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督主
字体: 16 + -

章三十六 一击必杀,余波轻扬

    刘芒身为司礼监典簿,官职品级比吕达这个直殿监长随要高得多,因此最先开口,战战兢兢道:“启禀皇上,前日里东缉事厂确实传讯过奴婢,缘由是因为宫里被抓的小火者胡乱攀咬,周百户查清之后,便放了奴婢回宫。至于勒索什么的,并无此事。”

    吕达也跟着附和:“奴婢亦然,并无勒索之事。”

    在得罪王瑾还是得罪周青的选择中,刘吕二人明显选择了前者。得罪了王瑾,只是可能会被整死,但得罪了周青,那肯定是必死无疑。两人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怎么选择。

    朱瞻基面色一肃,皱眉看向王瑾。

    感受到皇上目光中的不满,王瑾心里一颤。他此时要是再不明白被周青坑了,那么就是纯傻~逼了。

    前段日子,皇帝下旨严查大内。这种事情在皇宫里其实并不罕见,每隔数年便会施行一次,因此王瑾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说实话,王瑾并没有把周青放在心上,他觉得一个十岁的毛孩子撑死能有多少本事,虽然此前也舍命救过太子,但那纯属勇气,跟心计谋略丝毫沾不上边,再加上刘吕二人先前的回话和东厂掌刑千户赵玉台的禀告,让王瑾大意之下行事变得草率起来。

    回过味来的王瑾只感觉一股子邪火直冲脑门。自己居然被一个十岁的孩子给设计玩弄了,这让他以后还有什么面目见人。

    王瑾气的浑身哆嗦,大声质问刘吕二人:“胡说八道,你二人此前明明对我说是被周青勒索了一万两银子才被放回来,为何此时又改口不认,你们,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王瑾气的声音实在太大了,君前咆哮说的就是这种。

    君前失礼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时候玩一次就能玩掉脑袋,有时候逢着皇帝心情好,一笑了之。但凡事可一不可二,你没完没了的失礼,就算脾性再好的皇帝也会恼怒,这毕竟关乎面子的问题。皇帝的脸面大如天。

    果然,朱瞻基眼里闪过一丝怒火,恨恨的盯着王瑾。不过不用他开口,一旁的中年太监就已经呵斥起来。

    “王瑾,你竟敢君前咆哮,该当何罪?”

    这句话效果满满,犹如醍醐灌顶般让王公公瞬间清醒过来。他抬头看见御案后面宣德皇帝那阴沉沉的眼神,顿时冒出一层冷汗,慌忙跪下,道:“老奴该死,还望皇上恕罪。”

    不过紧接着,王瑾语气委屈的辩解道:“只是日前刘吕二人对老奴言说他们被周青勒索了一万两银子,现在却又翻脸不认,老奴心绪激愤之下而君前失礼,实在罪该万死。”

    此话一出,不等朱瞻基询问,刘芒和吕达二人便抢上前去,嘴里高呼冤枉,道:“王公公此言从何说起,我二人自回宫之后,便未见到过王公公,哪里来的这话?还望皇上明察。”

    “你们...”

    见二人否认的如此干脆,王瑾禁不住又要发火,刚吐出两个字便想到朱瞻基那阴沉的眼神,顿时生生克制住。他当日不过是派遣了一名小宦官前去问话,确实没有亲自问过二人。

    有心将自己那名侍从找来和二人对质,却又担心万一那名小火者也如同二人般突然翻脸,到时候自己可就真是百口莫辩了。

    此时此刻,堂堂大明司礼监掌印太监,在经历一系列的跳坑和打击之后,竟然变成了惊弓之鸟,谁都不敢相信了,丫现在看谁都像是叛徒。

    不过王公公专注宫斗二十年,业务精熟,本身也不是省油的灯,想当初那也是从小火者一步一步升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从此踏上人生巅峰的。即便现在情形对他不利,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任你们两个再狡辩也无用,哼哼,还不承认,那你们说说身上的伤势是怎么回事?”

    “这个......”刘芒和吕达哑然。他们不光被周青讹了一万两银子,就连屁~股都被那二十大棍打开了花,这个可是遮掩不住的。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边像尊泥菩萨般呆立的范弘忽然开口:“皇上,杖击只是东厂一种很寻常的刑讯手段,既然周百户审问过此二人,使用杖击也实属正常。”

    范弘这句话如同开大招暴击一般,当场就将王瑾秒掉。

    这位大明内官之首,忽然之间感觉心灰若死。范弘身为东厂提督,向来都和他站在一条阵线上,唯他马首是瞻,万万没想到此刻却突然对他打出致命一击。

    一时间,王公公万念俱灰,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所抛弃,心里充满了无法形容的颓败感。

    下午未时,宫中传出消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瑾,因年事已高,不堪劳形,自觉难以胜任司礼监掌印一职,故主动请乞骸骨。圣上厚德隆恩,准其所奏。念王瑾半生苦劳,官升一级为从一品御前公公,加封荣禄大夫。特赐京郊田庄一座,以供经济,恩其留于京师,以便随时听候召见。

    原司礼监秉笔金英,擢升司礼监掌印一职。

    消息一出,内外震动。

    内官虽然是太监,是天子私奴,但有明一朝,尤其是从宣德年间开始,随着内阁票拟的制度化,司礼监秉笔太监于外朝奏章有批红之权,掌印太监更是有审核,盖印的权力,隐隐如宋朝般有“内相”“隐相”的称呼,可以说太监的地位已经是今非昔比。大太监的职位变动更是吸引了朝廷内外的诸多目光,如司礼监掌印这种举足轻重的职位更是可以影响到朝局的变化。

    一时间,宫里宫外议论纷纷。几位内阁大学士更是亲自前往宫中询问皇帝。但私通三阳教妖人这顶帽子实在太沉重了,即使朱瞻基知道王瑾只是受到冯春的牵连,但由此衍生而出的御下不严,私自结党,与三阳教妖人互有来往等罪名也是非同小可。

    宫中必然要拿出一个说法,王瑾的下台虽然被逼无奈,但也是为势所趋。

    或许皇上此刻还想着今后再另行起复,但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半年甚至一年下去,到时候连皇帝的心思都淡了,谁还想着你。内宫毕竟不是外朝,文官集团各种派系林立,不结党不足以自保。皇宫里的利益斗争更为残酷和赤裸,究其根本,不过是狼多肉少的原因。位子就那么几个,你不踩着别人上位,别人就会把你踩在脚底下。

    这场较量,最大得益者是司礼监秉笔金英,也就是之前站在在御案左侧的那名中年太监。

    周青刚进宫的时候,廖讲郎便是请得此人出面帮他化解了吕达对他的刁难。说起来,两人关系并算不生疏。周青告退的时候,看了金英一眼,发现对方也在打量自己,眼中意味还是很和善的。

    周青退出御书房,穿过西苑的走廊,正准备从皇宫侧门返回太子府。

    “站住!”

    一声带着童音的娇喝生从背后一侧传来。

    周青下意识停下脚步,转身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