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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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沙(七)

    郝爷咽了口吐沫,眼神透着惊恐在两人身上来回的打量,腿肚子都有点抽筋的感觉,“两位好汉,兄弟我是不是那里做的不周全?有话好说。”

    那独眼隔着门缝又朝外随意扫了一眼,也大大咧咧的走到桌子前,眼睛眯着看着地上晕过去的粉头,见那粉头衣衫不整,雪白的肌肤隐约的若隐若现,他嘿嘿的干笑着,舔了舔嘴唇说道:“妈的,郝爷真是好福气,那找的这么个俏娘们?有钱真好!”

    郝爷猛然惊醒,脸色一转强自镇定的连忙说道:“好汉行走江湖,这话怎么说乃,多个朋友多条路。”

    那独眼微微扭头仿佛在听屋外的动静,随后不急不缓的说道:“郝爷,交朋友不能嘴上说啊,你说着既然相识一场,拿点银子花花。”

    那郝爷一听要钱,要钱就好办,忙不迭的伸手,这是他脑中一闪,手边停住了。他怀里的确有张一千两的大银票,可是他此时存了份心思,眼皮微微一跳笑眯眯的说道:“哎呀,我今天仓促,在隔壁那屋床下有个箱子,我在里面放了一千两银子,都给好汉们当个盘缠。”

    那独眼嘿嘿的阴笑了几声:“他妈的,你就不能整个银票给爷们?啊?一千两银子六十几斤,你帮我扛着?”

    张韬坐在一边,微微瞥了瞥独眼,打断道:“郝爷,我们哥几个就是问点事情。您要是方便,就跟我们说说。”

    郝爷微微抽了口凉气,屏息提神的答道:“问什么事情?”

    “就问个路。”张韬坐在桌边,粗狂的脸颊映着烛火,黄白分明更显棱角。

    郝爷心里暗暗计较了一番,貌似坐在那里的才是正主,便小心的答道:“敢问并肩子(朋友)那条道上的?问哪条路?”

    张韬和独眼不约而同的嗤的一声笑出声,张韬微微摆摆手说道:“别跟我扯这些听不懂的,我就问……”他眼神一收,直直的盯着郝爷挑着眉毛说道:“就问问去县衙的路……怎么走。”

    郝爷一愣,“县……”他心里猛然一惊,面前的两人在自己面前从容杀人,一点顾忌都没有;面相也大大方方的露给自己看,要么是根本不怕自己派人追杀,要么……就是没想着给他郝爷留活路。

    他登时慌了神,心里暗骂那帮保镖打手关键时候一个指望不上,但是这时候也由不得多想便微微有些颤抖着说道:“县衙兄弟我还有点关系,好汉有什么需要的,交给我好了。”

    一旁的独眼一边睨着地上的粉头,眼中满是流连,一边说道:“甭废话,你就直接说,你跟县衙的姐夫……怎么联系?”

    郝爷此时已经稍稍定了神,他已经知晓这两个人不是要钱的,是冲着知府的!他们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心中琢磨着,嘴上倒也不磨蹭:“那不是我姐夫嘛,一般如果有什么事就直接去他府里。要么就派手下直接进去传个话。”

    张韬眉毛一挑:“传话?你姐夫能信?”

    “一般都是熟人,我手下的账房师爷或者是大胡子去,他认得呢。”

    张韬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抬头语速极快的问道:“那《百官录》呢?”

    “啊?什么录?”那郝爷一时没反应过来,被问的蒙住了。

    张韬和独眼察言观色,这时互相看了一眼,张韬继续说道:“听说你那里手面挺宽啊,我要偷偷出趟海,送点货出去,能不能办到?”

    那郝爷一听,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要出海?正好就把账今天这笔账在海里算算清楚。他脸上不露声色的说道:“出海可以,实不相瞒,这江夏镇兄弟我还算有点门道。”

    说完他存着奇货可居的心态有意卖弄道:“几年前这里剿匪,我跟那头关系也不一般,送人送货熟得很。”他拍着胸脯继续说道:“有用得着兄弟的,只管说!”

    张韬从他的话语里逐渐理清了脉络,他这里是个外口,专门对外联系的。他狞笑着站起身来,往那郝爷面前走去,那郝爷一见这架势吓得双腿止不住的打颤,急急忙忙的说道:“好汉,银子我有!船、人手我也足足的,只要您说话,我立马就照办!”

    张韬一把扯过他的前襟,拎到胸前说道:“他妈的,你和那汪文元做的什么勾当当我不知道?你们这叫通敌!这是谋逆的罪名,要凌迟的!”

    那人哭丧着脸:“汪……谁?好汉这……你们到底……”

    独眼早就按耐不住了,终于等到张韬问完话了,直截了当的说道:“汪文元认识吗?快点!认识就说!爷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呢!”

    “我是……我是真的不认识啊!那个姓王的究竟……究竟是谁啊!”郝爷此时已经语无伦次了,把“汪”听成了“王”,一味的求饶着。

    张韬哼了一声手用力把那郝爷一推,冲着独眼扬了扬下吧,独眼看了张韬一眼,随即便手起刀落将那郝爷杀了。

    张韬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看着桌上的烛火发了楞。

    这时那独眼喜滋滋的抱起正晕倒在地的粉头,就往里屋钻,张韬见了砸了一下嘴,压着声音骂道:“哎,都什么时候了!别他妈再添乱了。”

    独眼顿了一下,一阵的沉默,他把手上的还在昏迷的粉头随意的朝床上一摊,背对着张韬抬起头长长吐了口气,头也不回的说道:“刀子,你这样就没意思了,真没意思了。”

    张韬毕竟昔日是独眼的头,一听那言语心中一鼓开口说道:“什么没意思,办差是要紧!事情轻重你还不知道!”

    独眼又叹了口气,慢慢转过身来,只见他昂着头冷冷的看着张韬说道:“我说刀子,有的话我不说不代表我是傻子。

    张韬听了一愣,只听独眼手指头点着自己的胸口继续说道:“四海巷救你家人,我杀了四个;大前天晚上那赌场的‘马眼子’也是我干的;现在这姓郝的又是我下的刀……”独眼每说一桩事情,便往自己的胸口点几下,眼睛直**的盯着张韬。目光灼灼的让张韬都不敢直视。

    说完他仍然看着张韬,手朝门口一伸,指了指说道:“院子里和这门口的,这几个看门的我和黑子一人俩。”

    张韬明白了独眼的意思,低下眼睑没有言语。

    那独眼朝前迈了两步,那眼睛灼灼的泛着光,他正视着张韬说道:“我说你手里也该沾沾血了,不能以后我上菜市口挨刀,你他妈坐下面啃着瓜果看戏吧。”

    张韬被这独眼的言语一句句的拍打着心房,他轻轻咬着细牙,想反驳却无话可说。他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当然知晓,但是他从不愿意细想,也不敢细想。此时独眼猛的一语道破,他只觉心头一震,气势也顿时颓萎了下去。

    只听那独眼隐约泛着丝丝恨意继续说道:“现在可不是以前了,以前弟兄们是上阵杀敌,不分。现在大家都是给王爷做脏活的,除了你,哥几个哪个手上干净?刀子,你现在变得有点不地道了。”

    张韬眉头微微抖了两下,随即便扭过头犹豫了一下朝门口走去,他也叹了口气嘴里说道:“随你吧,快点。”

    《聊斋志异》里有句话说得好啊: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作恶虽恶不罚。这人的心肠是最经不起推敲,万万不能细琢磨的。这赌场老板为非作歹不假,难道张韬独眼便是替天行道?所以说啊,通篇到此,究竟就仅仅是那江夏镇——烟锁雾绕吗?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定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