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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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佛门圣地

    这时,附近传来一片钟声,浑厚悠扬,远远的传播开去。赵响举首一望,不远处的夜幕下有一座规模宏大的寺庙,殿宇巍峨,楼阁耸立,一座壮观笔直的宝塔直入漆漆霄汉之中。

    “咱不是化外胡僧么,或许寺中能落脚。”他困中生慧,寻到寺庙正门,赭红色的牌匾上赫然印着“相国寺”三个泥金大字!

    往寺内一瞥,一片古色古香的建筑,飞檐翘角,连绵不绝。一处禅堂中灯火辉映,诵声朗朗,几排僧人正在刻苦晚诵。又听脚步轻响,禅堂一侧廊庑中走来两个灰衣小沙弥。

    二人走近,稚嫩的脸上微微一讶。

    一个小沙弥上前说道:“夜已深,本寺已到闭门时辰,施主请回,明日再来进香。”和另一个沙弥一左一右推合厚实的大门。

    赵响连忙跨上,双手合什道:“化外胡僧云游至此,特来求个方便!”

    小沙弥微微一怔,扯起清脆稚嫩的嗓子说道:“佛门本起一源,天下信徒同门,师兄夜访山门,自得行此方便。请随我前去见智愚师叔吧!”

    赵响大喜,忙道:“多谢小师傅成全!”

    “妙空师弟,你且闭门,我带他去了。”

    “妙悟师兄请便。”

    “看门小沙弥都谈吐不凡,礼数得体,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相国寺!”

    “既然有智愚,大概也会有智深了!”

    绕经主殿“大雄宝殿”,宽阔的殿宇内端坐着三尊一丈多高的金佛,分别是释迦牟尼佛,阿弥陀佛,药师佛,即佛家所说的三世佛,现在佛,未来佛,过去佛。

    东西壁台上各是九尊罗汉,挥杵舞锏,劈剑砸鐺,奇形怪状,面目狰狞。

    烛火萤煌,幢幡宝盖中三尊金佛金光灿灿,宝象庄严,气度宏然,那似似而非,若有若无的神秘笑容,似乎知天地一切谜底,晓人间一切苦恼,通三生三世一切因果。

    赵响心神激荡,胸中一股敬畏陡升,心中暗祷:“诸位通天彻地,无所不知,小生赵响走投无路,方扯这化外胡僧的幌子,不过求一羹一榻而已,并非大的罪过,体谅则个!”

    智愚是寺内知客僧,三十来岁,圆躯圆头圆脸,憨态可掬。

    赵响一通化外胡僧的由头扯来,他居然深信不疑,遂给安排了一间厢房歇息,让来打来一桶热水,送上一件干净的僧袍。

    当真人如其名。

    赵响洗了澡,吹熄了灯,钻进温暖的被窝里,望着黑幽幽的屋梁发呆,突然鼻子一酸,竟呜呜的伤心哭起来。

    “儿子在天之灵....父母在天之......都不对!禀父母大人,儿子已经毫发无损的来到了大宋的汴梁....河南开封,你们少哀勿悲,好好保重身体,呜呜.....”

    阴阳永隔乃人生大悲之事,时空永隔又当如何算来,虽然彼此都还活着。

    唉!哭吧,哭吧,虽坚强豁达,毕竟还是小鲜肉一枚,遭受如此大的变故和磨难,情有可原。

    他哭了许久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刚入睡没多久,就被一阵清朗的钟声敲醒,睁眼一看,窗纸已微微泛白。

    正抱枕迷寐着,外面进来一个灰衣僧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中放着一碗白粥,三个馒头,一碟咸菜。

    赵响起身下床,揉了揉红通通的眼睛,感激的说道:“多谢师兄!”

    僧人平淡的回道:“不必客气。”

    “请问师兄,寺内可有菜地?”

    “天王殿后就有一片。”

    “可有人打理?”

    “是那智深师兄…”僧人面现一丝古怪表情,放下托盘,掩门而出。

    赵响匆匆吃过早斋,换上了僧袍,快步出门直奔天王殿,自然是要去寻那仰慕已久的智深大师。

    他生性豁达开朗,昨夜哭闹了一通,一早就又恢复了勃勃生气。

    晨雾弥漫的大相国寺安静而有序,诵早经的,扫地换香的,洗衣备斋的,作为北宋的皇家寺院,大相国寺声名远播四方,乃中原佛教中心,每天都迎来天下各地的朝拜者,其中时有外邦僧人前来取经学习,切磋佛法,辩析佛义。

    赵响这个化外胡僧的到来,并未给见多识广,心静平和的皇家僧人们带来多少惊异。

    寺域比赵响想象的还要大,七拐八绕,边走边问路,直到雾散日出,方到了天王殿。

    殿后有一水塘,歪七扭八的长着几棵垂柳树,塘边有一大片菜地,放眼过去足有一二十亩,边上还有一间简陋的茅棚。地里皑皑一片白霜,只有西北方可见一些破土而出的嫩苗细芽,尚无郁郁葱葱的景象。

    一个高大壮硕,黑须满腮僧人正沐着晨光,轮着一把锄头,嗨嗨嗨的翻着地皮。

    那僧人一把锄头耍得飞轮转似的,顷刻就锄翻了老大一片,

    赵响躲在一棵柳树后偷窥,暗道:“此僧孔武有力,在此种菜,又名智深,还有这垂柳树......莫非真是那鲁智深!”

    那僧人扎扎实实锄了小半时辰,后背已然湿透,他抹了一把光头上的汗水,抛下锄头,大步入到陋棚中。

    他倒了一碗水,扬脖而尽,一连喝尽五六碗,虽不是喝酒,但豪逸之状丝毫不逊。

    僧人喝罢,脱了僧衫,裸露着健肌盘虬,绣着奇禽怪兽青色纹身的伟岸身躯,坐在一块石上,默默遥望菜地尽头处的围墙外,面容深沉,如沐浴在晨光中的一尊安静庄重的雕塑。

    “真是太酷,太有型了!”赵响按捺不住心中激动,正欲上前一倾那仰慕之情。

    那僧人却转头望来,裂嘴笑道:“你这胡僧,偷偷摸摸的作甚哩,一早就露了形迹。日头渐大,不嫌燥么,过来乘会凉,喝碗水罢。”

    赵响大喜,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到茅棚中,一揖到底,满怀敬仰的说道:“在下久仰大师高名,今日得见,甚是欣慰!”

    僧人浓眉一肃,倒了一碗水递过来,豪爽的说道:“喝了它。”

    “多谢!”赵响双手接过,一仰而尽,却噗的一声,全给喷出来了,惊讶的道:“这是酒……”

    僧人哈哈大笑。

    僧人笑毕,问道:“你这胡僧,如何闻得洒家之名?”

    赵响一脸崇敬,道:“大师雄伟盖世,英雄事迹远播四海,妇孺皆知,必当流芳后世,千古传颂,在下虽在远邦,大师威名也是时有耳闻。”

    僧人脸蓦的一沉,夺过碗去,冷冷道:“酒已喝,你且去吧。”说完,粗臂一挥,已下逐客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