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剑起蒿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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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有心栽花

    



    “严国,是不是心里有怨气?”



    “弟子不敢。”看着面前慈祥的师父,华严国慌忙抱拳躬身,唯恐自己的师父责备。



    花半城冲他摆手,呵呵笑道:“不用那么拘谨,师父不是要责问你。”



    “是!”华严国站直,一丝不苟。



    “师父知道你和小师妹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本来我想着,等你们这次回宗门之后,就定亲,想必花亭也不会拒绝,可是现在的状况……唉!”花半城盯着自己的爱徒,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华严国双唇紧抿,面目僵硬,眼神空空的无依着,又像是在看着师父身后的树。



    老人看得一阵心酸,自己的徒弟何曾露出过这样的神情?只好继续开解,“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没办法的。那林复一看就是世家子弟,年纪轻轻就达到了师父一生的修为,我们是羡慕不来的。他确实不是你能比的,花亭会喜欢上他也可以理解,哪个年轻的姑娘会不喜欢优秀又好看的男子?”



    华严国眉头猛跳,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但老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说教中,并未看到,“……不过不妨事,他与我们终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到时候花亭纵然是心里挂念着他,最后终究是要嫁给你的,其实师父也想过让花亭跟他走,这样花亭的人生不会像她不成器的父亲一样,终身在小泥塘里挣扎,困死金丹初境。到时你接管剑神宗,或许也能借他的势,然后……”



    “呵!”自嘲一笑,老人拍拍华严国的肩膀,“人老了,话就多了,不要多想,早点休息吧。”



    老人微笑着,错过华严国,想火堆走去,看着睡得安稳的林复,脸上笑意更浓。一副老丈人看金龟婿的神情。



    华严国还站在原地,树冠疏密有致,偶尔漏下几片星光,但大体还是幽暗。



    师父的话语像利剑一样捅进他的心脏,痛得让他几乎咬碎牙关,觉得传说中的地仙一剑,似乎也不过如此了。



    华严国感觉到晕眩,太阳穴突突直跳,赶紧默诵林复传授的静心咒,不想却越念越烦躁,眼前发黑,世界开始天旋地转。之后胸口一窒,一口闷血喷出,洒在灌丛里,触目惊心。



    明明是我先的,为什么要跟我抢?



    华严国身体好受了很多,嘴角边和牙缝里的污血猩红。抬起衣袖狠狠地擦了一下嘴,回身静静地望着火堆。



    良久,华严国突然咧嘴笑了,牙缝里的血迹还没清除干净,显得笑容异常恐怖。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眼睛发亮,像是凶狠的豺狼,又像狡黠的野狐。



    靠近花和林复的老人和衣而睡,嘴角微翘,笑得很是满足。



    



    一路山程一路水,几人骑着白马走过了秋冬,走到了初春。也早走过所带地图的边界。



    花半城真的很疼爱自己的女儿。几次林复让花亭去打探前路,老人都一定跟着,生怕女儿离开自己的视线,遭受什么危险。就算林复派高屹钊与花亭同去,他也依旧不放心。



    高屹钊觉得自己的实力遭受质疑,翻着白眼咧咧嘴。



    之后林复再也不派遣花亭做事,老人也安心下来。



    宗门已经不远,再有半日就到了,花亭几人对附近十分熟悉,回家的兴奋跃动在胸中。



    山间的小溪渐渐有解冻的迹象,薄薄的冰片在阳光下反射清冷的光,泠泠的山涧也发散着凉气。



    几人站停下休整,林复看着没有温度的太阳,呵了一口气,呼出的气遇冷,在阳光下散开一团白。



    回首过去的几个月,一路风景大同小异,流水镇后也再无坎坷,其间过程已经记不清了。



    将这样的感觉告知同伴,众人也表示深有同感。花半城不愧老人的身份,直接给出了“人生啊,就是恍然如一梦”这样的哲理高度的回答。



    林复蓦地笑起来。牙齿白白的在阳光下很好看。



    能够成为剑神宗的选址,白鹿山的风光自然不次,特别是山顶山顶上又各有两座小峰崛起,如同两只鹿角相对,之间终年白雾缭绕,本就缥缈悠游,身处其间让人凌然有仙人之气。



    若再逢上早晚,朝阳或落日能将山雾炼成霞匹,金光灿灿,煞是壮观。



    掌门一行人的回归,门人自是不敢怠慢,第一时间举办酒宴接风洗尘,山上的弟子也仅百余人,其他更多的则是不能修行的凡胎,充当杂役。



    其实在林复眼中,他们并没什么区别。



    花亭久别归家,十分兴奋,说是自己沐浴梳洗一番之后,要带着林复在山上游览一番,带着他熟悉环境。



    华严国身先士卒,带着师弟二人为晚上的酒宴做准备。



    花半城与花亭边走边聊,送她至自己的闺房。



    一个时辰后,花亭换了一身华美的衣服,大红色的绸缎,衣边以刺绣的工艺做出金色的祥云图案,衣带以龙凤相衔的金饰钩带缀着,头上却仍钗着林复送的金步摇。



    一步一晃的两朵金色的牡丹下,是浓黑的眉毛,和两坨红红的胭脂。



    与林复一起等着她的高屹钊见此,“噗”的一声笑出来,接着是不可遏制的捧腹大笑,趴在石桌上疯狂拍着桌面,笑出了眼泪。



    花亭先是一愣,明白过来自己妆容的滑稽,娇羞的模样顿时变为恼怒,又不愿现在表露自己大喊大叫的蛮横,两种情绪的碰撞和压抑,让她委屈得差点哭出来,双眸内含着泪花。



    我是以我自觉最美好的样子来的。



    花亭倔强地咬着嘴唇。



    高屹钊笑到脱力,趴在桌子上直喘气儿,没有工夫看花亭。



    林复笑着向花亭招手,花亭执拗的站在原地,双眼雾气蒙蒙。林复只好走上前去,用自己的绢帕给花亭擦拭眼眶,之后右手一抹,花亭面上厚重滑稽的粉黛胭脂尽数消失。



    粗重的眉毛回复娟秀,面色也变为少女自然的娇嫩与绯红。



    林复看着他,轻柔道:“这样多好看?是那些胭脂配不上你。”



    花亭面色发烫,绯红蔓延到整个耳朵,上面有白白的茸毛。



    刚才林复的手掌几乎贴着她的鼻尖,能感受到手掌干燥的温暖。



    华严国此时正在酒窖,为晚上的接风宴准备酒水,此次规模较大,他吩咐师兄弟去忙其他,自己一人解决酒水。



    花亭面色娇羞,收敛了先前的灵动,扭扭捏捏的小儿女姿态,高屹钊再傻也反映了过来,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开溜。



    林复和花亭并肩走在山间,期间林复与她交流,花亭只作“嗯”“啊”的回应,林复遂放弃。



    两人都不说话,林复撇头看了花亭一眼,紫红的花瓣已经蔓延到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