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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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脑袋让驴踢了

    群芳院内,美人依在窗前,一绺乌发垂肩,挽成团团小结,浮浮沉沉的眉眼终于复归平静,细声问道:“他就是沈长卿?”

    张荣荣沉吟片刻,平淡的语气说道:“是也不是……”

    ……

    ☆

    沈默夫妻走过河湾,下了石桥,身旁的陈映容挽着他,嘴角挂着一丝浅笑。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才会让这一丝笑容显得羞涩,拿手肘轻轻抵了她一下,换来了一击拍打。

    “映容想什么呢?”沈默问道。

    “……没什么。”

    他见妻子流露出赧然的羞涩,也就没往下问。

    沈默最近大半个月来一直在为印刷工坊奔波,难免疏忽了晚晴楼的生意,虽然二人会在晚些时候聊上几句,但就交流沟通方面来说,总体上并不多。

    妻子的能力毋庸置疑,不仅处事细致得当,又能兼顾事业和家庭。他属于典型的甩手掌柜,好吧,说句实话,他就是个吃白饭的相公。

    如此说来,沈默着实有些马虎了。印刷工坊的进度虽是不错,但最近一段时日疏忽了妻子,几乎吃住都在工坊,他也难得着家。

    要数过分的,还是他得了空闲也不回家,却去逛青楼。

    最要命的,他被妻子抓了个正着。

    想到这里,沈默不免有些心虚,便问道:“楼里怎么样了,可还顺利?”

    “嗯,楼里一切都好。倒是因为来店的客人太多,中间出了几次小乱子,好在没出什么岔子。都怪相公的名声太大,别人以为能见到相公呢……只是、只是妾有一事拿不定主意,想与相公商议,最近相公很忙,所以……”她的语气里有一丝抱怨,却被她拿捏的很好。

    沈默搂住她的肩膀,大咧咧道:“我不是在这么?说吧~”

    “相公先答应妾,听了后不许生气,不然……”

    陈映容的话还没说完,沈默已绕去她身前,扶住她的双肩,神情激动道:“你做甚?你是不是又有事瞒我?快说!快点!”

    上回那突如其来的变故和一纸卖身文书,几乎在沈默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一想到妻子那隐忍的性子,他便是担心不已,生怕她重蹈覆辙,受了万般委屈。

    看着面前异常着急的沈默,陈映容不由得为之感动,按压下所有的情绪,正声道:“沈郎你也知道,吴刺史此前对妾多有照顾,虽然他还是将文书转让出去,但我们……”

    沈默一听大为光火,吼道:“我们什么?还要感恩戴德不成?!”

    “不是,妾不是这个意思……相公你听我说,妾知道相公肯定不愿与刺史再有牵连,妾便想在年底抽出两万贯钱,托人送去京城就是。”陈映容悄悄观察着沈默的脸色,见他没有动怒,才接着说:“妾觉得,咱们与刺史的这条线,还是不要断了的好,往后不一定会遇到什么事情呢,多留一个余地,总不会错。所以,妾打算……”

    “陈映容。”沈默咬了咬牙根。他此前一味的躲,一直在回避,到了这个时候,终于躲不掉,避不开了。

    “你见过的那位太子,不出意外会当上皇帝。我,也就是你的相公,多半也能混个一官半职,虽说不上富甲一方,温饱总能顾全。”沈默沉吟半晌,才接着说:“说来也是好笑,我每次路过晚晴楼的时候,总会在心里想。将来,将来我要开一个大大的铺子,比晚晴楼要大,大很多,大到天南海北,天涯海角都有我沈默的生意!”

    “相公真这么想?”陈映容好奇的看向沈默。她绝不会料到沈默会有这般想法,天底下哪有文人想去做生意的,大家不都是挤破头去当大官,然后等着别人孝敬么?相公会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有些另类。

    因为在她看来,相公是大才子、大英雄,儒生应该胸怀天下,不为旁事分心,若是相公真的打算做生意,那就有些大才小用了。

    “印刷工坊是第一步。”沈默清楚的知道,这年月里但凡跟金银铜钱沾上边,事情就会变得不怎么光彩。

    世道如此,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市井文化里的上下九流泾渭分明。通常情况下来说,寻常意义上的商贾是不受人待见的,但这其中也有例外,就比如金陵城里做文房生意的远山坊,那文房东家可是受人尊敬、推崇至极,还真没听说过有人在背后絮叨他家的不是。

    事实上,沈默没有太过长远的商业计划,如今世道还算太平,尚能赚些钱种种田,就算他日战端起,烽火蔓延到金陵,也至少能保得自己一家平安。

    目前来说,他只想脚踏实地一步步来。

    晚晴楼改建是为生意上的起步,印刷工坊是他的筹码,只要此次能成,便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沈默始终认为,陈映容要比自己聪明,如果由她来处理,肯定会比自己好。但,沈默是个男人,便接着说:“明年进京,入太子府事,勤勤恳恳工作,偶尔出些鬼点子,让太子和那一帮幕僚记得,有我这么个人就行,不至于登基以后忘了我。至于吴刺史那里,我不反对你给他送去两万贯钱,虽是有些心疼,毕竟那可是两万贯钱啊,两万贯啊!我那印刷生意只花了一万钱不到,你自己也……”说到这里,他抚着陈映容的脸颊,轻声道:“年底以前,工坊便能盈利,给你买首饰,买很多的首饰。”

    陈映容咬了咬唇,抓紧他的手,娇声道:“妾等着,等着穿戴相公买的首饰!”

    沈默点点头,随后又摇头,沉声道:“断了吧,都断了。刺史、探花、少保,都不重要。明年你与我一同进京,到时,我会向官家讨要一封敕命,你猜会是什么?”

    “向官家讨要?相公不要胡闹!如今六贼当道,相公可不要触了霉头。”陈映容对时下官场里的黑暗有所耳闻,难免为其担忧。

    沈默却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悄然一笑后边走边说:“太子舍人是从七品,照理来说,我一个秀才,根本没资格去做,可谁知道太子的脑壳让驴给踢了,非让我去不可,真是为难啊,为难在下。”

    陈映容听他嘴上这般说,知道那个熟悉的相公又回来了,小跑过去拍了他一下,小声道:“数相公最没正经!好端端的太子,让相公说成什么了!”

    “映容,其实啊,我这里也有个事,没了法子很是苦恼。”

    陈映容极为认真的说:“很困难吗?是工坊里的?不如与妾说说,或许……”

    “哎……也不是没法子,只是不合规矩,又不合常理。”沈默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接着说:“给娘子讨个宜人回来,不知映容意下如何?”

    陈映容闻言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的顿在原地,望着扭头回身的沈默,呐呐道:“相……相公是说宜……宜……宜人吗?”

    “嫌小了?”沈默拉住她,“映容先委屈两年,七品的宜人确实小了,俸禄也少,往后……”

    “相公为什么要对妾这么好!?”

    “脑袋让驴踢了……”

    说完此话后,沈默如愿以偿的被踢了。

    “噗……”又哭又笑的陈映容扶起了地上的沈默。

    “妾明明没用力!相公耍无赖!”

    “配合一下映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