。
“不当人子！”老者记住了那六家乡绅的名号。高尚的品质是经不起摧残的，夫子是善良的，但也要有些锋芒。
雨一直下，黑幕降临。
老者一家寻个稍稍安静的地方，稍远离灾民队伍，停下了马车。疫情是可怕的，女儿已经躺下，不能再有人趴下了。
“润儿，喝药吧！”老妇人将煎好的药轻轻喂入少女的口中。这是第二顿药了，少女已经可以全部喝进去了。老妇人随手放了一块蜜饯让少女含住。
少女虚弱的笑了笑，眼神扫过老者的腰间，却是心知肚明，惭愧的目光盯着老者。
“最多三日，我们就能回归故里！”看着女儿已经稍有好转，却是忽视了她的目光，缓缓道：“等咱们进了城，到老宅安顿下来，就为润儿寻访名医诊治。”
老妇人点头满意的朝老者笑了笑。老者安顿好两人，便坐在熬药的篝火旁，静静的坐着，思绪却是飞到了远方。
老者姓潘，一个自诩夫子的教育家。
“天生夫子、万古长明”。蒙学之时，那个浑厚的背影便给他留下了这么一句践行终身的格言。五十年风华落幕，唯有这一句话始终萦绕心间，化作力量支撑着他在学问和官场上的坚持。哪怕知天命的年龄，潘夫子也斗志昂扬。
面对强权，同道妥协，他却无所畏惧，师徒情谊的背叛也消磨不了他的意志，潘老夫子的光辉是要万古长明的。
最终，告老还乡成了他的无奈之举。他不甘如此，却不得不以退为进，为保大明半壁江山稳固，夫子的坚守不能是愚昧的。彰显愚忠而在典礼时撞死在太和殿的金丝楠柱，这是匹夫，不能体现一个夫子的智慧。
此次回归故里，即是暂避锋芒，也是为了曲线救国。朝中有大妖，这会是一场持久战。
…………………………………………
宋明很郁闷，这幅身躯俊美修长，宋夫人也是顶级大模的身段，眼前这吃饭优雅却饭量极大的德哥矮短的原因在哪里？黄豆、山药、银杏、大枣、芝麻、蜂蜜、葡萄、莲子，鱼肉、羊肉、动物肝脏，宋明问询过厨子，这都在德哥的食谱之中。
“遗传不缺、营养充足，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宋明眼神不断在德哥身上扫巡，宋夫人很惬意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幸福，不停得给德哥夹菜。等宋明回神，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基本上被德哥吃光了。宋夫人微笑地嘱咐丫鬟重新上了半桌子菜，宋明才动起筷子。
“爹、娘慢用，我去温书了！”德哥起身施礼，就要离去。
“午餐后，还是在庭院漫步一会儿，再去午睡，要劳逸结合！”宋明嘴里塞满了饭菜，囔嚷一句。
“大宗师教导‘不饱食以终日，不弃功于寸阴’、且‘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先贤如此，儿子不敢不用功！”德哥一脸正色道。
“走你！”
宋明一摆手，理都不想理德哥。前面那句功在寸阴倒是应景，后面那句苏老泉，则明显是骂宋明了。
“老爷，你快看看润儿这是怎么了！”一辆装修讲究的马车中传出一道紧张的呼喊声。赶着马车的老者，酣睡的眼睛猛然睁开，不露声色地拨开帘幕跨了进去。
古朴的桌凳上燃着香，烟却已经散乱，如同此刻马车内众人动乱的心神。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苍白的脸上汗珠浮现，被厚厚棉褥紧裹的身躯微微的颤抖着。而抱着少女的老妇神情紧张的盯着不住叹息摇头的老者，手上搂着的力道越发紧密了。
“瘴毒入侵，兼感风、寒、湿时令邪气；伏于半表半里，出入于背卫之间。营阴相争而恶寒，卫阳相博则发热，看似介于温疟与寒疟两可，只是……只是……”老者叹息一口气，怜爱的看了一眼少女，悲戚道：“只是道阻且长，哪有时间和药材治疗啊！”
老者无奈的摇头，一旁的老妇抱怨道：“还不是你这老糊涂，京城一路南下，所带药材是足够的，行进凤阳府，却都散尽给这些流民。润儿也忙前忙后，说不得这病就是从这群灾民那传染的！”
老者眼神有些自责，看了一眼三十年都蕙质端庄的枕边人，只能叹息地摇摇头。
“娘，这……不怪爹！”老妇人怀中的少女艰难抬起眼皮，喘息道：“天生夫子，万古长明。爹，是在以身践道啊！”
“天生夫子，万古长明！”
老者爱怜地抚摸着少女的额头。三十功名尘与土，育才无数，一朝崩阻，道统的纯净却在这单薄的女儿身上得到延绵。不由老泪纵横，唏嘘不已。
“润儿，不要担心，这数万流民舍家躲避瘟疫，自然会带上重要物品，这药材，想必那乡绅土财主的手中应该是有些存货，我豁去这张老脸，赊借一下，应该能熬到徽州故里。”老者似乎下定决心，撩起帘幕，跨了出去，走进灾民中。
“制香附八两，制草乌四两，共纹银三十两”，脑满肥肠的药商挽了挽污黑衣袖擦了擦鼻涕，傲慢地俯视恭礼求药的老者。老者从腰间掏出一块白玉，递了过去，药商用力的摩挲，温润的触感让他露出满意的笑脸。
片刻，一个伙计扔下两个药包和一个药罐。药商乜斜一眼老者，哂笑道：“药罐就算送你的！”
这很无理，但老者淡然俯身捡起，抬头时不巧看见那药商正恶心的伸出舌头，舔了一口他贴身蕴养十多年的玉把件，这酸爽的画面几乎让老者当场呕吐，一刻都不敢停留，拎着药包和药罐远遁。
尽管药商之鄙不堪入目，但老者还是对他起不了丝毫怨愤之意。无他，相比之前的六个乡绅，这唯利是图且不知礼的药商是“可爱的”。
五州为乡，万两千五百家；十邑为乡，是三千六百家。绅者，于士大夫垂腰间。
老者想不到同为道统，功名仕宦之家，危难之际却视若惘然，甚至腿脚慢些，那恶仆就要大打出手。
“不当人子！”老者记住了那六家乡绅的名号。高尚的品质是经不起摧残的，夫子是善良的，但也要有些锋芒。
雨一直下，黑幕降临。
老者一家寻个稍稍安静的地方，稍远离灾民队伍，停下了马车。疫情是可怕的，女儿已经躺下，不能再有人趴下了。
“润儿，喝药吧！”老妇人将煎好的药轻轻喂入少女的口中。这是第二顿药了，少女已经可以全部喝进去了。老妇人随手放了一块蜜饯让少女含住。
少女虚弱的笑了笑，眼神扫过老者的腰间，却是心知肚明，惭愧的目光盯着老者。
“最多三日，我们就能回归故里！”看着女儿已经稍有好转，却是忽视了她的目光，缓缓道：“等咱们进了城，到老宅安顿下来，就为润儿寻访名医诊治。”
老妇人点头满意的朝老者笑了笑。老者安顿好两人，便坐在熬药的篝火旁，静静的坐着，思绪却是飞到了远方。
老者姓潘，一个自诩夫子的教育家。
“天生夫子、万古长明”。蒙学之时，那个浑厚的背影便给他留下了这么一句践行终身的格言。五十年风华落幕，唯有这一句话始终萦绕心间，化作力量支撑着他在学问和官场上的坚持。哪怕知天命的年龄，潘夫子也斗志昂扬。
面对强权，同道妥协，他却无所畏惧，师徒情谊的背叛也消磨不了他的意志，潘老夫子的光辉是要万古长明的。
最终，告老还乡成了他的无奈之举。他不甘如此，却不得不以退为进，为保大明半壁江山稳固，夫子的坚守不能是愚昧的。彰显愚忠而在典礼时撞死在太和殿的金丝楠柱，这是匹夫，不能体现一个夫子的智慧。
此次回归故里，即是暂避锋芒，也是为了曲线救国。朝中有大妖，这会是一场持久战。
…………………………………………
宋明很郁闷，这幅身躯俊美修长，宋夫人也是顶级大模的身段，眼前这吃饭优雅却饭量极大的德哥矮短的原因在哪里？黄豆、山药、银杏、大枣、芝麻、蜂蜜、葡萄、莲子，鱼肉、羊肉、动物肝脏，宋明问询过厨子，这都在德哥的食谱之中。
“遗传不缺、营养充足，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宋明眼神不断在德哥身上扫巡，宋夫人很惬意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幸福，不停得给德哥夹菜。等宋明回神，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基本上被德哥吃光了。宋夫人微笑地嘱咐丫鬟重新上了半桌子菜，宋明才动起筷子。
“爹、娘慢用，我去温书了！”德哥起身施礼，就要离去。
“午餐后，还是在庭院漫步一会儿，再去午睡，要劳逸结合！”宋明嘴里塞满了饭菜，囔嚷一句。
“大宗师教导‘不饱食以终日，不弃功于寸阴’、且‘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先贤如此，儿子不敢不用功！”德哥一脸正色道。
“走你！”
宋明一摆手，理都不想理德哥。前面那句功在寸阴倒是应景，后面那句苏老泉，则明显是骂宋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