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油条回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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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忽有贵客远方来(下)

    二子领着王宝予出了门,他二人沿着村子外河边慢慢走着,满眼望去,尽是白水枯草,水鸟无踪,一派萧条。这样的景象不该是年轻人能欣赏得来的,二人没多少兴致,一路上沉默少言。直到一处渡口上,眼见两个小童儿玩水嬉戏,忽的二子问了起来,“王大哥,是普方师兄告诉你,小弟我云游去了的吗?”

    “是嘞,老方丈很是和蔼,说起二子弟你少在寺里修行,不剃度,无清规,哈哈,从前小兄还担心你不守清规戒律,被寺里责罚嘞。”

    “我本是个俗人,只因前世的因果,有幸入了先师的法眼,教授佛理罢了。然而这一世原是历劫而来,不经红尘滚滚,怎能超脱上真?”

    “原来如此,倒是小兄我狭隘了,二子弟可别见外。”

    “好了,不说这些。这日头看着厉害,却不甚暖和,冬日寒风冷冽,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二子瞧着今日村里人出奇的悠闲,一个二个在河边瞎逛,不远处村长李大春背着手装模作样,梳着个文士头,摇头晃脑颇有些古之隐士的味道。

    二子远远喊了句,“村长,干啥嘞?”话音刚落,便见李大春猛地一转身,小跑了过来,脸上堆笑道:“王公子,咱们村风光可还好?”

    “还好,还好。”王宝予皮笑肉不笑,看了二子一眼,很是无奈。

    二子拉了拉村长衣角,“村长,咱们村僻居野外,王大哥素来少见这般原始风貌,很是有些兴致。只是杂草丛生,不见人气,倒显得孤寂了。”

    李大春怔了怔,有些落寞,“那二子你看咱们这,唉,咱们,咱们该如何做,才能令王公子满意嘞?”

    王宝予听他话,忙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村长不必了,此处景致已经很好了,可谓,可谓……”一时语塞,偏过头递了个眼色给二子,二子立马接了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他才连连称是。

    李大春哪里知道什么叫‘天然去雕饰’,听王宝予说好,便也跟着道好,眼见王宝予是个和气的,胆子大了起来,邀请二人往自家屋里坐坐去。

    王宝予面皮儿甚薄,本是要拒绝,但见二子得了李大春一个暗示,跟着附和道,“王大哥,村长盛情难却,咱们便去瞧瞧吧。小弟曾在家时,便听闻村长家的吃食乃是一绝,今日小弟也沾沾光,尝上一尝。”李大春一反常态,定是有所求,二子数月来颇得他照顾,自然投桃报李,帮着他说上了两句。

    李大春家坐落于村子东边一块高地上,大门外一级一级不甚规整的台阶直垒有六七尺高,当年修这屋子时,单是夯实地基便花费了月余功夫,更别说里边青砖砌成的十几间大瓦房,放眼整个汗水村,没一户比得上的。

    村长家的早已摆好了酒席,几大盘子农家野味铺满了桌子,李大春热络地招呼二子及王宝予二人吃菜饮酒,好不热闹。只待酒过三巡,便听李大春自然而然脱口而出,“丰贵、丰富,快快出来,拜见王公子嘞。”

    便见两个虎头虎脑的壮汉从房中扭扭捏捏,踱步而出。两人低声喊了句爹,便立在一旁低着头,捏着衣角,极不自在地站在李大春身后。

    二子见是李大春的两个二子李丰贵和李丰富。这两哥俩性子憨厚,无甚心眼,浑不似老父般精于世故。往日里对村中同辈兄弟倒还不错,只是因脑子愚钝,虽都二十上下的年纪,但却一事无成。

    李丰贵前年已经成亲,说的是数十里外一户穷苦人家的姑娘。当年媒人上门说亲时,只道是汗水村村长家的大郎,姑娘一家便也没细问就同意了。哪知李丰贵是个棉花性子,这些年只跟在老父身后,文不成武不就,便是侍弄庄稼的好手艺也没学到,姑娘一家自然颇有怨言。

    李大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多年来,花了七八两银子找了好多门路,凡是学艺的、打杂的,跑堂的、当差的都做过,没挣到钱也罢了,反而还惹下了好些麻烦。若非是李大春在这十里八乡还有些颜面,李丰贵哪里能活到今日。

    头段时日,李大春多番相助二子,也是为了给后人埋下一条助力罢了。如今既见二子与陈家交好,当即便想着攀附这条关系,是否能给两个小子找个差事,自己身后也就放心了。

    二子也只稍稍思忖,便即明白李大春拳拳爱子之心,他看了眼王宝予,像是被蒙在鼓里的样子,给李大春使了个会意的眼色,“王大哥,我来给你介绍介绍,这两位乃是村长家的公子,丰贵大哥和丰富二哥,都是直率的好人,从前很是帮了我些忙嘞。”

    王宝予见二人身材魁梧,高大勇猛,第一印象便很好,再由二子这么一吹捧,更觉不错,也随声附和两句,“丰贵哥与丰富哥都是精壮汉子,小弟这里有礼了。”

    两哥俩也都低声回了句见过王公子,便没了声音。直把一旁李大春气得吹胡子瞪眼,幸好边上有二子活络气氛,问了句,“二位哥哥不知最近在干甚营生?小弟瞧着村长大叔治家治村颇有法度,两位哥哥也必定是有才干的。”

    “嗨,哪里有什么才干?这两个兔崽子不要让我操心便是好的了,不怕王公子与二子笑话,这两小子至今都跟着我干些农活,哼,除了性子忠厚些,没一样能叫人看上眼的。”

    “村长自谦了,不说二位哥哥一身本领,单说忠厚老实这一点又有几个人能做得到的呢?”二子说到这里,卖起了关子,“我这里倒有一个小选择,说出来村长和王大哥不妨品品。”

    “请说。”

    “有两个人,一者本领不差,处事圆滑,但性子跳脱,朝秦暮楚,另一者庸庸碌碌,泯于众人,但中正端直,勤勤恳恳。敢问二位,若要引为部下,是选那一人来?”

    李大春摸了摸胡子,瞧了瞧自家焉头焉脑的两个儿子,当即回道:“那自是端直者优先了,虽说是平庸些,但必不会背叛主家,已无内里之忧。”

    王宝予也跟着接话道,“是嘞,攘外必先安内,若是有个须得时时提防的手下人,哪里能安心得了的?”

    二子听二人所答,心里暗道一声好,正要作总结陈词,忽见门外进来一人,正是之前被派往镇上的那小郎。

    那小郎给众人请了安,随即道:“庸碌蠢笨之人,留在身边毫无益处,要来何用?若是再有憨昧的性子,轻易便受人诓骗,透露了主家的秘密,岂不是罪过,敢问二子公子何解?”

    二子一愣,站起身来笑了笑,“这位小郎说得不错,世间万事万物,皆不可一而概之。忠厚者有忠厚者的用途,奸邪者有奸邪者的用途,哪里能说得定呢?这全看用他的人罢了。若是用他的人只需要他兢业忠直,守卫庭院,那么要奸邪者何用?若是用他待人接物,分管诸事,那么要忠厚者又何用?是以古人言,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便是这样的道理。”

    见众人一愣,二子又续道,“两位哥哥都是有担当的好汉子,虽逊文墨,但忠君之心,护卫之能还是有的,天生我材必有用,但教稍有见识的人自会识得两位哥哥的好来,届时一展所能,光耀故里,村长后福不浅嘞。”

    王宝予听他话中别有深意,忙拍掌称是,虽说自家小厮多有冒昧,但毕竟是舅舅的手下,自己不便责问,只好侧面表示歉意。他虽年少,但到了这个时候,哪里不知道二子等人的心事,料想安排两个差事出来,应不是个难事,当即站起身来抱拳说道:“我舅舅在郡中多缺好手,两位哥哥若是不弃,还望前往郡上相助一二。”

    李大春乐得大笑,“哪里哪里,公子能够给他两个小崽子一个机会,老汉感激不尽,惟愿这两小崽子能够竭尽所能,为陈大人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村长说笑了。如此,等回了镇上,我便给二舅说道说道,看看有没有好的差事能给二位大哥,”王宝予见那小郎还待多言,又续道,“但是小子有言在先,舅舅处的差事必定是辛苦的,也没个准信,能不能成,最后还得看舅舅的意思。”

    “那是那是,王公子能够在其中美言几句,老汉已是感恩戴恩了。”

    ……

    到了下午,二子与王宝予一行同回镇上,他老娘直把一行人送到村口,还是依依不舍,两眼通红,似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

    二子也颇有些动情,只好拉着他姐姐青花的手道,“姐姐你在家中照看爹爹,小弟简直汗颜,此去又不知何时能回来,但姐姐若是有任何疑难,只需到灵泉寺中报李二子的名号,自有人相助。”

    青花两眼湿润,“姐姐知道你如今长大了,有本事了,但你一人在外,定要好好照料自己,不必担忧家里事,你的几个外甥都在何家,姐姐一心一意照料爹娘和阿公,你且放宽心。”

    二子听了姐姐宽慰之言,心下才稍稍安稳,看了眼老娘不舍的面色,不忍再多看一眼,立马跟着王宝予上了马车,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