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器
字体: 16 + -

四十六章:收徒(1)

    第二天,张择端提着一份礼包,准时到了宋氏酒馆,询问了一番,直奔赵响所租住的房间。

    赵响早备了酒菜,摆好杯筷,敞开房门,恭候大驾了。

    张择端一见这阵势,自道这拜师之事当是十拿九稳了,心中激动,毕恭毕敬的立在门口,深深一鞠,说道:“张择端谨遵先生所嘱,前来拜见!”

    赵响笑道:“择端可真准时啊!”

    张择端见他直呼己名,心中更是高兴,恭然道:“先生有约,择端不敢误时!”

    赵响热情的招手,说道:快进来吧,咱们一边吃酒,一边说话。”态度和善,言语亲切。

    张择端大喜,进到房中来,恭恭肃肃的坐下,手中礼包放在桌面上。

    赵响拎起酒壶,起身先给他斟酒。

    “啊!”张择端受宠若惊,慌忙站起,急道:“当是择端给先生斟酒才是!”

    “无妨,无妨!”赵响笑道。

    “多谢先生,先生慢点!”张择端双手小心翼翼的护着酒杯,生怕酒杯歪了似的,酒杯一歪,这拜师学艺之事就泡汤了似的。

    赵响关上了房门,二人边吃边聊。

    赵响盯着他,问道:“听择端一月前所言,尔志向在于读书进仕,这画画不过是谋生小技,不入流的末道。今番为何又如此执着画道了。”

    张择端神色尴尬,扭怩难语。

    赵响说道:“我无奚落你的意思,只是这学画一道和读书一样,乃是一件幸苦枯燥之事,需心无旁骛,专心致志方可有成。”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正色道:“若你仍如此藐视绘画之道,那我可是不能教你的。”

    张择端大急,慌忙摇头晃手,说道:“择端自小痴爱画道,岂敢藐视之,只是被功名之心羁绊,蒙蔽了本心,一再落榜,如今已经大彻大悟了,从此以后我将摈弃功名之心,专心画道了!请先生务必教我!”

    “哦!”赵响睨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这么快就转变了,却是因何原委?”

    张择端一脸正经,认真的说道:“原委有二,其一昨天见先生技法,大开眼界,茅舍顿开,方知绘画一道竟是如此神奇,绝非小道,其中另有一方大天地在;其二则是缘于在下自身的际遇,实在是折腾不起了……”

    “哦!”赵响双臂互抱,搁在桌面上,问道:“你有何机遇,说来听听。”

    张择端神色落寞下来,叹道:“说来惭愧,择端今年已三十有八,已入天命之年,却是功名未取,家事未成。二十余年来我醉心功名,却是屡屡落榜,耗费了心思,蹉跎了岁月,催生了白发,唉……”

    赵响暗想:“这张择端原来也是范进之流的儒林痴汉来的?”

    “只是那范进不过中了一举人,还是省里多少名来的,好像比较靠后的名次,就把他给乐疯了。而张择端考进士考了二十来年,虽然未中,当是很年轻的时候就中了举人,可是比范进强多了去。”

    想到这里,赵响劝慰道:“择端啊,你能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足见是一个极其聪慧之人,也算一方英杰,真是令我好生佩服!”

    张择端双目隐现光华,嘴角浮现一丝微笑,神色愉悦,沉浸在了过去美好的回忆中,半晌,说道:“不瞒先生,择端年方十七即中了举人,乃当年琅琊张榜第一名,也是大宋开国以来少有的少年举子。信心满满的赴京赶考,临行前曾对乡亲们发下宏愿,‘若不金榜题名,位例三甲,誓不还乡,誓不成家。”

    赵响赞道:“位例三甲,当真好大气魄!遥想择端当年少年成名,白衣纶巾,意气风发啊。”

    张择端面皮一红,摇头苦笑,嘲叹道:“先生见笑了。如今看来,那不过是年少轻狂时说的一句疯话罢了!唉!只怪择端学识不深,性子执拗,熬到这番年纪,一事无成,沦落到这街头卖画的境地了。”

    赵响道:“择端才华自没得说,至于中不了进士,乃是时运不济,命途乖蹇,大概冥冥中真是天命存在,你切不可妄自菲薄,心智颓废。”“

    “多谢先生教诲!”张择端道:“实不相瞒,这次落榜后择端回去买酒大醉了几天几夜,醒来后终于大彻大悟了!”

    “哦!”赵响一怔,忙问:“你悟到什么了!”

    张择端神色悠悠,叹道:“有道是‘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不强求!’,择端活了快四十年方体味到这句话的酸楚,料想那科举功名对我,当真是镜中花,水中月来的﹗”

    赵响喜道:“择端年近天命而解大惑,我在这里恭喜你了!”说这,煞有介事的一抱拳。

    张择端起身离座,跪倒在地,朗声道:“择端功名之心已泯,立志在画坛有一番作为,不枉废此残惫之身,还望先生成全则个!”

    “弟子张择端叩拜老师!”张择端说完,碰碰嗑起头来。

    “你挣脱虚名牢笼,立志画道,赵某岂敢不欣然从命!”赵响哈哈大笑,轻轻的扶起他。

    “多谢老师!”张择端大喜。

    赵响拉着他手坐下,说道:“择端啊,以你在绘画上的天赋,定能有一番大作为,千百年后人们定会记住你张择端,正如记住吴道子,阎立本等许多大师一样,可那些现在风光无限的进士们又有几人的名头会被人们记得呢!”

    “老师谬赞了,让择端汗颜了!”张择端倒真是汗颜了,额头冒起一层油汪汪的汗豆。

    他捧着那份礼包,恭敬的递上,说道:“这是弟子的一点心意,望老师笑纳。”

    “客气了!”赵响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块熟肉,六枚煮鸡蛋,三块桂花发糕,顺手就放到了一边。

    张择端面现难色,搓了搓手,讪讪道:“老师,至于束侑多少,请尽管开口,学生明日再去取来。”

    赵响笑道:“束侑,我看就免了,老师能收你这样杰出的弟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多谢老师!”张择端大喜。

    师徒二人杯光交错,你来我往了几回。

    张择端从怀里掏出那副赵响的素描画像,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老师,您那套活人画法,可曾叫什么技法来的?”

    “活人画法?”赵响暗笑,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就素描!”

    “素描?”张择端一愣,说道:“学生之前可是从未听说过。”

    赵响道:“这个自然,此素描之法乃我独创,从未给人展示过,莫说是你,之前天下也没有第二人知道的。”

    “原来如此!”张择端愈发恭敬,赞叹道:“老师学画不足三年,竟能独创此世间独一无二的技法,当真神人也!”

    赵响哈哈一笑,道:“在这大宋,你就是第一个有机会学到这独门技法的人。”

    “多谢老师厚爱,择端荣幸之至!”张择端满心欢喜,又问道:“敢问老师,这素描之法与常规手法不同之处在哪里?”

    “你倒是猴急,这就开始讨艺了!”赵响心想,眉头皱了皱,反问道:“那你认为不同之处却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