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前程
晋州，鼓城，赵峪煤山。
潘玖大哥潘钰的驻地，就在这赵峪煤山不远处。以前潘家用的煤便是从这赵峪煤山拉出去的。
“快！快！快！都特么别给老子装死！我潘家给你们好吃好喝的养着可不是养猪的，都给老子动起来！”
监工麻五凶神恶煞的咆哮不时地响起，往往伴随着的还有鞭梢的脆响。底下衣衫褴褛的矿工们默不作声的背着背篓来来回回，只是偶尔爬坡下坎才从嗓子眼里憋出来一声闷哼。
赵峪里这两年回荡不息的除了监工鞭梢的脆响，更多的还是叮叮当当挖煤的声音。
好在赵峪是一个露天煤矿，还不用下矿井。所以，不少矿工从两年前一直到今天都还在这个矿上干着。
至于咳喘这种职业病，谁在乎呢？这个年月哪里还有什么尘肺病的说法，只要矿上按时发钱，大把大把的人来卖命。
这地界，属于大宋和北汉、契丹交界地区。几轮兵祸过去，还能拿得出地契的就只剩下良田千顷以上的乡绅了。
北汉打过来，乡绅老爷们出钱出粮换来一点“无主之地”的地契，不过分吧？等契丹打过来，照此办理。嗯，最后是大宋占了这块儿地方，那又如何？前头留下来的地契该认的还是要认！
至于那些在兵祸连天里丢了地的人怎么办？老爷的田里还缺不少种地的佃农呢。乡里乡亲的，别的不说，哪能看着你饿死，只要老天爷开眼，还是能吃上一口饱饭的。
你要是觉着光吃饱饭还不满足，还想要穿衣裳？抱歉！本老爷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自己去南边找机缘吧！
就这样的地界，赵峪煤山开出来一个月二百钱的工钱，那真真是要不完的人。不过以前这煤挖出来也没个去处，所以招人还得可着近处几个庄子的人先来。
毕竟区区一个潘府一个月用得了多少煤？炼铁的倒是大把的烧炭，可惜人家瞧不上这煤。这也是没办法，中国的铁矿多是贫矿，本就品相不好，这煤偏偏也是含硫量大的劣质煤，实在是炼不出来好用的铁啊。
“要说啊，俺们还得感谢三公子呢。”伙房的老赵把手里的马勺在锅边上敲了敲，“要不是三公子琢磨了个什么烧砖的法子来使唤这煤炭，矿上哪里还会招人。”
灶背后看火的小伙子叫赵铁柱，乃是老赵的侄子。铁柱虽说天天跟着自家大伯在这矿山上厮混，每个月的工钱只有二十个钱，看着是还不如在家里帮着种地。
但是中国农民从古自今，不说多聪明，但是从来就没有傻的。光看铁柱不但长的人高马大的，身上还能攒下点肉来，就知道这买卖不亏！
“大伯说的是呢。要不是最近矿上有添人了，也不至于三天两头的就往山上送猪羊骨头呢。”
这么说着，铁柱又狠狠的吸了吸鼻子，仿佛能把锅里炖着的羊骨头吸出骨髓来似的。
老赵马勺一抡，从铁柱鼻子前面扫过去，吓得铁柱往后一缩，骂道：“小兔崽子，馋不死你！烧煤的灶要你这么守着？快给我滚去洗菜，多洗点菘菜，切成丝端过来。”
铁柱也不恼，嬉笑着便一溜烟的跑去外头菜筐子里捞了三颗大菘菜，用水冲了冲菜根上的泥沙，放到案板上就是一顿乱刀剁碎。
这羊汤炖菘菜，再撒点儿米糠就算是今天中午的汤菜了。至于主食，当然是馅儿馒头，还是很养生的野菜馅儿。今天中午是榆钱儿，昨天是香椿。馅儿都这么健康了，做馒头的面粉当然也必须是全麦面粉，而且还是特意添加了麦麸的“特等”全麦粉。
不论是羊骨头，还是麦粉，这都是潘钰从手底下的粮饷里面拿出来的。潘钰手底下可不是郡兵，而是正儿八经的边军战兵。不好说天天有肉，但是隔三差五的也会有猪羊送过来，这肉大家吃了。骨头虽说可以炖汤但是也要不了这许多，于是潘钰就送了一些到矿山上。
每次有猪羊的骨头送上来，老赵便会带着铁柱一起先把骨头细细的烤一遍，然后小火先炖上一锅浓汤。
当然了，这一锅“头啖汤”就不是所有人都能吃的上的了。矿上的监工，管事加上伙房，也就没多少了。就算还有多，那也是铁柱送回家去给伯母和小堂弟打牙祭的。
这就是为啥铁柱一个从小没了爹娘的孩子，现在长的牛高马大，肚子里还能屯下两斤肥油的原因了。要不是老赵的大儿子现在已经在潘钰手底下当差了，这个肥差那也是轮不到铁柱的。
“老赵，眼看时辰要到了，你这饭做好了没？”管事的潘义过来问道。
潘义本是大公子潘钰的亲随，别看长的普普通通，其实却是个很有几分手段的狠人。现在是潘钰的亲随，等到将来大公子继承了家业，潘义那就是潘府大管家的第一人选！
“就好就好，嘿嘿，潘爷您先吃?昨天炖的汤还剩了些，我给您乘上来？”老赵一边说着，一边抄起铁柱送过来的菘菜一股脑的倒进锅里，然后加了几瓢米糠进去用马勺狠狠的搅动。
“行吧，多来几个馒头。还别说，这榆钱儿馒头还挺好吃的。”
铁柱把昨天剩下的浓白羊汤盛了一大碗端上去，又用竹篓子装了一篓子馒头送过去。闻着羊汤的香味儿，铁柱不由的咽了下口水，喉咙里咕隆一声。
潘义听见面前少年咽口水的声音，倒也不恼，轻笑道：“铁柱，看你这馋的，你也去盛一碗吧。”
铁柱摇了摇头，羞赧的说道：“不，不了，锅里没多少了，留着五爷下来吃吧。”
“我叫你吃，你放心大胆的吃就是了。就算是吃完了又怎地？麻五下来要是有意见叫他来找我来！”
潘义不屑的冷笑道：“我借他仨胆，看他敢不敢在爷面前炸刺！铁柱，你快去盛！看你小子长的牛高马大的，这点胆子都没有？”
少年人终究最吃激将法，被潘义这么一顶，铁柱也不管得不得罪麻五了，在老赵欲言又止的纠结眼神中拿了个碗直接把锅里剩下的倒了个干净。
“哈！这就对了嘛。铁柱，你放心，不用怕麻五。你小子体格不错，样貌也算忠厚。过两天，府里有贵人过来，到时候我替你美言几句，替你也谋一个前程。等你在潘府谋个差使，嘿嘿，他麻五算什么！”
潘义慢条斯理的吃着，也不管自己这番话说的铁柱眼珠子都瞪大了。
在铁柱眼里，自家堂哥能在大公子手底下混上个管马料的小吏已经是顶好的前程了。现在自己有机会能和京城来的大人物搭上线，这这这！简直是天大的造化啊！
铁柱也顾不得吃饭了，三两下把嘴里的窝头咽下去，和放下马勺跑过来的大伯一起，直接就给潘义跪下了。
“多谢大人！大人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农家人实在不会什么新鲜的好词儿，当即就准备给潘义磕头了。
潘义这下不拿大了，赶紧伸手把二人扶起来，笑道：“这就过啦，一句话的事儿，哪里犯得上磕头的。铁柱你以后尽心尽力的为着潘家办事，自然有你想都不敢想的荣华富贵在前头等着，说不得以后我还要叫你一声赵爷呢！不过，咱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办事不得力，甚至坏了心不忠，哼哼！”
“不敢不敢，小人定当尽心尽力。如若有半点不该有的心思，叫我全家横死！”
坚定的赌咒发誓，铁柱的眼睛里悄悄燃起了野心的火焰。
潘玖大哥潘钰的驻地，就在这赵峪煤山不远处。以前潘家用的煤便是从这赵峪煤山拉出去的。
“快！快！快！都特么别给老子装死！我潘家给你们好吃好喝的养着可不是养猪的，都给老子动起来！”
监工麻五凶神恶煞的咆哮不时地响起，往往伴随着的还有鞭梢的脆响。底下衣衫褴褛的矿工们默不作声的背着背篓来来回回，只是偶尔爬坡下坎才从嗓子眼里憋出来一声闷哼。
赵峪里这两年回荡不息的除了监工鞭梢的脆响，更多的还是叮叮当当挖煤的声音。
好在赵峪是一个露天煤矿，还不用下矿井。所以，不少矿工从两年前一直到今天都还在这个矿上干着。
至于咳喘这种职业病，谁在乎呢？这个年月哪里还有什么尘肺病的说法，只要矿上按时发钱，大把大把的人来卖命。
这地界，属于大宋和北汉、契丹交界地区。几轮兵祸过去，还能拿得出地契的就只剩下良田千顷以上的乡绅了。
北汉打过来，乡绅老爷们出钱出粮换来一点“无主之地”的地契，不过分吧？等契丹打过来，照此办理。嗯，最后是大宋占了这块儿地方，那又如何？前头留下来的地契该认的还是要认！
至于那些在兵祸连天里丢了地的人怎么办？老爷的田里还缺不少种地的佃农呢。乡里乡亲的，别的不说，哪能看着你饿死，只要老天爷开眼，还是能吃上一口饱饭的。
你要是觉着光吃饱饭还不满足，还想要穿衣裳？抱歉！本老爷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自己去南边找机缘吧！
就这样的地界，赵峪煤山开出来一个月二百钱的工钱，那真真是要不完的人。不过以前这煤挖出来也没个去处，所以招人还得可着近处几个庄子的人先来。
毕竟区区一个潘府一个月用得了多少煤？炼铁的倒是大把的烧炭，可惜人家瞧不上这煤。这也是没办法，中国的铁矿多是贫矿，本就品相不好，这煤偏偏也是含硫量大的劣质煤，实在是炼不出来好用的铁啊。
“要说啊，俺们还得感谢三公子呢。”伙房的老赵把手里的马勺在锅边上敲了敲，“要不是三公子琢磨了个什么烧砖的法子来使唤这煤炭，矿上哪里还会招人。”
灶背后看火的小伙子叫赵铁柱，乃是老赵的侄子。铁柱虽说天天跟着自家大伯在这矿山上厮混，每个月的工钱只有二十个钱，看着是还不如在家里帮着种地。
但是中国农民从古自今，不说多聪明，但是从来就没有傻的。光看铁柱不但长的人高马大的，身上还能攒下点肉来，就知道这买卖不亏！
“大伯说的是呢。要不是最近矿上有添人了，也不至于三天两头的就往山上送猪羊骨头呢。”
这么说着，铁柱又狠狠的吸了吸鼻子，仿佛能把锅里炖着的羊骨头吸出骨髓来似的。
老赵马勺一抡，从铁柱鼻子前面扫过去，吓得铁柱往后一缩，骂道：“小兔崽子，馋不死你！烧煤的灶要你这么守着？快给我滚去洗菜，多洗点菘菜，切成丝端过来。”
铁柱也不恼，嬉笑着便一溜烟的跑去外头菜筐子里捞了三颗大菘菜，用水冲了冲菜根上的泥沙，放到案板上就是一顿乱刀剁碎。
这羊汤炖菘菜，再撒点儿米糠就算是今天中午的汤菜了。至于主食，当然是馅儿馒头，还是很养生的野菜馅儿。今天中午是榆钱儿，昨天是香椿。馅儿都这么健康了，做馒头的面粉当然也必须是全麦面粉，而且还是特意添加了麦麸的“特等”全麦粉。
不论是羊骨头，还是麦粉，这都是潘钰从手底下的粮饷里面拿出来的。潘钰手底下可不是郡兵，而是正儿八经的边军战兵。不好说天天有肉，但是隔三差五的也会有猪羊送过来，这肉大家吃了。骨头虽说可以炖汤但是也要不了这许多，于是潘钰就送了一些到矿山上。
每次有猪羊的骨头送上来，老赵便会带着铁柱一起先把骨头细细的烤一遍，然后小火先炖上一锅浓汤。
当然了，这一锅“头啖汤”就不是所有人都能吃的上的了。矿上的监工，管事加上伙房，也就没多少了。就算还有多，那也是铁柱送回家去给伯母和小堂弟打牙祭的。
这就是为啥铁柱一个从小没了爹娘的孩子，现在长的牛高马大，肚子里还能屯下两斤肥油的原因了。要不是老赵的大儿子现在已经在潘钰手底下当差了，这个肥差那也是轮不到铁柱的。
“老赵，眼看时辰要到了，你这饭做好了没？”管事的潘义过来问道。
潘义本是大公子潘钰的亲随，别看长的普普通通，其实却是个很有几分手段的狠人。现在是潘钰的亲随，等到将来大公子继承了家业，潘义那就是潘府大管家的第一人选！
“就好就好，嘿嘿，潘爷您先吃?昨天炖的汤还剩了些，我给您乘上来？”老赵一边说着，一边抄起铁柱送过来的菘菜一股脑的倒进锅里，然后加了几瓢米糠进去用马勺狠狠的搅动。
“行吧，多来几个馒头。还别说，这榆钱儿馒头还挺好吃的。”
铁柱把昨天剩下的浓白羊汤盛了一大碗端上去，又用竹篓子装了一篓子馒头送过去。闻着羊汤的香味儿，铁柱不由的咽了下口水，喉咙里咕隆一声。
潘义听见面前少年咽口水的声音，倒也不恼，轻笑道：“铁柱，看你这馋的，你也去盛一碗吧。”
铁柱摇了摇头，羞赧的说道：“不，不了，锅里没多少了，留着五爷下来吃吧。”
“我叫你吃，你放心大胆的吃就是了。就算是吃完了又怎地？麻五下来要是有意见叫他来找我来！”
潘义不屑的冷笑道：“我借他仨胆，看他敢不敢在爷面前炸刺！铁柱，你快去盛！看你小子长的牛高马大的，这点胆子都没有？”
少年人终究最吃激将法，被潘义这么一顶，铁柱也不管得不得罪麻五了，在老赵欲言又止的纠结眼神中拿了个碗直接把锅里剩下的倒了个干净。
“哈！这就对了嘛。铁柱，你放心，不用怕麻五。你小子体格不错，样貌也算忠厚。过两天，府里有贵人过来，到时候我替你美言几句，替你也谋一个前程。等你在潘府谋个差使，嘿嘿，他麻五算什么！”
潘义慢条斯理的吃着，也不管自己这番话说的铁柱眼珠子都瞪大了。
在铁柱眼里，自家堂哥能在大公子手底下混上个管马料的小吏已经是顶好的前程了。现在自己有机会能和京城来的大人物搭上线，这这这！简直是天大的造化啊！
铁柱也顾不得吃饭了，三两下把嘴里的窝头咽下去，和放下马勺跑过来的大伯一起，直接就给潘义跪下了。
“多谢大人！大人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农家人实在不会什么新鲜的好词儿，当即就准备给潘义磕头了。
潘义这下不拿大了，赶紧伸手把二人扶起来，笑道：“这就过啦，一句话的事儿，哪里犯得上磕头的。铁柱你以后尽心尽力的为着潘家办事，自然有你想都不敢想的荣华富贵在前头等着，说不得以后我还要叫你一声赵爷呢！不过，咱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办事不得力，甚至坏了心不忠，哼哼！”
“不敢不敢，小人定当尽心尽力。如若有半点不该有的心思，叫我全家横死！”
坚定的赌咒发誓，铁柱的眼睛里悄悄燃起了野心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