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吟（四）
张韬在家呆了几天，便匆匆离去，他先去了北平到王府听吩咐。刚迈进王府大院，便看见黑子正在和石佛二人聊天。二人看见张韬进门，便停了话头。
黑子走上前来，看着张韬笑吟吟的说道：“张头，这回家一趟，我看走路都轻快了啊。”
说完就贱兮兮的嬉笑了起来，张韬听了，白了他一眼，舔了舔嘴唇，笑骂着说道：“滚一边去，你现在也是个人物了，说话做事像个人，成天惦记我干什么，你要是不舒服，我给你好好通通腚眼子。”
“我呸，我操，你他妈真够恶心的！大和尚你赶紧走，别扰了你的修为。”
那石佛仿佛没听见一般，都弄着肩膀上的瘦猴子，摇着头说道：“人心本恶啊，大和尚原来是刽子手，那死牢里的什么人没有？早就见惯啦。”
张韬摸着胡子，看着面前那个丑陋和尚，说道：“听闻这刽子手入行不准有后，从练刀到出师，十年方成，‘杀人不眨眼’的一说是真是假？”
石佛轻轻抚摸这那猴子的脖颈，张韬、黑子看了心里一阵疙瘩，感觉是摸着自己的脖子一般。
便听那石佛感慨着说道：“刽子手这个行当，一般人做不来，我刀下有恶贯满盈的奸恶之徒，也有临死都在喊冤的屈死之人，没有铁石心肠，这刀怎么下的利落？”
张韬心道难怪大和尚看人的眼神跟一般人不同，总是一种平淡漠视之感，心肠之硬可见一斑。
那石佛继续说道：“我们这行，拜的是魏征为祖师爷，魏征梦斩泾河龙王最是铁面无私。其实你们都知道，我们拜师后自小杀生，练的就是胆。出师的时候，手上功夫上可以说是到了‘杀人不眨眼、头断皮相连’的地步。有句行话叫‘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意思就是我们虽是杀人，可杀的都是奸恶之人，也算一份良心安慰。可哪个刽子手手上没有冤魂？是奸是恶又是谁来判定的？我辞这差事便是因为大和尚我看破了，人心本恶，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四海之广何不成就一番事业呢？”
张韬听了心念一动，喃喃的叹息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
石佛为自己情绪所染，神色慨然，迎风昂首矗立。一阵凉风吹来，吹得这恶汉衣襟抖擞，更显威风凛凛。
只听他哼哼冷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我本就是一个‘修桥铺路’的公门小吏，可创立天下哪个文臣武将不是杀人无数？真有十殿阎罗，为何他们却受万世景仰？”
忽的又一阵恶风吹过，胡乱的卷起院中的浮尘落叶，摇曳着院中树上枯枝乱晃，惊得那鸟儿噗噜噜的飞走一片。
石佛这段话振聋发聩，听的张韬、黑子愣在当场，如同庙堂前的泥塑一般。
“说得好！”只见王爷昂首阔步，满脸微笑眼含赞许的走来，徐江也捋着胡须微笑着看着。
三人向王爷行礼，王爷满脸钦佩之色，徐江笑着说道：“王爷，大和尚看似一个凶煞莽汉，可这份见地岂同寻常！”
王爷微微颔首，说道：“之前我就听那谛音寺方丈说起过，大和尚颇有慧根，日后自有福缘，正果非凡。今日听大和尚一番话语，那方丈果然是个大智慧的人，所言非虚。”
石佛也不为所动，好像说的不是他一般，他打了个哈欠，说道：“王爷，要没别的事，我去练功房活动活动筋骨，提提神。”
王爷看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禁莞尔，点头应允。随后看着张韬说道：“你回来了？家中还好，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跟本王说。”
张韬心中一紧，敷衍道：“小的先谢过王爷，小的家中一切安好，平淡日子也没啥需要的。”
黑子知道张韬对家人安危心有余悸，但是也不想多事，便想寻个借口退下，刚欲出口，便听王爷招呼他：“黑子，你马上要出趟门，带几个得力的手下，去易州一趟。”
黑子一愣，易州？去那里干什么？
徐江在一旁也在琢磨，他抬头看着王爷说道：“王爷，难不成是……”
王爷叹了口气说道：“嗯，昌平守将的遗孤总算找到了，他们被副将拼死救出，受了不少罪啊，黑子你去把他们接到我府上吧。”说完也没看其他人表情，和徐江就往门口走去。
张韬心里稍稍松了点，眼中带着几丝赞许钦佩，他看着王爷的背影若有所思，随后朝黑子点点头，黑子也微微笑着带着几分神气神色朝张韬扬了扬下巴，两人心照不宣。
张韬心里还有心事，不便在王府过多停留，可临走总要跟黑子商议一番，顺便探个虚实，虽然短短几个月，可张韬如今心智已经判若两人。
黑子站在院中，也知道张韬即将远行，肯定多少有点心里没底，便拍拍张韬的肩膀说道：“别想太多，江夏镇不大，你安心办差就行，正好也躲躲风头。”
张韬担心的并不是这个，他担心的确实这趟“差事”。如今他已经知晓那遗物便是《百官录》，可上次去密林中探访，一无所获，他心里起了疑心。
王爷、黑子、包括独眼多少都带着“嫌疑”，那边还有个颇为神秘的“年轻校尉”，万一这次二探江夏镇，再发现什么端倪……
他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阵忐忑，他更担心这趟“差事”是故意安排自己的，这用他们当年斥候营里的话说叫“烂差”……
黑子当然不知道张韬的心事。他见张韬思虑，也知道这六年前的事情，现在翻出来找的确有些复杂，便跟张韬说道：“刀子，我知道这趟差事不容易，但是你也别胡思乱想，找不到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王爷只能再想别的办法，我不知道你和王爷怎么复命的，我觉得你有些事挑明了比较好。”
张韬心念一动，有些警觉的微睨了黑子一眼，随后低着眼睑，没有言语。
黑子想想又提醒了一句：“你在那边自己也要小心，王爷的手够不到那儿，千万别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另外你要是愿意，我就要王爷把独眼也派过去，你俩有个照应。”
张韬还是没有言语，独眼虽说帮着自己救出了家人，可是那次的谈话表露出的贪婪，还有四海巷中杀死罗大眼表现出来凶狠决绝，真的是让张韬有所顾忌。
东西不在独眼那里还好，要是万一查出来在独眼那里……或者真的找到那《百官录》了，独眼会不会贼心骤起？
不行！独眼不能跟着。
张韬抬起头对黑子说道：“我自己一个人去，先去摸一下地方，看看端倪，独眼要在你眼皮子底下！”
黑子知道张韬所想，自己如今对独眼也是有了一番新的认识，便点点头，说道：“小心。”
张韬看着黑子，黑子也看着张韬，两人都在对方眼神里察觉到江夏镇之行肯定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死无葬身之地！
黑子心里知道王爷现在身份处境特殊，肯定不方便大张旗鼓的派人去查，派张韬前去勘探，原因不言自明。
而张韬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王爷完成了他的承诺，自己现在正是“还债”之时，他自己更有一份期望，这份期望曾经深埋心底，如今却正在慢慢的拱土冒芽……
“江夏镇”，张韬嘴里喃喃的念了一遍，随即抬起头看了眼黑子，转身离去。
黑子走上前来，看着张韬笑吟吟的说道：“张头，这回家一趟，我看走路都轻快了啊。”
说完就贱兮兮的嬉笑了起来，张韬听了，白了他一眼，舔了舔嘴唇，笑骂着说道：“滚一边去，你现在也是个人物了，说话做事像个人，成天惦记我干什么，你要是不舒服，我给你好好通通腚眼子。”
“我呸，我操，你他妈真够恶心的！大和尚你赶紧走，别扰了你的修为。”
那石佛仿佛没听见一般，都弄着肩膀上的瘦猴子，摇着头说道：“人心本恶啊，大和尚原来是刽子手，那死牢里的什么人没有？早就见惯啦。”
张韬摸着胡子，看着面前那个丑陋和尚，说道：“听闻这刽子手入行不准有后，从练刀到出师，十年方成，‘杀人不眨眼’的一说是真是假？”
石佛轻轻抚摸这那猴子的脖颈，张韬、黑子看了心里一阵疙瘩，感觉是摸着自己的脖子一般。
便听那石佛感慨着说道：“刽子手这个行当，一般人做不来，我刀下有恶贯满盈的奸恶之徒，也有临死都在喊冤的屈死之人，没有铁石心肠，这刀怎么下的利落？”
张韬心道难怪大和尚看人的眼神跟一般人不同，总是一种平淡漠视之感，心肠之硬可见一斑。
那石佛继续说道：“我们这行，拜的是魏征为祖师爷，魏征梦斩泾河龙王最是铁面无私。其实你们都知道，我们拜师后自小杀生，练的就是胆。出师的时候，手上功夫上可以说是到了‘杀人不眨眼、头断皮相连’的地步。有句行话叫‘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意思就是我们虽是杀人，可杀的都是奸恶之人，也算一份良心安慰。可哪个刽子手手上没有冤魂？是奸是恶又是谁来判定的？我辞这差事便是因为大和尚我看破了，人心本恶，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四海之广何不成就一番事业呢？”
张韬听了心念一动，喃喃的叹息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
石佛为自己情绪所染，神色慨然，迎风昂首矗立。一阵凉风吹来，吹得这恶汉衣襟抖擞，更显威风凛凛。
只听他哼哼冷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我本就是一个‘修桥铺路’的公门小吏，可创立天下哪个文臣武将不是杀人无数？真有十殿阎罗，为何他们却受万世景仰？”
忽的又一阵恶风吹过，胡乱的卷起院中的浮尘落叶，摇曳着院中树上枯枝乱晃，惊得那鸟儿噗噜噜的飞走一片。
石佛这段话振聋发聩，听的张韬、黑子愣在当场，如同庙堂前的泥塑一般。
“说得好！”只见王爷昂首阔步，满脸微笑眼含赞许的走来，徐江也捋着胡须微笑着看着。
三人向王爷行礼，王爷满脸钦佩之色，徐江笑着说道：“王爷，大和尚看似一个凶煞莽汉，可这份见地岂同寻常！”
王爷微微颔首，说道：“之前我就听那谛音寺方丈说起过，大和尚颇有慧根，日后自有福缘，正果非凡。今日听大和尚一番话语，那方丈果然是个大智慧的人，所言非虚。”
石佛也不为所动，好像说的不是他一般，他打了个哈欠，说道：“王爷，要没别的事，我去练功房活动活动筋骨，提提神。”
王爷看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禁莞尔，点头应允。随后看着张韬说道：“你回来了？家中还好，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跟本王说。”
张韬心中一紧，敷衍道：“小的先谢过王爷，小的家中一切安好，平淡日子也没啥需要的。”
黑子知道张韬对家人安危心有余悸，但是也不想多事，便想寻个借口退下，刚欲出口，便听王爷招呼他：“黑子，你马上要出趟门，带几个得力的手下，去易州一趟。”
黑子一愣，易州？去那里干什么？
徐江在一旁也在琢磨，他抬头看着王爷说道：“王爷，难不成是……”
王爷叹了口气说道：“嗯，昌平守将的遗孤总算找到了，他们被副将拼死救出，受了不少罪啊，黑子你去把他们接到我府上吧。”说完也没看其他人表情，和徐江就往门口走去。
张韬心里稍稍松了点，眼中带着几丝赞许钦佩，他看着王爷的背影若有所思，随后朝黑子点点头，黑子也微微笑着带着几分神气神色朝张韬扬了扬下巴，两人心照不宣。
张韬心里还有心事，不便在王府过多停留，可临走总要跟黑子商议一番，顺便探个虚实，虽然短短几个月，可张韬如今心智已经判若两人。
黑子站在院中，也知道张韬即将远行，肯定多少有点心里没底，便拍拍张韬的肩膀说道：“别想太多，江夏镇不大，你安心办差就行，正好也躲躲风头。”
张韬担心的并不是这个，他担心的确实这趟“差事”。如今他已经知晓那遗物便是《百官录》，可上次去密林中探访，一无所获，他心里起了疑心。
王爷、黑子、包括独眼多少都带着“嫌疑”，那边还有个颇为神秘的“年轻校尉”，万一这次二探江夏镇，再发现什么端倪……
他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阵忐忑，他更担心这趟“差事”是故意安排自己的，这用他们当年斥候营里的话说叫“烂差”……
黑子当然不知道张韬的心事。他见张韬思虑，也知道这六年前的事情，现在翻出来找的确有些复杂，便跟张韬说道：“刀子，我知道这趟差事不容易，但是你也别胡思乱想，找不到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王爷只能再想别的办法，我不知道你和王爷怎么复命的，我觉得你有些事挑明了比较好。”
张韬心念一动，有些警觉的微睨了黑子一眼，随后低着眼睑，没有言语。
黑子想想又提醒了一句：“你在那边自己也要小心，王爷的手够不到那儿，千万别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另外你要是愿意，我就要王爷把独眼也派过去，你俩有个照应。”
张韬还是没有言语，独眼虽说帮着自己救出了家人，可是那次的谈话表露出的贪婪，还有四海巷中杀死罗大眼表现出来凶狠决绝，真的是让张韬有所顾忌。
东西不在独眼那里还好，要是万一查出来在独眼那里……或者真的找到那《百官录》了，独眼会不会贼心骤起？
不行！独眼不能跟着。
张韬抬起头对黑子说道：“我自己一个人去，先去摸一下地方，看看端倪，独眼要在你眼皮子底下！”
黑子知道张韬所想，自己如今对独眼也是有了一番新的认识，便点点头，说道：“小心。”
张韬看着黑子，黑子也看着张韬，两人都在对方眼神里察觉到江夏镇之行肯定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死无葬身之地！
黑子心里知道王爷现在身份处境特殊，肯定不方便大张旗鼓的派人去查，派张韬前去勘探，原因不言自明。
而张韬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王爷完成了他的承诺，自己现在正是“还债”之时，他自己更有一份期望，这份期望曾经深埋心底，如今却正在慢慢的拱土冒芽……
“江夏镇”，张韬嘴里喃喃的念了一遍，随即抬起头看了眼黑子，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