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文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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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学诗非难事

    水亭中,史凡正和妙玉喝茶聊天,此时,薛宝钗和林黛玉这两位拔得头筹的大诗人一齐坐了过来。只听见林黛玉说道:

    “就让她们几个争去,反正不是我第一就是你第一,争来争去也争不到她们头上,我们不爱争,她们倒是爱为我们来争。”

    “云丫头也真是的,把她哥哥请来了,也不让他去评诗,倒是在这儿喝起茶来了。”薛宝钗说着,转而对史凡笑道:“我说史凡兄弟,你还不去帮帮你的亲妹妹,给她多争几张票来。”

    史凡笑道:“哪里用得着我出手,她一个人就够你们烦的了。对了,今天见到薛大哥了。”

    “我已经知道了,香菱跟我说,你们在一起打马吊,想不到史凡兄弟也好这个。”薛宝钗说道。

    史凡急忙解释道:“我那是因为脱不了身,所以才瞎玩的,仅此一次。香菱果真找你来了?”

    “瞧,她在那呢!围着那几首诗都看了大半天了,也没看够。”薛宝钗手指示意,转而召唤道:“香菱,别看了,你过来,歇歇吧!”

    只见香菱从那群人中探出一个头来,见是宝钗在召唤,便抽身小跑着走了过来,不好意思地笑道:

    “嗳哟,今儿我是来得巧了,竟赶上了你们的诗会,明儿若是也得了空儿,好歹教给我作作诗,那就是我的造化了!”

    黛玉磕着瓜子儿,只抿着嘴笑,也不说话。

    薛宝钗听了,把香菱腮上一拧,说道:“自古道‘女子无才便有德’,总以贞静为主,女工还是第二件。其馀诗词,不过是闺中游戏,原可以会可以不会。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倒不要这些才华的名誉。你呀,不会这些,倒还顺心些!”

    “何必扫她的兴!”黛玉这会儿倒是开口说话了,笑道:“既要作诗,你就拜我作师。我虽不通,大略也还教得起你。”

    香菱笑道:“果然这样,我就拜你作师,你可不许腻烦的。”

    薛宝钗仍然不放心,开导说:“香菱,你别听颦丫头的。咱们女孩儿家不认得字的倒好,男人们读书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读书的好,何况你我。就连作诗写字等事,这不是你我分内之事。你我只该做些针黹纺织的事才是,何苦去学作诗。”

    黛玉笑道:“又不是什么难事,也值得去学!不过是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副对子,平声对仄声,虚的对实的,实的对虚的,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香菱,你过来,我来跟你说,咱不管你家大姑子的,像个老嬷嬷一样。”

    “就是就是,改日我也要好好学诗,你们两位大诗人可得好好教教我。”史凡凑个热闹,讨个没趣。

    香菱见宝钗笑而不语,就当她纵容了,坐到了黛玉的身边,笑道:

    “怪道我常弄一本旧诗偷空儿看一两首,又有对的极工的,又有不对的,又听见说‘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看古人的诗上亦有顺的,亦有二四六上错了的,所以天天疑惑。如今听你一说,原来这些格调规矩竟是末事,只要词句新奇为上。”

    黛玉道:“正是这个道理,词句究竟还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紧。若意趣真了,连词句不用修饰,自是好的,这叫做‘不以词害意’。”

    香菱笑道:“我只爱陆放翁的诗‘重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凹聚墨多’,说的真有趣!”

    黛玉道:“断不可学这样的诗。你们因不知诗,所以见了这浅近的就爱,一入了这个格局,再学不出来的。你只听我说,你若真心要学,我这里有《王摩诘全集》你且把他的五言律读一百首,细心揣摩透熟了,然后再读一二百首老杜的七言律,次再李青莲的七言绝句读一二百首。肚子里先有了这三个人作了底子,然后再把陶渊明、应玚,谢、阮、庾、鲍等人的一看。你又是一个极聪敏伶俐的人,不用一年的工夫,不愁不是诗翁了!”

    香菱听了,笑道:“既这样,好姑娘,你就把这书给我拿出来,我带回去夜里念几首也是好的。”

    黛玉听说,便命紫娟将王右丞的五言律拿来,递与香菱,又道:“你只看有红圈的都是我选的,有一首念一首。不明白的问你姑娘,或者遇见我,我讲与你就是了。”

    香菱拿了诗,便坐到一旁,诸事不顾,只一首一首的读起来。

    见香菱读得认真,薛宝钗也不去打扰,转而问史凡道:“史凡兄弟可有起了号?”

    “起号?”史凡不解。

    薛宝钗解释道:“各人在诗社中皆有别称,多以其大观园中居住之院宇为名。珠大嫂子是稻香老农,宝玉是怡红公子,黛玉是潇湘妃子,我是蘅芜君,迎春是菱洲,探春是蕉下客,惜春是藕榭,湘云是枕霞旧友。你既来了,也该起个号。”

    “这倒是,不过探春为何是蕉下客。”

    “探春在诗社的别号。探春原本自称是秋爽居士的,但宝兄弟说居士、主人到底不恰,且又瘰赘。这里梧桐芭蕉尽有,或指梧桐芭蕉起个倒好。探春最喜芭蕉,于是就称蕉下客了,倒也别致有趣。”

    “那湘云妹妹呢,她又为何叫枕霞旧友?”

    “云丫头却说你们家里虽有几处轩馆,如今却又不住着,借了来也没趣。我想起老太太说,你们家也有这个水亭叫枕霞阁,如今虽没了,湘云到底是旧主人。所以大家就给她起了枕霞旧友。”

    史凡听了难免感到失落和惆怅,曾经偌大的史侯府如今竟仅剩得一栋院子了。

    史凡的父亲史鼎原本承袭的是保龄侯,可是在半年多以前却因为犯了错,不仅爵位被降为忠靖侯,还迁委了外省大员,最后更是变卖了房产,又散尽了家产,可谓是家道中落。

    史家的老祖宗尚书令史公之后,原本有房共分十八,都中住者也有十房,原籍居八房。那个时候,史家在金陵省还有“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的美誉,但如今这已经是过去时了。

    自从史凡的父亲史鼎被降爵外放之后,都中的其他七房早已卷走剩余的财产,各奔东西了,仅留下史凡的父母这一房,史家的府宅也只剩一栋有几间房的院子。

    想到这些,史凡心中为史家之崛起而读书的意愿突然间更加强烈了,然而内心深处却有一个疑问迟迟悬而未决。究竟父亲是因为犯了什么事而被降爵外放呢?

    虽然大人们都不愿提起,但史凡大胆猜测,父亲史鼎所犯的错误和贾家并没有关联的。而从两家这些年的关系来看,史凡甚至猜测,史家和贾家在朝局中的立场可能早已经分道扬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