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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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十九 承君一诺

    “文姬!”悲剧接二连三地发生在翟燎与蔡文姬这对爱侣身上,面对如此惨景,翟燎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嘶吼,疯了般地冲向那群匈奴禽兽。

    伏在蔡文姬身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嗜色成性的匈奴单于刘豹。他千里迢迢来到长安,为的就是夺走大汉帝都的千万美女,他未曾想到,自己甫一进城搜寻,就遇见了这般温文尔雅的绝色佳人。而在虎背熊腰的匈奴之主面前,蔡府下人与蔡文姬的一切反抗都毫无作用,刘豹与他的部下轻易地屠尽蔡府满门,迫不及待地要轮番享用蔡文姬这只捏在手上挣扎不得的柔弱羔羊。

    在看见翟燎的那一瞬间,蔡文姬黯淡无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萤火般的微光,但比起希望,她的眼中更多的是恐慌。木已成舟,此时此刻,万念俱灰的蔡文姬,唯独不想让翟燎看到这一切。

    背对众人的刘豹听见翟燎雷霆万钧的嘶吼,但耽于蔡文姬柔嫩如脂、光洁如玉肉体的他连头也不愿回过去,只是扯着嗓子吩咐着部下,说道:“统统杀光,别让他们扰了本单于的兴致。”

    眼前的不速之客只有五人,但在场的匈奴兵却又二三十个,他们是王廷最为精锐的守护者,保护刘豹是他们的使命。况且人多势众之下,他们也急于处理掉这个发疯的少年,好跟在单于后面享用美人。

    在部署长安守军的时候,周临在帝都兵器库为翟燎与陈炀舞各自挑选了上品大斧与狼牙棒,虽比不上自己用惯的兵器,却也比潜入长安时随身携带的短斧短锤要趁手得多。翟燎一马当先,大斧被武躯缠绕变得漆黑,势如破竹地劈在打头的匈奴兵身上,顿时将他砍做两半。陈炀舞的狼牙棒紧随其后,把围在翟燎两边的匈奴兵砸飞出去,撞到墙上,脑浆与鲜血迸裂四溅。

    两把缠绕着武躯的兵刃,再加之一柄可摧金断石的斩蛇剑,翟燎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扫清护卫刘豹的士卒们,而这位地位斐然的匈奴单于回过头来,望见尸横遍地的部下们,以及气势汹汹冲向自己的翟燎等人,连忙从被自己压着的蔡文姬身上跳起来,一手握住庭院里遮阴的大树,暴吼一声,竟将那棵粗壮如柱的垂杨柳连根拔起,猛得扔向翟燎等人。

    在柳树飞来的那一刻,无论是翟燎、陈炀舞还是周临,都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那棵柳树经由刘豹之手,竟变得漆黑发亮,如同陨石般飞来。换句话说,刘豹竟将已然脱手的整棵树都缠绕上了武躯。

    “炀舞!”回过神来的周临连忙喊了陈炀舞一声,怪力无双的少女这才猛地抡起狼牙棒,从正面迎击刘豹扔过来的柳树。在狼牙棒与柳树碰撞的一瞬间,陈炀舞听见金石摩擦般的声响,紧接着自己的双手就想被一头大象踩中一般,虎口震裂,血崩骨折。

    但这棵陨石般的大树,终是被她挑飞出去,装到一边的墙上折成两半。可刘豹的这一击不过是虚晃一招,在柳树脱离视线的那一刹那,匈奴单于双刀齐下突袭而来,熊虎般的身躯直直压向双手半废的陈炀舞。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面对刘豹猝不及防突袭的陈炀舞,当机立断地丢掉狼牙棒,整个人倾斜倒在地上,用后背支撑身体,用缠绕武躯的双脚挡下刘豹的弯刀,口中大喊道:“清明,公烈,快上!”

    只听扑哧一声,空气仿佛都在那一瞬间凝固。刘豹的双刀砍开陈炀舞的铁靴,在她双脚前停滞住,而与此同时,翟燎的大斧劈在他左肩,周临的斩蛇剑刺在他右肩。

    两肩受到痛击的刘豹惨叫一声,翻身越过陈炀舞,仓皇逃向院门。附近的匈奴兵卒听见蔡府的动静,也都簇拥而来,团团围住他们下身赤裸的单于,拔刀对向衡天众。一时间屋子里的匈奴兵足有百余人,周临见状双目一瞪,帝气倾泻而出,但来此的毕竟都是异族精锐,倒下的人尚且不足半数,而门外的匈奴兵,仍在源源不绝地涌进蔡府。

    发狂的翟燎还要在冲上去,周临却伸手拦住了他,说道:“别再缠斗了,去看看文姬小姐怎么样。”

    听到兄长的话,翟燎才想起身后刚刚遭遇侵犯的蔡文姬,连忙奔了过去,脱下披风将衣不蔽体的她裹起来,抱紧蔡文姬呼喊道:“文姬……没事的文姬,别怕,是我来了!”

    可无论翟燎如何呼喊,蔡文姬的脸上都再泛不起任何涟漪,只是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一动不动。周临回头瞥了一眼,只觉得心如刀绞。他未能保全自己尊敬的蔡邕,竟连他的女儿、自己兄弟的恋人蔡文姬都未能守护。但此时的周临仍要顾全大局,尽力心平气和地问刘豹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匈奴单于,刘豹。”被部下簇拥着的刘豹显得有底气许多,一双眼睛也恢复虎狼般的神气,转而问道:“你会帝气,应该不是寻常汉人,报上姓名。”

    “汉左将军,济北周临。”周临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刘豹,一字一句地说道:“阁下也看得出,我们这边还有两人未曾出手,你身后也有一支精锐之师。若是真拼个鱼死网破,对谁都没有半点好处,不如就此收手。”

    “大哥!”“清明!”身后的兄弟与同伴惊呼着质疑,但周临也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冷静应对。刘豹眯着眼睛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如此,本单于不过是玩个女人,犯不着闹上性命。”

    “但是,我们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绝对不会。”就在刘豹亦答应收手的时候,周临突然打断他的话,气势磅礴地说道:“不论过去多久,我的衡天军都终有一日会北上草原,杀进狼居胥山,杀进匈奴王廷,杀你们一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刘豹,你的这颗脑袋就先寄存在你的脖子上,在不久的将来,我身后的这位兄弟,会亲自来取。”

    面对周临如此尖锐刺耳的挑衅,刘豹的双目瞪大如牛,满腔怒火仿佛随时都会迸发而出。但作为匈奴的单于,他终究不会被区区挑衅激得失去理智,只是冷哼一声,带着他的部下离开蔡府。

    即便刘豹与匈奴兵离开,众人悬在嗓子眼的心也不会有半点松懈。望着相拥心碎的翟燎与蔡文姬,望着双手双脚都遭受重创的陈炀舞,周临对王昭锦说道:“昭锦,带他们离开,在城东十里的密室外等我。”

    还不等同伴们回答,周临已奔出蔡府,抢过一名战死匈奴兵的马匹,一路疾驰而去。他的目的地只有一个,他要救走的,还有一人。

    联军此时仍在城中劫掠,李傕郭汜忙于其中不亦乐乎,暂时还顾不上皇宫。但未央宫早已是人心惶惶,宫人们纷纷拿起家当出逃,刘协拦不住,也不忍心拦。一路无阻地来到刘协的寝宫,周临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泪流满面地说道:“阿协,对不起,是我无能,守不住长安城。联军过不了多久就要攻进来了,你快跟我一起逃出去吧,逃去济北,我带你东山再起!”

    “怪不得你,阿临,长安兵力薄弱,面对那样的大军,也实在是苦了你。”在这样的生死绝境,刘协的脸上却写满了平静,他说道:“但是,朕是大汉天子,帝都城破,你能逃,朕决不能。”

    “不逃?阿协,你可要想清楚,现在不逃的话,你又要回到在董卓掌控下的那种生活了!”听到刘协回答的周临激动万分地抓住小皇帝的双手,而刘协的脸上却仍旧毫无波澜,他说道:“不是还有你吗?放心吧,朕在董卓掌控下待久了,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朕会在李傕郭汜那里好好地活着,而你,阿临,你回济北去,壮大你的衡天军,待到时机成熟,一路杀回长安来,救朕出来。”

    “你走,朕留,不管多久,朕都等你来救朕的那一日,如何?”

    刘协的目光恬淡如水,就在周临犹豫不决的时候,王允不知从何处走来,说道:“周临,陛下既然都这样说了,你还是快走吧。”

    “王允?”看见来者是王允,周临不禁皱起眉头,满脸敌意地问道:“李傕郭汜点名要你的项上人头,你不逃命去,留在这里做什么?”

    “呵,正是如此,老夫才绝不能逃走。”王允嘴角一歪,露出淡泊的笑容,他说道:“事到如今,老夫承认自己权欲熏心,无法自拔。但老夫一生汉臣,不论身处何位,身在何地,都未曾想过要大汉衰亡。老夫想要的,不过是凭一己之力,来让大汉重现昔日荣光。可惜现在看来,我是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命数。但是周临,虽然老夫与你不共戴天,却也不得不承认,你有。”

    “走吧,殉国由老夫来,但救国,就交给你了。”

    “走吧,阿临,朕会在此等你,不论多久。”

    在刘协与王允如炬的眼神中,周临鼻头一酸,站起身来,向两人抱拳说道:“承君一诺,死生不忘。”

    向刘协许下承诺后,周临快马加鞭,奔向城外与同伴约定好的地点。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在长安城外的一座高山崖角,情报里不知去向的罗孤与夏未央三人并肩而立,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城中发生的一切。

    “少主,墨鸦来报,小少爷已出未央宫,一行人虽有损伤,却无大恙。”罗孤身后,一名长衫儒士信步而来,回头望去,却是贾诩。

    面对一手策划这场战争的毒士贾诩,罗孤不怒反笑,说道:“好,很好。大事已成,文和,你也不必再卧底了,留在李傕郭汜手下,于你于我都无半点好处。”

    “遵命,少主。”得到命令的贾诩向罗孤低头,深深一笑。而罗孤则是走向山下,说道:“阿临有他的衡天奉使,可我,也有我的乱武侍。回汉中吧,顺带传令仲达,让他和尚香将荆州州都襄阳拿下来,在长安待得太久,连我都有些挑剔起来了”

    长安城东,在夏未央曾经囚禁王允一案证人的密室里,翟燎紧紧拥抱着泪流不止的蔡文姬,嘴里念道:“文姬,你放心,我一定会杀光那帮禽兽,也一定会照顾好你。跟我回济北吧,在那里,没有人能再伤害到你。”

    “翟公子……公烈……”遭遇父亲离世、自己失身这接二连三打击的蔡文姬,在翟燎的不断安慰下终于恢复了些许神智。她含着泪叫出翟燎的字,凑到他耳畔,低语几声,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陈流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策马而来的周临,见他回来,众人连忙收拾行装,只等他一声令下。从长安城一路杀来,浑身浴血的周临来到同伴们面前,语气低沉地说道:“走吧,回济北去。这场战争,谁都不是赢家。”

    诚如周临所言,长安城的纷争自连环计始,并以王允自尽、刘协重归西凉军掌控为终。董卓与诛董党,周临与王允,他们谁都未能成为最后的赢家。或许攻陷长安的李傕郭汜,也并不是胜者,真正的赢家,却是一手策划了这一切,在背后翻云覆雨的某股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