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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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死亡威胁

    微风驱散了乌云,阳光融化了寒冷,我的心情正如这万里晴空一样开阔明亮。我不再恐惧,不再懦弱,我好久没有像今天这般轻松,正如张伯所言,人生就像一次旅行,虽然你无法预知等待你的是精彩还是灰暗,但是你可以决定当下的每一步和每一秒,而我要做的就是不受往事的羁绊,把明天交给命运,走好今天的路。

    我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唱歌,写字,听张伯讲革命故事,我似乎重拾起了那份久违的快乐。在和张伯相处的这段日子里,我学会了唱歌,认识了很多生字,还了解了刘胡兰、杨靖宇、赵一曼和方先觉军长等人的英雄事迹。直至今日我方才明白,原来被日本人蹂躏的不仅仅是我们这些囚犯,而是所有的中国同胞,正是这些禽兽不如的日本人,让我们家破人亡,让我们痛苦不堪,让我们受到了非人的待遇。

    “豆子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我抬起头循声望去,看见芳子正站在窗外。

    “芳子妹妹,你怎么来了?”我走上前问道。

    “想你了呀!这几天我爸爸都不让我出门了,今天我是偷偷溜出来的。”

    “哦。”我淡淡地说道。

    “你身上的伤口还疼吗?”芳子关切地问我。

    “不疼了。”

    “太好啦,那我们一起出去玩吧?”芳子高兴地说。

    芳子的笑容很天真灿烂,我好想抚摸她美丽的脸庞,然后牵起她的小手一起快乐地游玩,可是她的养父是位日本人,这是我万万不能接受的,我的心里很矛盾。

    “等你爸爸哪一天不再杀害中国人了,我就答应陪你玩。”我说。

    “那好吧,我这就回去跟爸爸说。”

    芳子没作半刻停留,迅速地跑回了家。

    下午的时候,白胡子突然神情慌张地走进了我们的房间。

    “豆豆,你怎么又惹日本人生气了?”白胡子急忙问道。

    “我没有啊!”白胡子的话弄得我一头雾水。

    “浅野勇树让我转告你,如果哪天你再敢让芳子不开心,他将立刻处死你爸爸,孩子,你就别再意气用事了,好好地陪芳子玩,就当是为了你爸爸吧。”白胡子摇了摇头叹息道。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很愤怒,我万万没想到芳子的行径竟会如此卑劣,我只是想让日本人在中国少一些杀戮,所以才会向芳子提出那样的要求,不想换来的却是对方的威胁恐吓。想着想着,我忽然大叫一声,一脚狠狠地踹向了墙壁。

    没过多久,芳子哼着小曲一蹦一跳地走进了监狱,白胡子见我眼神里充满了怒气,怕我又惹出事来,便提醒我一会要好好和芳子说话,不要图一时痛快而连累了父亲。

    “豆子哥哥,我爸爸说你答应陪我玩啦,他让我过来找你。”芳子开心地说。

    “是的。”我强压着内心的怒火。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哦。”我冷冷地说道。

    随后芳子拉着我的手走出了监狱,一路上我没有露出一丝笑容,也没有主动和芳子说过一句话,芳子每对我说一句话,我都会用最精简的答案回应她,当她提问的时候我会回答“不知道”,而在其他的时候我则一律使用“哦”来敷衍了事。

    我冷漠的态度让芳子很快就察觉到我根本无意与她聊天,她突然停下了脚步,睁着那双大大的眼睛注视着我,眼神里透露些许忧伤。

    “豆子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芳子伤心地问道。

    “没有。”我说。

    “我听爸爸说过,一个人如果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就会跟他讲很多的话,如果遇见的是一个他不喜欢的人,就会对他说很少的话,如果是生气的时候,他就不爱说话了,这一路上你每次回我的话都不会超过三个字,我知道你不想和我聊天,你一定是开始讨厌我了。”芳子眼睛里噙着泪水。

    看着芳子红彤彤的眼睛,我知道她正濒临哭泣的边缘,我仿佛看到了泪珠在她的眼眶里一圈一圈地旋转着,每转一圈都有可能被抛洒出来。在这一刹那,我铁石般的心突然软了下来,心中的愤怒似乎也淹没在她那翻涌的泪水间,我知道她再一次击败了我,在她的眼泪面前我总是那么不堪一击。

    “我并不是讨厌你,只是有时候你做的事情让我觉得很寒心。”我说。

    “是不是我哪里又惹你不高兴了?”芳子默默地低下头。

    “你自己做过的事你心里最清楚,亏我还一直把你当作亲妹妹一样对待,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了一己私欲而拿我爸爸的性命来胁迫我,你心里想的只是如何让我答应陪你玩,如何让自己玩得开心,你根本就没想过要阻止你爸爸去杀害我们这些中国人,你不知道我们的日子过得有多可怜吗?你不知道有多少中国军民惨死于日本军人的刀枪之下吗?”我的情绪突然变的激动起来。

    芳子被我怒气冲冲的样子吓得连连后退,急忙向我解释说:“我没有只想着要和你玩啊,我跟爸爸说过如果他再杀害中国人,你就不再陪我玩了,我爸爸说他会让你答应陪我玩的,然后我就来找你了,我并没有胁迫你啊。”

    正在气头上的我哪里还听得进解释,我对着芳子摆了摆手说:“你别说了,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有些事做过了就是做过了,没必要为自己辩解,当然也没有人敢逼你承认,毕竟你爸爸是这里的头儿,他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要了我们的命,我可惹不起你,以后我随时都会答应陪你玩,不把你陪好,我爸爸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芳子委屈地看着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一颗地落下,然后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晚上,我把白天和芳子争吵的事情告诉了张伯,张伯拍了拍我的肩膀叹息道:“孩子,真是难为你了,其实你和芳子谁也没有错,错的是战乱,你们不过是这场战争的牺牲品罢了。”

    相遇、诀别与失去成了我监狱生活的一种常态,凄苦腐蚀了梦想,习惯滋生了麻木,每天都有一个不幸的人会转身离去,但他又是万幸的,因为我们只能在地狱里继续煎熬,而他却可以让梦在另一方净土里延续,他会笑着迎接新生。

    我突然扑倒在张伯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悄悄地流下了眼泪,因为我知道,过了今晚他将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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