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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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身陷矿井躲锋芒

    话说孙鸣山及突击队员在等什么呢?原来距离劳工交接班时间还有30分钟,反日会成员还没有到岗,若贸然行动,很容易被敌人发现,只好耐心地等待。此刻,矿区上空响起零星的枪声。这枪声清脆,传得很远,空中回荡。孙鸣山心急如焚,在这里等候每一分钟都是危险的,敌人随时会搜查过来,会导致突击队员陷入重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等到了交接班时间。升到地面的罐笼门“咣当”被打开。在日本人和大把头的监视下,每名劳工如刚从墨缸浸泡过,急匆匆走了出来。他们多数衣不遮体,残破的还不如叫花子,瘦弱的皮包骨……这时,蹲在矿井旁晒太阳的劳工们衣着和升井劳工同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脸上没有煤粉浸染,个个神情疲惫,懒散地坐在那里。大把头手拿着出勤清单,点完名单后,催促道:“别他妈的闲磨,快入井。”劳工们被驱赶和威逼,钻进刚刚提到地面腾出空的罐笼,又一次“咣当”关上了罐笼门,一阵铃声罐笼徐徐下行。就这样,罐笼连续反复升降,矿井前终于恢复了原有的平静,不再喧嚣。

    此刻,天,突然挂起了西北风呼啸着,发疯似的乱窜,云被夕阳染红奔腾,像被撕成了一块块碎片,地面的雪又被风卷起飞扬,树木迎合着风翩翩起舞。在矿井边徘徊的伪军们和一名大把头赶忙躲进屋子里,门被关的严严实实,他们围坐在烧红的铁炉子上,打诨儿、说下流语。刺骨的寒风吹拂,趴在雪地上的突击队员们只好埋下头颅,将棉帽子压得很低,躲避风的侵袭。每个人的眉毛、胡须都挂上了霜,脸冻成了紫红。

    煎熬中,天空渐渐黑了下来,井架上幽灵般的灯光忽明忽暗。这时,罐笼向上滑动了,升至地面之后,从罐笼中走出两个人,四处观察后,冲着他们的方向缓慢挥舞三次手臂。这是预定的手势,孙鸣山对身边高亮说:“出发!”突击队员从雪地爬起,来到矿井旁,钻进了罐笼里。随着铃声响起,罐笼沿着井壁往下滑行。刚入井的风力很大,吹得突击队员们一时缓不过气来,运行一段时间后,风不再那么迅猛,平和了许多,呼吸渐渐适应。井壁四周的原木码得整齐,如同洗衣搓板,成排重叠延伸下去。

    大约滑行30多米,罐笼停止了滑行。前来接应的抗日会成员打开悬在主井中的罐笼门,突击队员跟随其后走出,沿着漆黑的巷道前行。这是一条废弃的巷道,尽管巷道仍有木棚子支护,但是被岩石挤压得顶梁已经弯曲,甚至似断非断,上面沉积一层黑色煤的粉尘。

    打开一道砖石砌成的风门,明显感觉到风在推着游击队员往里走,“咣当”门关上了,没了气流,空气相对于主井稀薄了许多,也暖和多了。前面两个反日会成员一高一矮驻足了脚步,这名高个子人一副山东大汉模样,身高足有一米八十多,虎背熊腰四方脸,长着一双大眼睛,那双粗糙的大手爬满了茧子,人称“大宋”。个子相对矮小的人人称“二铁子”,是个典型的车轴汉子,身体也相对壮实,皮肤黝黑,圆脸,说话声音洪亮。他们与孙鸣山都来自山东即墨。

    俗话说,他们都是“练家子”,从小与孙鸣山在一起习武,练就一身好功夫。大宋操着浓郁的山东即墨口音对孙鸣山说:“到地方了,你看如何?”“不错,是个好地方。”孙鸣山表示满意。大宋憨憨地说:“大哥觉得满意就好!”手指向一堆废弃的原木接着又说:“那里面有木板子和两盏矿灯。我们会轮流定期来这里,将上面小鬼子情况告诉你们。”

    “太好了!我和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高亮同志、哈克洛夫同志,其他都是苏联朋友。”孙鸣山介绍完之后,哈克洛夫、高亮等游击队员一一与其握手。当介绍到罗斯托夫时候,大宋微笑地说:“这不是罗工程师吗?你也来啦!”罗斯托夫会意地笑了笑,说:“是啊,老朋友,没有想到在这里再次与你见面!”原来俄国人开矿时候,大宋与罗斯托夫就早已相识。寒暄了几句,大宋和二铁子告辞,走出了巷道。

    高亮找来木堆里的矿灯,点亮后,指挥突击队员们将几根原木挪开,里面堆积无数块木板子和柳条编制的矿工帽。铺好了木板,每名队员摘掉了棉帽子,带上矿工帽。此刻队员们又饥又渴,纷纷掏出随身的压缩饼干啃咬了几口,就难以咽下去了。

    孙鸣山见状,对高亮说:“跟我来!”孙鸣山很熟悉这里,领着高亮推开风门,在风门的不远处的巷道岩石旁,有一裂隙,水不时地向下滴落。孙鸣山对他说:“我在这里做工的时候,渴了,经常来这里喝水,就是有儿点苦涩,总比没有水喝强。”

    高亮从腰间摘下水壶,接着清澈的水,灌满后,说:“还好,可以解决燃眉之急。”高亮取水回来,先递给哈克洛夫喝了一口,接着其他队员先后喝了壶中的水,队员们的精神明显改善,躺在板铺子上酣睡了起来。孙鸣山拽了一下高亮的衣袖,低声说:“我得回去了,井下由我们的人照顾,你们不会有大问题。在这里好好休息,积蓄力量。我和德林同志根据情况,在地面等待时机,筹划突围。”

    高亮深知这是一步险棋,既然选择险棋,只能按部就班的实施,对孙鸣山说:“回去后,告知德林同志,在井下隐蔽,危险性还是很大的,尽快做出行动的计划,我们予以配合。”

    “嗯,一定如实汇报你的想法。”孙鸣山说完后,来到了巷道口。仰望幽深深的主井口,只能看见微弱灯光。这是100米深的井筒,距离地面至少70米。为了防止敌人发现,只好选择爬行,他双手牵住巷壁堆砌的原木,使劲儿向上爬,每爬行一步都需要耐心和耐力,不能有一丝的马虎。

    同时,还要预防穿行的罐笼将其刮落,一旦失手,坠落井底,将摔成肉饼。他曾经和大宋、二铁子这样爬过,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冬天怕巷壁结冰、夏天怕巷壁淋水,湿滑会带来危险,也会增加攀爬的难度。他们身手不凡,胆量过人,其他劳工只能望之兴叹。

    这一夜,王海没有睡好。夜里风刮得很凶,冷风从窗户缝隙中吹进,呜呜的响。王海躺在土炕上,睁大眼睛,向外望去黑森森的夜空,心里像麻一样的乱,懊恼挨了鬼子一枪。让他佩服的是王德林,真能出鬼点子,竟然让突击队员到井下隐藏,太神奇了,真是出其不意。不过,一旦被鬼子发现了,那可不得了啊,不免为突击队担心。

    当大地刚从薄薄的晨曦中苏醒时,冬天的矿区肃穆,清凉。王海蠕动着身子,使出了一点力量爬起,坐在炕头中。再次向外看去,风停歇了,不再那么疯狂,却天气又阴晦了,苍黄的天底下,肃索破落的矿区,没有一些活气,心中禁不住悲凉了起来。他仍然担心突击队员安全。妻子在外屋早已点火做饭,热气缭绕。炕烧得很热,这给他带来一阵阵暖意。

    王德林从暗道中钻了出来,看到王海阴郁的神色,问:“老弟,身体感觉好些了吧!”“嗯,明显见强了。我寻思着突击队的事情,孙鸣山还没有来信儿,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说完后,他干咳两声,引起伤口处隐隐作痛,脸上立刻露出痛苦的表情。王德林轻声地说:“还是少抽点烟吧,咳嗽会带来疼痛的。

    突击队隐蔽在井下,敌人是难以发现的,应该没有问题,你就等待好消息吧!”韩福英简单梳理自己凌乱的头发走出暗道,协助王海的妻子烧水做饭,端来两碗水递给他们。转身又帮助收拾整理屋内卫生,擦拭家俱上面的灰尘,那款老式的钟发出“咔咔”声响,表针指向了7时。

    此刻,院子里传来“咯吱”踩雪的声音,王海的妻子抬眼望去,看到孙鸣山脚步匆匆走来。她推开了门,孙鸣山大踏步迈进了屋内,直接进了内屋。王德林急切地问道:“鸣山,突击队员现在什么情况?”孙鸣山回答:“一切都安顿好了,就看鬼子啥时候结束封锁了。”“嗯,我已经向吉东特委做了详细的汇报,上级组织已经着手准备,对‘黑鹰’突击队实施解救行动。”王德林接着又说:“快喝水,暖暖身子。”将韩福英为其盛满开水的碗递给了孙鸣山。

    再说日军124师团长木野带领安杰正雄、冈田一郎、加藤代子,以及安俊泽特务们对梨树镇、穆棱矿区进行地毯式搜查,与前来增援的八面通日本宪兵汇合,没有发现“黑鹰”突击队的蛛丝马迹,消失得无影无踪,感觉非常的蹊跷,难道人间蒸发了吗?木野心中疑惑不止,令其难以置信。日野武雄少将已经下死令,剿灭不了“黑鹰”突击队决不收兵,这让木野压力重重,也觉得对手很强悍,难以捉摸。?

    死一样的沉寂压在冈田一郎的办公室里,安杰正雄镇静地看着木野。只见木野的脸色眼光阴森,比生气咆哮的时候更可怕。从他的脸色、他的目光,看得出他在思考着,等待他发号施令。木野坐在了椅子上,长出一口气,鼻孔下那撮黑胡子微动了一下,腮帮子上的肌肉微颤,脸色渐渐地不像刚才那样可怕了,但仍严厉地对着安杰正雄喝道:“安杰君,你在这里工作过,难道就搞不清楚苏联人能跑哪里去吗?”

    “哈伊,我不清楚跑哪里去了。”

    木野又扫视冈田一郎、加藤代子,声色更加俱厉:“你们呢?能说出去向吗?”

    冈田一郎额头渗出汗珠,用手帕轻轻擦了擦,站立那里微动着身子,没有回答。

    木野吼叫:“加藤代子,你的说话啊?”加藤代子挺着隆起的胸部,微微冷笑。

    “你冷笑什么?”

    “木野君,我冷笑了吗?如果我冷笑,那是因为不应该这么发火,应该安静下来,想一想解决的办法。”

    “八嘎,你们通通的废物,难道苏联突击队飞了吗、还是钻进地里?”

    木野愤怒的说出这句话惊醒了加藤代子,顿时有了新的思路,难道苏联突击队跑至矿井里?她脑洞大开,且不喜于色,脸上依然没有流露任何喜惧的表情。她一点儿不慌张,大方地走近木野的身旁,高耸的胸部靠近他的肩膀,一只手搭在木野另一个肩膀上,嘴贴近其耳边,嘀咕了几句。这让木野有些兴奋不已,阴郁的面孔,露出欣喜的容光。站在一边的安杰正雄目光斜视着他们,心里有许多的不快,毕竟加藤代子是自己的情人,没有想到当着自己与木野亲昵的表述,心头泛起酸酸的味道,却不能动怒,只是脸色变得异常的难看。

    加藤代子说完,摇动着微翘性感的屁股,回到原来站立的地方,自信地目视着木野。这时的木野身边仍散发着加藤代子肌体留下的特殊味道,雄性荷尔蒙在发酵,调动了他的神经。同时,加藤代子所说的内容,令狡猾的他打上强心剂,有新的打算。

    冈田一郎不知道加藤代子说了什么,只能木讷地听令。而安杰正雄不同,心中的酸劲儿还没有消退,由此产生了恨。他恨加藤代子是个骚货、水性杨花的女人。

    木野突然从椅子上站起:“安杰正雄、冈田一郎、加藤代子听令。”

    安杰正雄、冈田一郎立正:“哈伊!”

    “命令你们两人对穆棱煤矿实施围剿,冈田一郎负责矿区兵力布防,安杰正雄负责矿井人员排查,加藤代子负责情报收集工作,发现苏联突击队及时相互配合阻击。”

    “哈伊!”

    “现在开始行动!”木野命令道。同时他对梨树镇兵力进行了重新布置,严查出入人员。?

    安俊泽带领特务们甘当日本人的马前卒,像忠实的恶狼,死死地盯守在矿井和游走在矿区和梨树镇内,一旦嗅觉到一点血腥,咬住就不会松口。尤其安插的眼线众多,不论是地面,还是井下,无处不在,对“黑鹰”突击队带来致命的威胁。王德林已经深知敌人已经到了猖狂的地步,对孙鸣山叮嘱道:“无论如何不能暴露突击队的行踪,要转告给反日会成员,没有特殊情况下不能与突击队接触,防止敌人盯梢。一旦发现了他们,要采取果断措施,与敌人周旋。地面予以配合,扰乱敌人的行动。现在突击队已经在井下24小时了,突击队给养不知道什么情况。”“好,我会及时通知他们的。他们身上带了一些食品,估计坚持两天没有问题。”孙鸣山回答道。“嗯,有必要发动骨干成员,准备好给养,包括矿灯及时更换,这样可以保证井下行动方便。”

    巷道里,突击队员们安静地睡了一夜,队员们疲惫的神态已经消除。为了节省矿灯电量,高亮始终在关闭着矿灯。靠在他身边的哈克洛夫伤势已经好转,手臂已经活动自由,对高亮说:“高亮,总在这里待着,也不行啊!中国同志什么时候来啊?如果情况有变的话,可以选择突围。”高亮坚定地说:“队长,我们现在只能听从安排。上面的情况我们还不清楚,不能盲目行动。请相信我们的同志,一定会想办法的。”这时,主井罐笼滑行传来“隆隆”的轰鸣,两人不再言语,在短暂中聆听到了罐笼里说话的声音。高亮想到了又一次的劳工的交接班,低声道:“大家警惕,我们不能发出声响。”

    此刻,地面上的矿井周围,站满了全副武装的日本宪兵。安俊泽指挥着特务准备入井搜查。部分劳工面对突然来了这么多鬼子,心里犯嘀咕,都在那里窃窃私语。心想,小鬼子这又演哪一出戏啊?不能出什么大事吧?劳工们在把头们叫骂声中,进入了罐笼下井。劳工们全部入井之后,安杰正雄坐镇在井上,要求安俊泽带领特务们负责搜索井下,不得有遗漏。安俊泽其实一百个不愿意到井下搜查,因为,他从来没有下过井,对井下格外的恐惧。面对他凶恶的主子,他还是不敢怠慢,不得不这么做,只好硬着头皮撑着。特务们下井后,个个胆战心惊,见井下一条条弯弯曲曲漆黑的巷道,一时蒙头转向,要不是二把头在前头领着,早就六神无主了。安俊泽跟着二把头很近,只顾看前方,没有注意到脚下,“妈呀”一声被一根原木绊倒,矿工帽被甩得很远,四肢朝天。跟在后面的几名特务顿时紧张了起来。安俊泽被二把头扶起,嚷道:“他娘的,老子还第一次经历这事儿,要不是小鬼子逼的,我才不来这个鬼地方。”这二把头,姓葛,真实姓名劳工们不记得,只记得叫他“葛二楞”,属于愣头青一个,至今是个光棍汉。别看表面上愣愣的,心里却有小九九,对劳工算计的妥妥的,虐待劳工是家常便饭,多数劳工对其敢怒不敢言,是安俊泽暗地里安插的线人。俗话说,一物降一物。他最惧怕大宋和二铁子,一个人高马大,一个身壮结实,又会拳脚,曾几次交锋,葛二楞吃了大亏,所以对他们惧怕三分。平日里与安俊泽臭味相投,经常混迹于赌场、窑子铺和小酒馆,寻欢作乐。葛二楞安慰道:“谁让你替日本人做事呢!既然替人做事,那就忍着点儿吧。”

    安俊泽和特务们不经折腾,由于巷道远,路线长,加之心里紧张,走了一段巷道,已经大汗淋淋,气喘吁吁,有些吃不消,索性依靠在巷道棚子边坐了下来。葛二楞劝说道:“要我说,你们就别搜查了,这里哪有什么苏联人,过去有,是俄国人开矿时候。以我的意见,还是在这里休息吧,过两个时辰,安排你们升井,告诉日本人什么也没有发现,也算替日本人完成任务。”“是啊,我们都认为苏联人不可能猫在井下,那不是自找苦吃寻死吗?咱们就别搜查了,兄弟们都很累的!”坐在旁边的一名特务嚷道。安俊泽心想,也是啊,这井下七扭八歪的,不可能有苏联人。再说了,葛二楞比较熟悉井下,如果发现了苏联人,还能不告诉我吗?他擦去了脸上湿津津的汗水,说:“那好吧,既然大家不想搜查了,那就在这里休息吧。升井后,都他妈的管住自己的嘴,别胡咧咧,保持一致的口径。”“放心吧,大家不会说的。”刚才那名特务回答,众人附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