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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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九十二 诱饵

    大军集结罢了后,罗孤站在关墙下正中,眺望眼前高耸入云的萧关,说道:“也罢,绯衣不在,就从正门攻过去看看,卿言,把未央做得攻城梯架上关楼,吓唬吓唬那位胆小如鼠的鬼神。”

    “遵命,大哥。”高卿言微微一笑,她虽只穿一身青衫,披一袭水蓝婵娟,居于战场却比任何人都显得游刃有余。她骑在马上,将婵娟水袖高高舞起,摆出几道优雅婀娜的花样来,背后的乱武军就好像得到了某条信号一般,推动着攻城梯轰隆隆地向萧关进发。

    诚然,在乱武军中,高卿言腰间的水袖就是行军作战的信号,她舞动婵娟,就是发号施令,无一人敢怠慢。三辆铁皮木甲的攻城梯被千百将士推向萧关城楼。可直到攻城梯离关墙越来越近,两军才看得清楚,那攻城梯比关楼还矮上半截。

    “切,还以为多厉害,不是还不如昭锦做得攻城车?”冉为瞥了那攻城车一眼,不屑一顾地嗤之以鼻。而真正懂行的王昭锦却面露疑惑,说道:“不,无忌哥,那三辆攻城梯里……还藏有其他玄机!”

    诚如王昭锦所言,那三辆攻城梯由木轮推动,四四方方约有十马并行般厚,比王昭锦做过或看过的攻城梯都要庞大笨重。王昭锦甚至能够看得清,那攻城梯里必定机关重重,有的是偃法诡道。

    果不其然,当攻城梯靠在关墙上的时候,吕布和陈宫尚且毫不在意,但他们很快就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追悔莫及——雷霆般的几声巨响,攻城梯朝里的那一侧最顶的铁皮木甲轰然洞开,藏在里面的是成百上千各司其职的乱武军士卒,汗流浃背地推动着机关。其后,攻城梯里又三架云梯缓缓升起,直扑向萧关关楼。

    “不妙,快朝那攻城梯放箭!”陈宫意识到驱动那机关云梯的是攻城梯里暴露无遗的兵卒,连忙下令,让自家弓弩手放箭围歼。一声令下,一时之间,关楼上的强弓劲弩都疯狂地射向攻城梯,如雷如雨,势不可挡。

    但乱武军也不会白白坐以待毙,就在吕布军拈弓搭箭的时候,攻城梯两侧急匆匆奔来两列步兵,铁盾列阵,抵御弓弩齐射。脚下是数十丈高的半空,背后是咯吱作响的机关偃甲,乱武军的盾阵就像是一座铁石山峦,任万箭齐发,自岿然不动,不让一支箭矢袭击到背后的同袍。

    乱武军之精锐,可见一斑。

    在盾阵的掩护下,攻城梯里暗藏的云梯很快被架在关楼上,不高不低恰到好处——攀登的将士拿锚索一勾就能够一跃而起,而吕布的方天画戟,却触之不及。陈宫在关楼上急得如同热火里的蚂蚁,高卿言却轻叹一声,说道:“又到了我最不喜欢的时候,是该让他们去拿人命堆砌胜负了。”

    “别忘了你此来的目的,胜过这一战之后,你就能够让源源不绝地人命为你杀伐,为乱武军杀伐。”经罗孤提醒,高卿言嘴角掠过一丝摄人的冷笑,说道:“说的也是,那牺牲在此战的这些将士的性命,我会铭记于心。”

    “毕竟他们的牺牲,是不死兵之术付诸未来的关键一步。”

    说罢这句意味深长的话,高卿言复又舞起水袖婵娟,向乱武军发号施令。见到这进军的信号后,千万乱武军就源源不绝地奔向攻城梯,又从云梯攀登,扑向关楼。而吕布与陈宫的兵马也并非等闲,他们在鬼神的号令下奋勇当先,一时之间,乱武军也拿关楼不下。

    萧关右侧山脉,坚守其上的是高顺和陷阵营,以及三万吕布军士卒。而与他相对的,是睥睨整个战场的奸雄曹操。在乱武军在关楼前和吕布军杀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曹操不动声色地凝望着铁甲银面的陷阵营和高顺,说道:“陷阵营……听说和清明交战过几次,彼此各有胜负,不知他究竟……精锐几何呢?”

    “陷阵营天下闻名,向来有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名号。当初兖州以席卷之势失陷,就是由他们连克数城,才让我军一败涂地。”提起陷阵营,曾亲历吕布偷袭兖州的儒将李典自是有话可说,他言道:“至今以来,陷阵营未曾攻克的城池关隘,唯有当年衡天军死守的济北,也就是今日的临瞳。”

    李典的话语,似乎又触及了曹操的痛处。奸雄咬了咬牙,却仍旧不改笑容地呼喊道:“子和,虎豹骑何在?”

    “虎豹骑在此,听候主公差遣。”随着曹操的一声令下,他身后的一名年轻将领应和而出。众将之中,他穿的颇为显眼——一身银甲银盔,背后排布着两行纯金的尖刺,如同羽翼。他手中银枪比常人的枪矛还要长上一截,看起来锋锐无比。而他身后的五千兵马,也是一模一样的装束,只不过银甲是铜甲,金翼是铁翼。

    他是曹纯,曹操的族弟,追随多年。而他所率领的,是曹操军的特种部队——虎豹骑。与高顺的陷阵营、孙绯衣的龙雀、翟燎的狮吼营与陈炀舞的潜豹营一样,虎豹骑也是曹操从全军精锐里挑选出来,由曹纯率领,执行寻常兵马难以达成的任务。

    只是至今以来,曹操军纵横天下,难尝一败。之前在徐州的时候,奸雄曾想让虎豹骑对付衡天军,但顾忌他与周临相交一场,终是手下留情。而虎豹骑与曹纯,就像是一条潜龙般雪藏至今,未让世人知晓。

    而萧关之下,曹操唤来曹纯,意在动用虎豹骑的力量。奸雄微微一笑,说道:“子和,带着你的虎豹骑,去会会那陷阵营高顺,别让我失望。”

    “谨遵号令。”遵从曹操的命令,曹纯驱使着五千虎豹骑,望右侧山林而去。就在这时,荀彧开口说道:“主公,高顺以寡兵戍守,那座山上必定陷阱重重。虎豹骑是军中至宝,容不得半分闪失。不如让妙才将军殿后,与子和将军齐往如何?”

    对于自家军师谨慎的提醒,曹操亦是甚为赞许,他微微点头,说道:“也好,妙才,你率一万兵马,照应子和。”

    “遵命,主公。”与虎豹骑病娇而战,夏侯渊自是求之不得。他清点了一万兵马,跟上曹纯,还笑嘻嘻地和他勾肩搭背。虎豹骑的统领虽然素来冷漠,但毕竟是自己的兄弟,曹纯尬笑着回应夏侯渊。

    眼看着乱武军和曹操军都有所动向,衡天军的将士已是迫不及待。根据暗影的情报,萧关的大门已经被吕布以土石封锁,半分也动不得。关楼有乱武军的攻城梯强打,衡天军虽略差一筹,但配以云梯也能够登得上去。左侧山林的张辽和五万吕布军,也有文章可做。

    但这两处战场,攻下来不知要损耗多少将士。而在周临与陈流的脑海中,还是不放弃动用那道终南捷径。

    “对付吕布,还是以最屡试不爽的办法来吧?”骑在绝影马上,周临看向陈流,向他道出自己的想法。而暗影的大统领则是唏嘘一声,说道:“你想清楚了?要是让九渊和瞳歌任何一个知道我首日就让你用那计策,都会被骂得很难看啊。”

    “他们骂的是你,心疼的是我,又有何妨?”周临朝着陈流鬼诘地一笑,说道:“无忌,你带和瑾之领三万兵马,以昭锦的攻城梯登萧关。公烈,你和炀舞率狮吼陷阵两营直入左侧山林,强攻张辽。玄德,也拜托你带四万人马,从后策应。”

    周临这么云淡风轻地随口一说,就将十万衡天军的八万从自己身边支了出去。冉为刚要依令行军,却又恍然大悟,问道:“大哥,你不会又打算拿自己做诱饵吧?”

    “还有比我更能让吕布垂涎三尺……啊不,让吕布咬牙切齿的诱饵吗?”周临指了指自己,甚至颇有些骄傲地说道:“以我为饵,寡兵相护,不论是以联军发起人和大汉丞相的头衔,还是以鬼神仇人的身份,都能让吕布自己杀过来,投入我的天罗地网。”

    “待到他在这里杀得正痛快的时候,你们就回马一枪,将他团团围住,以孟德教过的车轮战对付他,擒贼擒王,萧关不攻自破。”

    即便周临怀着满腹自信,但他身旁的同伴还是不甚放心他再度涉险。翟燎眉头拧成一个八字,直截了当地说道:“大哥,你在三姓家奴手底下一招都过不去,赤兔马又快,万一你有个闪失,我们该怎么办?”

    “啧,谁说我会有闪失的?”周临说着,转过身去捏了捏背后佘闻人肉嘟嘟的小肥脸,说道:“我这不是……把咱们从不失手的小闻人留在身边了吗?”

    又是“嘭”得一声,吕布还未被引来,周临已经快被佘闻人给活活打死了。

    有佘闻人守在周临身边,众人也就不再说太多,各司其职,去执行起少年的命令。刘备在赵云耳畔说了些什么,银枪少年也不跟随皇叔去往左侧山林,而是在衡天军阵中徘徊,不知所向。

    周围的人马不过一会就少却大半,周临背后只剩下两万人马,显得有些惨淡。他望向如佘闻人般守在自己身后的貂蝉,说道:“貂蝉,躲到军阵最后去。我说过,不想让你再为与吕布的战争涉险。”

    “公子,貂蝉也曾说过,不想再做你与同伴们的累赘。”貂蝉的目光紧紧盯着萧关关墙,眼神坚定而又不容置疑,她说道:“我在这里,能够替公子分担吕布一半的愤怒与仇恨,这对你我都好,不是吗?”

    在洛阳时,貂蝉曾答允过周临,不再为他向吕布涉险,但一到战场上,她又会不由自主地去守护周临。少年知自己劝不动她,只得无奈地苦笑一声,说道:“一个两个,都被我惯出来一身傲骨,别的不肯去学,偏偏知学会临阵抗命……我不要面子的吗?”

    面对周临不知自言自语还是说与旁人听的这番话,貂蝉并不回答,只以沉默相应。而此时此刻,萧关城楼之上,吕布也注意到衡天军的动向,他拿起方天画戟,急不可耐地说道:“公台,周临身边的人都被他调了出去,这小子简直自寻死路!让我领一万兵马下关去,我要亲手杀他!”

    “不可!你受他诱骗陷入重围是头一回吗?他既然敢把兵将支走,就必定有所防备,你不能去。”面对已经迫不及待的吕布,陈宫毫不犹豫地拦住了他。而谁知鬼神却丝毫听不进他的忠言,只说道:“公台,这机会千载难逢!之前都是在崇山峻岭,我一时大意才会受他蒙骗。如今站在萧关之上,军阵一览无余,他区区两万兵马,能奈我何?”

    鬼神言罢,径直要从左侧山林下关。而陈宫却是连忙拉住他的衣袖,说道:“奉先,你莫要一见周临就红了眼睛,他诡计多端,你又能奈他何?我既然是你的军师,就绝不能让你如此涉险,你不许去!”

    “你是军师,可我是主公!”陈宫再三的指指点点,让吕布再也忍受不了。他一把推开对自己有恩的军师,飞身跃上赤兔马,说道:“待我将周临的人头带回来,再告诉你,我们两个,谁对谁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