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告别懦弱
今天是阴雨天，看不见阳光，也看不见白云，只有绵绵细雨在昏暗中如泣如诉，一阵风吹过，很冷很冷，冬天就要来临了。
我蜷缩着坐在角落，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想让身子更暖和一些，可是顽劣的寒风总是不停地侵袭着我，让我越抖越厉害。父亲怕我被冻坏了，便脱下自己那件黑色大衣，将它披在我的身上。突然我的脑中闪过阵阵剧痛，我死死地咬住牙，双手拼命地按压着头，恨不得将自己的脑瓜子挤碎。
我这头疼病是上次偷逃时头部被打之后落下的，都已经好几天了，却依然没见好转。这种头疼虽然持续时间不长，但是疼起来没有固定的时间，时刻都有发病的可能，而且只要头部稍微一受寒，就会愈加疼痛。
父亲见我老毛病又犯了，急忙将我的头搂在怀里，想用他的体温来减轻我头部的疼痛，我把头紧紧地靠在父亲怀里，疼得眼泪直流。
“还疼吗？”父亲心疼地问我。
“现在好多了。”我停顿了一会继续说，“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我头痛，胸口也痛，我好难受，我好害怕。”
“不会的，你的头很快就会好了。”父亲强忍着泪水安慰我说。
“爸爸，为什么被抓进监狱的偏偏是我，而不是其他的小孩，为什么他们都还好好的，只有我才会来到这里，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好想回家，我好想跟他们一样生活。”我鼻子一酸，忍不住哭了起来。
张伯见我哭哭啼啼的，好不烦躁，便在一旁说道：“如果哭可以解决问题，我还真想在这里陪着你痛哭几场，可是这样有用吗？哭了你就能回家了？哭了日本人就会滚出中国了？不可能！敌人绝不会因为你的眼泪而同情你，只会因为你的眼泪而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我们出不去了，我们再也回不了家了。”我向张伯哭喊着。
“在鬼子面前哭泣的人，要么是懦夫，要么就是襁褓中的婴儿！”张伯厉声说道。
“我不是懦夫，也不是婴儿！”我愤愤地回答说。
张伯的话就像一把巨斧，劈开了我的心坝，让我的情绪像洪水一般倾泻而出，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伤心过，以至于哭到最后没有了一点气力，眼睛里也挤不出了一丁点泪水。
晚上张伯见我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便走过来笑着说：“还在生伯伯的气呀？”
“没有。”我淡淡地说。
“那你为什么一天到晚都板着个脸不肯说话呢？”张伯轻轻地捏了一下我那气鼓鼓的腮帮子。
“我在生自己的气。”
“是嘛，告诉伯伯你在生自己哪门子的气？”
“我气自己有家不能回，张伯，我从来没见你哭过，难道你不想家吗？”
张伯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只见他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照片，然后把它递给了我。
“这两个人是谁呀？”我指着照片里站在张伯身旁的那两个人问张伯。
“我的妻子和女儿。”
“伯母长得可真好看，和我三姨一样漂亮，还有这位小姐姐正在对着我笑呢。”
“你伯母和我一样，也是一名报社的编辑，我们已经结婚十多年了，而我女儿比你还大几岁，在学校成绩很优异，我很爱她们。”
“那她们现在在哪呢？”
张伯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五个月前她们就已经死了。”
“啊！这么会这样？”
“我记得那天正好是我女儿的生日，我出门给她买了件礼物，就在我回家的路上，防空警报突然被拉响了，紧接着空中出现了几架日军的飞机，它们对长沙城展开了几轮狂轰乱炸，等我赶到家时，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她们早已被炸得尸骨无存。”
“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些伤心事的。”我难过地说。
“没关系，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又何必把自己也填埋在过去的那堆废墟里呢？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了那些爱你的人而努力生活，这就是我重回罗蓬村的原因，我希望能在这里重新开启自己的生活。”张伯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只是我最终还是落在了日本人的手里，这样也好，过不了几天我就可以再次见到我的爱人和女儿了。”
看着张伯嘴角上那一抹浅浅的微笑，我很想为他们即将到来的重逢而高兴，可是心中却载满了凄凉。
“张伯，我知道不久以后我们的生命都将在此终结，你害怕吗？”我问道。
张伯笑着对我摇了摇头。
“我好害怕那一天的到来，为什么你不害怕？”我继续问道。
“我很珍惜自己的生命，但是我更崇尚信仰，一个有信仰的人，即使他失去了生命，但至少他还拥有那宝贵的灵魂，可是如果一个人没有了信仰，即使他还活着，他拥有的也不过是具空壳罢了。”张伯说。
“那信仰又是什么？”
“有国才有家，有家才有你我。”
说完，张伯在地面上写下了“我是中国人”这五个大字，并让我牢记它们，因为这便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信仰。
随后张伯又拿起小木棍在地上挥舞着，很快地面上又多出了几列字，上面写着：
硝烟弥漫，炮声隆隆，城外壮士正激战。数万敌军至，几千英雄魂。城门开，家沦陷。
断壁残垣，哀鸿遍野，城内百姓无处逃。一把无情火，千年古城焚。乌鸦惊，忠犬吠。
可怜城东老头，老伴先去了，悲声切切，从此孤独终老。
可怜城西小女，被逼路尽头，泪洗屈辱，此恨比那山高。
可怜城南老爹，痛失妻与儿，捶胸顿足，无处话说凄凉。
可怜城北婴童，刺刀穿襁褓，啼声骤停，雷公愤，龙王怒。
直到有一天，我们拿起了锄头与镰刀，誓死保卫家乡。
只要一息尚存，我们绝不放弃。
就算前有强敌，我们永不退缩。
此仇一天不报，我心怒火难灭，唯有抗战到底，方能点亮黎明。
写完以后，张伯便以此为词唱了起来，他的歌声激昂有力，听得我血脉偾张，虽然我并不理解歌词的含义。
“张伯，这首歌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呀？”我问道。
张伯摸了摸我的头，然后把歌词的意思给我解释了一遍，并告诉我说：“刚才我想起了长沙城被日军攻陷时的场景，那一幕幕我永远也忘不了，太恐怖，太血腥，太残忍，所以我才写下了这首歌。”
“我很喜欢这首歌，你可以教我吗？”我说。
“当然可以。”张伯笑着说。
晚上我回想着张伯那张一家三口的照片和慷慨激昂的歌曲，脑海里闪现的全是日本人炮轰长沙城、迫害中国同胞的画面，仿佛自己正置身于那片火海之中，我似乎能清晰地听到那些掩盖在炮声与枪声下的痛苦呻吟声，从那以后，我对日本人的认识不再是那帮好吃懒做的强盗，而是一群丧心病狂、无恶不作的贪婪者。
这一刻我突然发现我内心的恐惧正慢慢地消散，与此同时愤恨正在我心里一点点积累。我恨日本人，他们是不可饶恕的罪恶之徒，我再也不会屈服于他们的淫威之下，因为我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是龙的传人，在我的身后有一个伟大的民族在支撑着我，它就是中华民族。
我蜷缩着坐在角落，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想让身子更暖和一些，可是顽劣的寒风总是不停地侵袭着我，让我越抖越厉害。父亲怕我被冻坏了，便脱下自己那件黑色大衣，将它披在我的身上。突然我的脑中闪过阵阵剧痛，我死死地咬住牙，双手拼命地按压着头，恨不得将自己的脑瓜子挤碎。
我这头疼病是上次偷逃时头部被打之后落下的，都已经好几天了，却依然没见好转。这种头疼虽然持续时间不长，但是疼起来没有固定的时间，时刻都有发病的可能，而且只要头部稍微一受寒，就会愈加疼痛。
父亲见我老毛病又犯了，急忙将我的头搂在怀里，想用他的体温来减轻我头部的疼痛，我把头紧紧地靠在父亲怀里，疼得眼泪直流。
“还疼吗？”父亲心疼地问我。
“现在好多了。”我停顿了一会继续说，“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我头痛，胸口也痛，我好难受，我好害怕。”
“不会的，你的头很快就会好了。”父亲强忍着泪水安慰我说。
“爸爸，为什么被抓进监狱的偏偏是我，而不是其他的小孩，为什么他们都还好好的，只有我才会来到这里，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好想回家，我好想跟他们一样生活。”我鼻子一酸，忍不住哭了起来。
张伯见我哭哭啼啼的，好不烦躁，便在一旁说道：“如果哭可以解决问题，我还真想在这里陪着你痛哭几场，可是这样有用吗？哭了你就能回家了？哭了日本人就会滚出中国了？不可能！敌人绝不会因为你的眼泪而同情你，只会因为你的眼泪而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我们出不去了，我们再也回不了家了。”我向张伯哭喊着。
“在鬼子面前哭泣的人，要么是懦夫，要么就是襁褓中的婴儿！”张伯厉声说道。
“我不是懦夫，也不是婴儿！”我愤愤地回答说。
张伯的话就像一把巨斧，劈开了我的心坝，让我的情绪像洪水一般倾泻而出，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伤心过，以至于哭到最后没有了一点气力，眼睛里也挤不出了一丁点泪水。
晚上张伯见我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便走过来笑着说：“还在生伯伯的气呀？”
“没有。”我淡淡地说。
“那你为什么一天到晚都板着个脸不肯说话呢？”张伯轻轻地捏了一下我那气鼓鼓的腮帮子。
“我在生自己的气。”
“是嘛，告诉伯伯你在生自己哪门子的气？”
“我气自己有家不能回，张伯，我从来没见你哭过，难道你不想家吗？”
张伯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只见他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照片，然后把它递给了我。
“这两个人是谁呀？”我指着照片里站在张伯身旁的那两个人问张伯。
“我的妻子和女儿。”
“伯母长得可真好看，和我三姨一样漂亮，还有这位小姐姐正在对着我笑呢。”
“你伯母和我一样，也是一名报社的编辑，我们已经结婚十多年了，而我女儿比你还大几岁，在学校成绩很优异，我很爱她们。”
“那她们现在在哪呢？”
张伯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五个月前她们就已经死了。”
“啊！这么会这样？”
“我记得那天正好是我女儿的生日，我出门给她买了件礼物，就在我回家的路上，防空警报突然被拉响了，紧接着空中出现了几架日军的飞机，它们对长沙城展开了几轮狂轰乱炸，等我赶到家时，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她们早已被炸得尸骨无存。”
“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些伤心事的。”我难过地说。
“没关系，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又何必把自己也填埋在过去的那堆废墟里呢？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了那些爱你的人而努力生活，这就是我重回罗蓬村的原因，我希望能在这里重新开启自己的生活。”张伯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只是我最终还是落在了日本人的手里，这样也好，过不了几天我就可以再次见到我的爱人和女儿了。”
看着张伯嘴角上那一抹浅浅的微笑，我很想为他们即将到来的重逢而高兴，可是心中却载满了凄凉。
“张伯，我知道不久以后我们的生命都将在此终结，你害怕吗？”我问道。
张伯笑着对我摇了摇头。
“我好害怕那一天的到来，为什么你不害怕？”我继续问道。
“我很珍惜自己的生命，但是我更崇尚信仰，一个有信仰的人，即使他失去了生命，但至少他还拥有那宝贵的灵魂，可是如果一个人没有了信仰，即使他还活着，他拥有的也不过是具空壳罢了。”张伯说。
“那信仰又是什么？”
“有国才有家，有家才有你我。”
说完，张伯在地面上写下了“我是中国人”这五个大字，并让我牢记它们，因为这便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信仰。
随后张伯又拿起小木棍在地上挥舞着，很快地面上又多出了几列字，上面写着：
硝烟弥漫，炮声隆隆，城外壮士正激战。数万敌军至，几千英雄魂。城门开，家沦陷。
断壁残垣，哀鸿遍野，城内百姓无处逃。一把无情火，千年古城焚。乌鸦惊，忠犬吠。
可怜城东老头，老伴先去了，悲声切切，从此孤独终老。
可怜城西小女，被逼路尽头，泪洗屈辱，此恨比那山高。
可怜城南老爹，痛失妻与儿，捶胸顿足，无处话说凄凉。
可怜城北婴童，刺刀穿襁褓，啼声骤停，雷公愤，龙王怒。
直到有一天，我们拿起了锄头与镰刀，誓死保卫家乡。
只要一息尚存，我们绝不放弃。
就算前有强敌，我们永不退缩。
此仇一天不报，我心怒火难灭，唯有抗战到底，方能点亮黎明。
写完以后，张伯便以此为词唱了起来，他的歌声激昂有力，听得我血脉偾张，虽然我并不理解歌词的含义。
“张伯，这首歌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呀？”我问道。
张伯摸了摸我的头，然后把歌词的意思给我解释了一遍，并告诉我说：“刚才我想起了长沙城被日军攻陷时的场景，那一幕幕我永远也忘不了，太恐怖，太血腥，太残忍，所以我才写下了这首歌。”
“我很喜欢这首歌，你可以教我吗？”我说。
“当然可以。”张伯笑着说。
晚上我回想着张伯那张一家三口的照片和慷慨激昂的歌曲，脑海里闪现的全是日本人炮轰长沙城、迫害中国同胞的画面，仿佛自己正置身于那片火海之中，我似乎能清晰地听到那些掩盖在炮声与枪声下的痛苦呻吟声，从那以后，我对日本人的认识不再是那帮好吃懒做的强盗，而是一群丧心病狂、无恶不作的贪婪者。
这一刻我突然发现我内心的恐惧正慢慢地消散，与此同时愤恨正在我心里一点点积累。我恨日本人，他们是不可饶恕的罪恶之徒，我再也不会屈服于他们的淫威之下，因为我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是龙的传人，在我的身后有一个伟大的民族在支撑着我，它就是中华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