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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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叛徒出卖血横流

    在王德林等中共地下党人在矿区频繁活动的同时,安杰正雄也在密谋发展特务组织,在穆棱煤矿和柳毛黑铅矿布置眼线,一边打探反满抗日通苏和破坏生产人员的情报,一边清查户口发放证件,对“可疑”人员实施抓捕。同时在矿坑、火药库、变电所、铁路桥、水源地仓库等设立固定的岗哨,由原来的“矿警”改编成“日警”,统一着满洲国军装守卫。

    对此,在王德林的策划下,穆棱煤矿成立了“反日会”这一群众组织。黄大斌为“反日会”会长,组织劳工与敌人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在黄大斌的带领下,劳工们为了少干活或不干活,还要多开资,出了不少糊弄鬼子的好主意。矿长川崎为了保证产量,每个矿井都设有“检炭工”,这个“检炭工”可不是一般人能当上的,多数为一心为鬼子卖命的二把头担任,井下掘进和采煤掌子都有各自的番号,哪个地方出煤,就挂哪个掌子番号,上面记录出炭的数量,按照出的数量开资。这个损招够绝得了,却难不倒劳工们的智慧,为了虚报产量,趁“检炭工”不在,装半车,运走,让运煤车多跑趟数。如果“检炭工”睡觉去了,明是拉一趟,就说拉两趟、三趟。

    时间久了,日本人和“检炭工”发现了问题,只见拉的趟数多,产量没有见多少,知道劳工们在“磨洋工”。因此,对劳工们进行了更加严厉的欺压,减少工资,甚至白干活,引起了劳工们的不满和抗议,奋起反抗。

    一天,因数量难以核对上,劳工们与“检炭工”由争执发展到了群殴。劳工们人多势众,对凶恶的“检炭工”充满着仇恨突然爆发,举起镐把和铁锹雨点般地宣泄打在“检炭工”身上,转眼间倒在了地上,断了气儿。少数胆小的劳工见“闯祸”了,有些恐慌,不知道怎么办好。这时,黄大斌大声地说:“工友们,不要怕,他死有余辜,罪有应得!”“出了人命,小鬼子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一名工人担心地说。

    黄大斌胸有成竹地说:“一不做,二不休,总有法子蒙蔽过关的!只要大家听我的,小鬼子拿咱们没有办法。”接着黄大斌带领劳工将那名“检炭工”扔进了老塘里,又组织两名工人拾起撬棍,插进老塘的顶板缝隙,渐渐顶板裂隙变宽,他喊了一声“快跑”,随即身后老塘的顶板“轰”的一声脱落了下来,并伴随巨大的冲击波,巷道内顷刻间弥漫着黑黑的粉尘……

    俗话说,墙倒众人推,鼓破乱人捶。事后,矿长川崎到处找那名“检炭工”,却始终没有找到。他对那名“检炭工”失踪产生了怀疑,纠集一部分把头和负责劳务系的日本人,对劳工们逐一排查审讯,劳工们一口咬定没有看见,最后,川崎只好放弃追查,不了了之。这可谓:蛇爬无声,好计无影。

    其他几名“检炭工”闻讯后,对其死因有了许多的猜测,想起来不寒而栗,他们心里自然有自己的小九九。从此,大涨了劳工们的士气和斗志,面对欺压他们的“检炭工”,不再畏惧,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羊羔。在与“检炭工”斗争中,明确地告知:“你们替鬼子卖命小心点,如果把我们惹怒了,就打死你,扔进老塘里,就说冒顶砸死的!”那些“检炭工”们自此深刻感觉到了很难对付日益觉醒的劳工,嚣张气焰有所收敛。时而,在劳工中悄然流传着《磨洋工》歌谣:“磨洋工,磨洋工,拉屎撒尿半点钟,糊弄糊弄一天工……磨洋工,慢慢干,说稀糊,扯笑谈,一趟厕所老半天。工头气得干瞪眼,没有办法对付咱……”这些来自劳工们发自内心的怒吼,唤醒了人们的民族气节和爱国力量。

    井下,不断地燃起抗日烽火,地面更没有让日军消停。“抗日会”如雨后春笋迅速发展。王德林等人编印《抗日会报》用通俗的语言宣传抗日救国的道理,提出了“日寇不灭,生活不安,打跑鬼子,还我河山”等口号,号召群众积极参加抗日斗争。

    一时间,矿区的工人家属通过各种方式重新掀起抗日热潮,不少群众参加“抗日会”组织开展的察敌情、破坏交通、切断电话、捣毁设施、张贴标语,使得驻梨树镇的日军和特高课安杰正雄等惶惶不可终日,昼夜不得安宁。

    这天晚上,安俊泽匆匆忙地来到了戒备森严的日本宪兵队,去找他的主子安杰正雄。敲响了门之后,应声进去,在安杰正雄耳边嘀咕了几句。安杰正雄不断地点头,脸上露出了凶光,高兴地对安俊泽说:“吆西,大大的好。”那么,安俊泽对安杰正雄说了写什么呢?原来安俊泽通过安插的线人密报:晚间八点,有“抗日会”人员在黄大斌家聚会,具体内容不详,建议立即进行围剿。同时安俊泽告知安杰正雄已经安排了几名特务在那里秘密盯守。

    安杰正雄获悉这一情报,非常的兴奋,摇晃着身子在屋子里走了几步之后,突然驻足,对安俊泽说:“你带路,我们统统去。”“哈伊。”安俊泽低头听令。安杰正雄拨响了冈田一郎的电话,要求立即前去抓捕。

    原来黄大斌在自己的家,组织部分“抗日会”骨干成员和部分家属开展宣讲党的抗日主张动员会。这些骨干成员多数来自穆棱矿区的工人、家属和手工业者,自愿或主动接受党的领导,积极传播革命思想,曾捣毁矿山设备、破坏铁路设施、剪断日军电话线路等,给予日本侵略者沉重的打击。

    安杰正雄正因为抓不到抗日分子,气得暴跳如雷,无所适从。要说这个安俊泽死硬的铁杆汉奸,不仅疑心大,而且又奸又滑,自从跟小鬼子混,别的没有学着,阴险毒辣且发挥的淋漓尽致,对梨树镇及穆棱矿区的情况摸得清楚。孙鸣山、张占一、马三等人受到日本人的折磨和抓捕,都与他有密不可分的关系。这次行动之前,预谋已久。安俊泽是通过线人打入“抗日会”,获取情报。这个线人绰号叫郭二狗子,个子不高,刀鞘脸,长着一双三角眼,身体单薄,平日里游手好闲,曾跟安俊泽一起混过,后来做过土匪,被日本人当做浮浪被押送到穆棱煤矿做劳工。与黄大斌在一起挖煤,一起磨洋工,时间久了,两人自然很熟悉,且不了解其原来的劣行。一次收工升井后,郭二狗子与安俊泽不期而遇。

    安俊泽见到后,很惊喜,与守备在矿井的伪军和宪兵打招呼放行,领着他到九道街去逛窑子后,又到小酒馆喝了几杯酒。酒进肚子,上了劲儿,郭二狗子小脸喝得像猴腚似的,与安俊泽侃段子,唠黄嗑,不亦乐乎。安俊泽从衣兜里摸出一沓满洲国钞票放在桌子上,对他说:“兄弟,以后跟我混,保你吃香喝辣的。”郭二狗子看着桌子上花花绿绿的票子,眼睛直勾勾对安俊泽说:“安老板,最近发财了?”安俊泽一副得意的样子,说:“那是,以后听我的,赚钱是没有问题的。”“嘿嘿,大哥,我有啥能耐,你是最清楚的。

    这年头,谁跟钱有仇啊,大哥,只要小弟能为你做的,一定在所不辞。”郭二狗子说完,伸出了右手去摸桌面的一沓子钱,却被安俊泽用手摁住,神秘地说:“道上规矩,收钱要做事,否则,我会翻脸不认人。”郭二狗子心想,你也太小瞧我了吧,你安俊泽什么东西,我是最清楚的,少和我来这一套。拱拱手说:“嘿嘿,安老板,既然不信任我,那就算了,别浪费时间了。”吆喝,龟孙,吃我的,喝我的,二两水萝卜还和我拿一把了,安俊泽瞥了他一眼,冷笑着说:“呵呵,你小子,别和我扯。这是交易,成不成看你的了。”“大哥,你这话说的,这点道理我还是懂得,不然在道上白混了。别在磨叽了,痛快说吧,做什么买卖?”郭二狗子急切地问道。“这个事情很简单,你对下井的劳工们都很熟悉,只要发现有抗日倾向的人,就给我盯着点,有什么异常举动,尽快告诉我。怎么样?”

    郭二狗子听后,心里琢磨着,这个事情的确很简单,难道安俊泽这个小子是替小鬼子干事?这个我可不能干,要不是小鬼子抓我,我能到矿里挖煤吗?对安俊泽说:“大哥,你这是为日本人做事?”“为日本做事怎么了?这年月,怎么舒坦怎么活,谁给钱,就给谁做事,你干还是不干?”安俊泽口吻开始凌厉。“不是我不想干,这事儿看似简单,其实不好干,是个伤天害理的事情,若被发现了,是饶不了我的。”

    郭二狗子说的是实话,其实内心也认为安俊泽说得也很有道理,尤其摆在眼前的那沓子钞票,最具诱惑力。郭二狗子表面上很平静,心里想了许多,既然安俊泽想利用我,那何不敲一把竹杠,要更多些不是更好吗?于是,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高粱烧,接着说:“大哥,看在多年的交情,你让我做这件事儿,可以给你个面子,不过,你出手也太不大方了,就拿这点儿钱打发我,是不是太少了点儿?”

    听到此言,安俊泽这条狐狸早已经看出了郭二狗子心思,这不是明明和我要价吗?思考片刻,对他说:“好,既然你同意了,答应你,这是订金,只要抓住一个抗日分子,我两倍的钱,怎么样?”“成!把这杯酒干了!”郭二狗子与安俊泽碰杯一干而尽。接着安俊泽又从口袋里掏出了通行证递给了郭二狗子,低声说:“以后拿着这个证件可以自由出入,不受管制,明白不?”郭二狗子欣喜地点点头。

    事后,郭二狗子心里很清楚,既然答应了安俊泽安排的事情,拿了人家的钱财,就得好好为人家做事,不然,安俊泽在日本人面前使阴招儿,我必死无疑。对此,他琢磨着周边的人和事,一个一个地筛选,目标锁定了黄大斌。便如一条毒蛇慢慢地靠近,不断地讨好黄大斌,只要黄大斌说的做的都附和着,渐渐的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参与了黄大斌组织的几次小规模的工人暴动,表现的异常积极,赢得了黄大斌的信任。得知黄大斌组织的“反日会”骨干会议,阴险狡猾的他极力要求参加,获得了黄大斌的同意,时而获取了更加准确的时间和地点,秘密提供给了安俊泽。安俊泽暗中大喜,经过深思熟虑的培植线人,终于获得了有价值的收获,可以挽回多日以来被安杰正雄严厉训斥的面子。

    在安杰正雄和冈田一郎的指挥下,纠集了两个小队的宪兵,安俊泽走在前头,气势汹汹地奔向黄大斌的家。此时,黄大斌坐在土炕的里面,身边围坐着九个人,其中有两名女性,来自工人家属,郭二狗子坐在炕沿边,眼睛不时观察现场的每个人。黄大斌正在慷慨激昂地总结“反日会”成立以来取得的成果,并安排部署下一步具体活动内容。

    忽然,一名在院子中放哨的“反日会”成员推开房门大喊:“不好了,小鬼子来了!”只听“啪”的一枪,那名“反日会”成员倒在了地上。接着安俊泽领着安杰正雄和冈田一郎等日本宪兵冲了进来,将黄大斌等人围堵在炕中。安杰正雄大声地说:“你们是抗日分子,都死啦死啦地有。”冈田一郎手一挥,日本宪兵蜂拥地上前抓捕。

    “反日会”成员没有束手待毙,奋力地反抗,凶残的日本宪兵步枪上了刺刀,当场刺中了两名成员,顿时倒在血泊中。鬼子兵将黄大斌等人押送到了日本宪兵审讯室,外围由日本宪兵严格把守。除了郭二狗子,其他六人全部实施了酷刑,绑在老虎凳子上的黄大斌已经知道了郭二狗子叛变了。面对敌人的暴行,黄大斌临危不惧,痛斥:“安俊泽、郭二狗子你们民族的败类,汉奸走狗,你们不得好死,早晚会被人民审判。”

    郭二狗子躲在安俊泽身后,浑身哆嗦,面色灰白。安杰正雄走到他的跟前说:“你的,皇军的好朋友,你的说,哪个是他们的头儿?”郭二狗子不敢直视黄大斌,紧张的不能站起,蹲在了地上。安俊泽劝说:“不要怕,有皇军在这里,快说,谁是黄大斌?”郭二狗子没有回应,将头埋在怀里,缩成一团。安杰正雄有些不耐烦,上前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吼叫着:“八嘎,谁是黄大斌?”郭二狗子“妈呀”一声,像一个肉球滚倒在地,怯生生地用手指向了黄大斌。

    安杰正雄对于这几个人来说,并不满足,他想通过他们的口中获得更多的抗日分子。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在梨树镇和矿区仅靠这几个人闹不出什么大事,背后一定隐藏着中共更强大力量在支撑。所以,他软硬兼施、不择手段地对黄大斌和其他“抗日会”成员轮番用刑,每个人身上伤痕累累,却没有从他们口供中获取一点有价值的信息。其中四人被折磨致死,被日本宪兵拖了出去扔进了狗圈了,任凭军犬撕咬吞食,只剩下黄大斌和另一名成员。安杰正雄吸取了上两次教训,惧怕游击队等抗日武装前来营救,连夜按照“特别输送”程序,于第二天通过火车将黄大斌等二人押送到了哈尔滨……

    王德林等人获悉黄大斌等人被小鬼子抓捕后,痛心疾首,连夜研究营救措施。第二天,当得知多数人被日军残害致死、黄大斌等二人被秘密移送时,大家的心情异常的沉重,无比的悲痛。

    王德林心中燃烧愤怒的火焰,抹了抹眼角泪水,提起手中枪,向刮风一样奔向大门,被韩福英和王海死死地拽住。韩福英劝说道:“德林同志,冷静点儿好吗?你这是在鲁莽行事,一名优秀共产党员在面临危难是一样,都很伤心和痛心,都想为牺牲的同志报仇。现在需要我们反思和吸取教训的时候,而不是盲目的拼命,这里不能没有你,大家需要你,你一旦出现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办?好好想一想,我们还需要继续抗战,一起并肩战斗,打击敌人!”

    从不多言多语的韩福英连珠炮式的劝说,让王德林猛醒,呆呆地站在院子中,在自问,我这是干什么?冲动之时需要镇定,这么做能对得起党、对得起牺牲的同志们吗?失去了理智,太不应该了!这时,韩福英已经扑在他的胸前,两个人紧紧抱在了一起。韩福英失声地哭泣,双手不停地拍打着他的宽阔的脊背。王海见到此景,摇摇头拽一把妻子默默离开,回到了屋子里。

    片刻,韩福英跟随王德林回到了屋内,又拿起炕中的烟笸箩卷好了烟,闷闷地吸了几口,扔到了地上。对他们说:“对不起,我太冲动了,向大家检讨。目前,我们的‘反日会’损失惨重,遭受了灭顶之灾。这里也有我的责任,平日里对黄大斌同志开展的活动领导的不到位,细节上没有给予充分的考虑,使组织蒙受损失,教训是惨痛的。在此,我虚心接受同志们的批评意见。同时,我要向李作霖同志做汇报,接受组织处分。”

    忽然屋外传来宏亮而熟悉的声音:“汇报可以,至于接受处分嘛,先处分我吧!”“作霖同志,你怎么来了?”王德林惊喜的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能坐住吗?刚才我看到了你和韩福英在院子中……不好意思打扰,待你们进屋,我就跟随在后面,这不,听到了你们在谈话,所以,我就进来了嘛!”李作霖说完坐在了炕边。

    王德林上前握紧他的手说:“昨天晚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的工作没有做好,我有责任的。”

    “德林同志,革命总会有牺牲的。我听到消息之后,很震惊,立即往这里赶,生怕同志们出现过激行为。我知道你和黄大斌通过近来的接触,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无法接受这种现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尽管我们的‘反日会’组织受到了破坏,但是还有我们,还有广大的群众。我们不能退缩、不能气馁,不能受到挫折了就萎靡不振,要振作起来,继续与日本侵略者做坚决的斗争!这些日子,你做了大量的工作,组织是满意的,希望我们继续努力,做好当前的工作。”

    “作霖同志,你这番话,让我心里好受多了,谢谢你的支持与帮助。我们一定不辜负组织的信任,依靠群众、发动群众,继续不断地发展工人运动,迅速形成打不烂、打不垮的抗日力量,为牺牲的同志报仇雪恨,迎接全民抗战的胜利。另外我正着手牺牲同志的善后处理工作,让牺牲同志家属得到安慰和组织上的温暖。”

    李作霖充分肯定地说:“很好,我们都想到了,他们需要安抚,需要我们主动帮助和关怀。他们多数家庭很困难,我这次来带了一些活动经费,你给他们家属发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