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剑起蒿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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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小酒寮,劝杯访友

    自上次的半日晴后,又是绵绵阴阴的雨天。小二在柜台边儿上杵着脑袋,望着店里寥落的客人打了个呵欠,想这黏哒哒的天儿真是会使人发困的。正叹着无聊,便被重重地敲了头。



    “爷爷,干吗呀!”多年的经验已告诉他元凶。



    “臭小子,又偷懒!”爷爷瞪起双目佯怒。



    “什么啊!这几天客人都那么少你又不是不知道。”孙子自然早已知道爷爷的把戏,丝毫不惧。



    “少废话,没活找活干去!”老人丝毫不让,年轻力健的小伙子只好心不在焉地擦擦桌子,问问稀少的客人是否还需要温酒。



    客人们都是小酒寮的常客,笑着听了爷孙俩的日常,宽裕的又添了一壶酒。



    酒寮是老人开了半辈子的,里面的客人大多也是老人看着长大的,而小伙子是客人们看着长大的。酒寮的酒是老人自己酿的,味道比其他地方的好很多,但却一样的便宜,所以客人们很愿意来这儿喝酒。一来可以喝更好的酒,二来也帮衬帮衬相依为命的爷孙。看着越长越高的年轻人,喝酒的客人们有时会想不知道什么时候老人死了,然后酿酒的任务就移交给这个咋咋呼呼的小子,年轻人的酒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但有老人的亲传,想来不会太差。那个时候自己也该带着自己的儿子来酒寮喝酒,然后看着又一个小孩子长成大人,自己死去,儿子又带着他自己的儿子来喝酒。一碗酒代代相传,多好!



    靠窗位置的客人是这两天新来的,也是这两天最阔绰的。他开着窗,霏霏的雨粉就游进来了。看着他,小二总会想起另一个好久不见的客人。他觉得两个人很像:都穿白色的衣服,坐同一个位置,还同样开着窗,也都一样阔绰......不不不!那位客人更阔绰,他每次离开,不仅坐的位置上放着密密的空酒瓶,还会给其他的每位客人送一瓶酒。那位客人身份应该很高贵,年轻人曾大着胆子问他能不能带更多和他一样身份的人来喝酒,这样自家的酒寮肯定能变成大酒楼。对爷爷的酒,他很有信心。但客人告诉他,要是他叫别的人来,酒寮的酒就不好喝了。



    年轻人听不懂,再想问却被老人长长的烟杆敲疼了头。



    小二看了会儿窗口的雨粉白衣,壮着胆子上前搭话,“客官还要添酒吗?”



    “我这儿刚上的几瓶可还一瓶都没喝完呐!”



    年轻人讪讪地摸了摸脖子,也有点诧异形单影只不说话的客人会有打趣的口气。



    “这不你喝的多我也挣得多嘛。”



    “你能喝多少?”



    “啊?”小伙子不明所以。



    “你陪我喝,喝了多少算我的,能挣多少算你的。”



    “这......不好吧?”小子惊喜地搓手。



    “坐!”客人直接推了一瓶酒到桌对面。



    小二满脸喜色坐下,抄起酒瓶子竟一喝见底。嘴里说着不好意思的话,一只手又很诚实地伸出去拿酒。



    “卖酒小子,你爷爷让你喝酒吗?”一个好事的酒客突然出声问。



    没有人知道老人和年轻人的名字,问起的时候老人说自己也不记得了。由于酒寮的酒很好喝,常来喝酒的客人都叫老头“酒老伯”,叫小二“卖酒小子”,嫌麻烦的直接叫“小酒子”。他们都知道,酒老伯是不让小二喝酒的。



    小子缩了缩脖子,回头望了一眼,发现爷爷不在大堂,顿时神气起来,“你懂什么?哪有酿酒的不喝酒的?”



    “可别一会儿又让老伯追着打!”



    这一句调笑引得一阵哄笑,却像是曝光了小二的羞处,他借着酒劲,梗着脖子大叫,“你们懂个屁!我那是敬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和糟老头子计较!”



    辩解又激起一阵笑声,年轻的小子也负气不理他们,只是又喝了一大口免费的酒。平日里他不敢这么明目张胆,那可是要被老头子敲脑袋的。



    “客人觉得小店的酒怎么样?”小二继续和金主搭讪。



    “不错,挺好喝。”



    “那当然!”说起自家的酒,小二骄傲地舔着牙齿笑,“我家酿的酒在附近可是最好的。独家秘方!”



    “独家秘方?”客人放下杯子,来了兴趣,“说说?”



    “您这可就为难我了。”小二搓着酒瓶,显得有些局促。



    “也是。”客人也自觉不妥,便没有再追究。



    话题就断在这儿,两人都各自喝了一口酒。小二转转眼珠子,问道:“客人您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什么意思?”



    “您别误会,来这儿喝酒的客人大多都是附近的人家,也都是熟人。只有这些人才知道我们这个破酒寮子,所以我有点好奇您是怎么知道这里的。”——会不会是那位客人的朋友?



    “我鼻子灵啊,闻着味儿摸过来的。”客人一本正经。



    “那您可比张叔家的二黑强多了。”年轻的小子嘿嘿笑。



    “二黑?”



    “喏。”小二努努嘴,客人看向门口趴着的杂毛狗,它的毛发湿哒哒的,显得大限将至,实在窝囊。



    “我确实比它强多了。”客人失笑。



    “这位公子是来京城看热闹的吧?”小二扭头,见着是不远处的张叔搭话。



    “寻友,寻友。”客人低低笑了两声。



    “原来这样,我还以为公子是冲着不久后皇帝陛下的生日来京城看热闹的。不过也好,趁着看朋友的时间,再凑凑热闹也是喜上加喜嘛!”粗野的汉子嗓门儿大,声音里热情澎湃地涌出来。



    “确实是喜上加喜,大哥说这话中听。我敬大哥一杯。”白衣客站起来举起杯子。



    “哎哟!折煞了折煞了!”汉子忙慌站起,为自己这句“上层人”韵味的回话得意,暗道平时在饭馆儿听的书没白费。



    有一人开了先河,其余的也就跟着。除了白衣客,其余人本来平时也都多多少少熟悉,聊得兴起,十来人拼着四张桌子围成一堆儿聊开了。



    酒气蒸的气氛热火朝天,只有小二觉得被抢了东西,闷闷地不说话。



    白衣客和众人边喝边聊,觉得酒越喝越熟。雨雾迷迷蒙蒙,缥缥缈缈把安静的小酒寮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