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油条回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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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错勘贤愚枉做天(上)

    颠簸的马车在泥巴路上缓缓行着,二子好一阵子都没精神,王宝予瞧着不落忍,倒是总说些郡上的稀奇事,却见二子毫不在意。

    “二子弟,过些时候我二舅回郡上,你与我同去瞧瞧热闹可好?”

    “嗯。”

    “我二舅听说你的事后,对你大加赞赏,到时候肯定要接见你的。”

    “嗯,”二子忽然醒过神来,“啊,你说你舅舅,郡上的陈大人要接见我,那还了得,我不过是一个俗修的僧人,哪里值得太守大人相见,还是不要的好,嗯,郡上路途遥远,也没什好的,小僧还是呆在寺里清修的好。”哼,能做太守的,岂是好糊弄的,我这冒牌货一去,不消半天恐怕便会被他把老底给兜出来。

    “二子弟不必担忧。遂宁郡治所便在咱们方义县,从龙凤镇乘坐马车,也不过两三个时辰便到了,郡上繁华更胜龙凤诸镇。我舅舅平易近人,很是和蔼,若你见了,定然会喜欢的,况且村长大叔所托之事,还得你我在旁说道才行嘞。”

    二子摇了摇头,可不能因为这么个小事便身陷险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故而任是王宝予如何邀请,他都避而拒之,最后眼见快到了镇上,才道:“来日方长,小弟他日有机会,定会去郡上叨扰的,不必急在今日。况且你我兄弟间贵在交心,虽然你今后在郡上,小弟在山野,不相问,亦自不相忘也。所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思念若起,只要有心,两相探望也是很方便的。”

    王宝予被他这么一说,感动之余,倒也不好再劝,只吩咐了小厮将马车停在一处破庙外,二子下了车,入庙换了僧衣,头戴僧帽,又复往日小神僧模样,见外边马车还等着自己,摆了摆手示意拒绝,“此处离镇子已然不远了,小哥便自驾车回去吧,我与王大哥走上几步即可。”

    王宝予赞同地答应了一声,便见那小郎扬鞭打马,驾的一声驶车离去,不多时便已跑出眼帘之外。二人步行,不过多时,便到了镇口,却只见镇口几个穿着破衣的小和尚匆匆跑了出来,二子一眼望去,只见五空悍然在列。

    五空身上僧衣被撕得破烂,脸上乌青一块,还挂着泪痕,十三四岁的年纪,令人不禁生怜。待走到近处,五空也瞧见了二子,他一见到二子,猛地加快了步伐,一把扑倒二子胸前,呜咽道,“二子哥,快救救普修师叔嘞,他被官差拿住了,说是要杀头嘞,你快去救救他。”

    二子不明所以,看了看尾随而来的一行小和尚,“怎么回事?一群没用的东西,老子才走这么一会儿功夫,出了什么变故,简直丢你灵泉寺的脸。”他也不管王宝予就在身侧,只觉这几日老天爷接连不让他好过,心下积攒的怒火,自然喷薄而出。

    一个较老成的和尚告了声罪,絮叨起来,“师叔有所不知,今日下午咱们本打算回山的,哪知刚出了张府,便被一群官差围住,说是普修师伯使毒害了王家公子的性命,要捉了师伯去问罪嘞,师侄们不过辩驳了几句,便被官差打了一顿,现下,咱们准备回山请示方丈师伯该当如何嘞。”

    “呸,一群鼠辈,见有了难便想着回山叫长辈,丢脸!哼,只需一两个人回去即可,其余的留在这里听老子使唤,”也难怪二子发一次火,普修事关自己之后正名的布局,绝不可有失,这事既然牵连到他自己,那便也不得不出手了。

    当下,二子吩咐了两个脚力较好的小和尚往灵泉山送信,自己率着其余人又入了镇上。王宝予见事况紧急,而一群小和尚却又都心烦意乱,无甚定力,当即劝二子往陈家小住。二子却道:“王家既出了事,那陈刘张等府上我都是不去的,大哥,你先回去,切莫声张你我之间的关系,异日小弟有事,还需大哥鼎力相助才是。”

    王宝予不明白二子心里打算,只道二子因四家交好之故,对陈氏也产生了偏见,有心劝上两句,却只见二子吩咐起诸小和尚来。

    虽说二子只十四五岁的年纪,但辈分极高,指使起人来倒也头头是道,“净道、净心,你二人先行镇上订几间客房,咱们便在镇上小住几日。净虚、净光,你二人往镇上打探消息,看看普修师兄到底犯了什么事,才被人捉拿住,再者,往张家大爷处问问那王家到底是个什么硬茬头,并请张家大爷今晚到客栈一叙。净升、净实,你到镇上宣传一番,便说我普元神僧要在镇上小住几日。”

    小和尚们各司其职,分别忙去,唯有五空呆头呆脑,还待领职,却见二子不再多言,颇有些难受,“二子哥,怎么没我的事?难道我太笨了不成?”

    “你啊,你的事最为紧要了,我单独给你说嘞。”

    “啥?”

    “照顾我呗,你得时时刻刻把我照顾好了,不可让人欺负了我,哼,你说这是不是最为要紧的?”

    五空暗道二子哥身体孱弱,确实是得让人照顾着,至于紧要与否那太深奥,便也不必去想,当即道:“那二子哥,咱们现在去哪?”

    “去客栈啊,先休息呗。”

    “哦,好的。”

    待到了客栈,净道、净心二人已经等候在门口,眼见二子二人手上各拿着一大堆吃食,颇有些惊异,五空见状,讪讪一笑,腆着脸道,“净道师兄,净心师兄,这是镇上百姓供奉我佛的祭品,我和普元师叔不过是带着拿回来罢了。”他嘴边还残留着糖渍,牙齿缝里更卡着山楂皮,一席话说完,不禁打了个饱嗝。

    净心、净道二人自不敢反驳,时至今日,他二人对于二子的身份反而捉摸不透了。说他是个客居山中的小子,但普修师叔又对他敬重有加,镇上百姓更是将之封为‘神僧’;但说他是个得道高僧,自己一行人在寺里修行多年,却也从没听人提起过。如今普修身处囹圄,自己一行人没了主心骨,更只有靠着二子了。

    二子便如没事人似的,大大方方进了客栈,客栈掌柜的一见二子进来,连忙作揖,“小神僧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啊。”

    “掌柜的谬赞了,小僧佛法低微,万万当不起神僧的名号,此话切莫再提。”

    “小神僧悲悯天下,起死回生,当得起的,当得起的。适才听小师父言道,神僧准备在镇上开坛说法,不知可有此事?”

    “阿弥陀佛,弘扬佛法原是我辈本分。世间多疾苦,众生愚昧,须得佛法熏陶才是。”

    “是嘞,是嘞,到时候小人定当率领全家来聆听教诲,小神僧若是能够赐予一二福祉那便再好不过了。”

    “哈哈,掌柜的说笑了。人生悲欢离合,早已注定。饶是我师兄普修修行多年,无漏早成,依旧逃不脱这番劫难,更别说凡夫俗子了。阿弥陀佛,福祉本是自求,哪有天赠的。”

    掌柜的听他这么一说,稍一迟疑,“依神僧此言,普修大师此番乃是劫难了?却不知到底是不是普修大师害了人?适才听人说起普修大师之事,咱们都大吃一惊嘞。”

    客栈中早已围了不少人,二子听掌柜的引出话头来,当即哈哈大笑起来,径直往二楼上走去,待得上了楼,复又转过身子,俯瞰众人,“灵泉寺乃是川西第一道场,自建寺二百年来,寺里高僧辈出,历来为天下敬仰,从没听说过出了什么害人性命的僧人。更别说普修自幼在寺中修行,至今已有五十余年矣,老师兄素来慈悲,遂宁郡诸县都传有他的名声,怎么会兴起害人呢?唉,这也是前世造下的孽缘,今生还债而已,佛祖普度众生,原是为此,阿弥陀佛。”

    众人听得他这么一说,各自都哑口无言,难道这普修真的是被人冤枉的?只是证据确凿,却又如何抵赖?这位大师声名远播,素来慈悲,这倒是不错的,看来其中必有隐情才是。唉,也怪前世造孽太多,今生受苦,奈何奈何啊。

    小和尚们也都听得一愣一愣的,跟随二子进了屋,五空便问道,“二子哥,师叔当真是前世做坏事太多,今生才遭劫难的吗?”

    二子呵呵一笑,答道,“管他是不是,反正我说是就是了。”

    在屋子里歇息了大半个时辰,才见净虚、净光、净升、净实四个小和尚陆续回来,四个小和尚见房间里摆有一大堆吃食等物,也都吓了一跳,二子却不以为意,“怎么?探到了什么消息,都说说吧。”

    当先净虚道:“回普元师叔的话,我与师弟打听到,这次乃是刘县尉亲自率人来捉拿普修师叔的,说是普修师叔假借圣药之名,将砒霜给了王家公子服用,王家公子又分食给了镇上几家较好的子弟,死了三四人嘞。”

    边上净升也接话道,“是嘞,听张家大爷说有一人还是他亲家的远亲。几家人当时都闹翻了,直接惊动了周县令。周县令当即便派了刘县尉下来捉拿师叔,说要严惩不贷,这可如何是好?王家乃是本镇数得上的殷实人家,如今他们家的公子遭了难,必不会善罢甘休,听闻他们家的二老爷在资阳郡为官,如今已修书前去,不日便会有消息传回。”

    二子听他们说得形势很是严峻,心头也自乱跳,但他知此处自己乃是主心骨,若是自己都显得慌乱,那众小和尚必定更甚,故而佯装淡定,吩咐了几人各自去用餐,“此事勿忧,待张家大爷来后,咱们再细谈便是,一切自有我来计较。”

    晚膳刚过,便见张家大爷姗姗来迟,后边朱管事提着一小盒礼物,恭恭敬敬敲了敲门,待听得二子‘请进’的声音,才推门而入。只见屋子里只二子一人,其余小和尚都不见得,张家大爷面上颇有些惭愧,“神僧到了镇上,怎的不住在蔽府?可不是见外了吗?”

    “阿弥陀佛,普修师兄渡劫之际,小僧不敢多起波折,张大爷多虑了。”

    张家大爷见二子面上并无波澜,猜测这小神僧叫自己来所为何事?但他三人僵在屋子里,谁也不发声,良久才听二子道,“张大爷,我才回镇上,实不知此事来龙去脉,若是方便,还请相告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