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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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捐监

    “干什么的?”捕头问。

    靳松看了看他们,不大高兴:“住店的。”

    “我知道你是住店的,我问你干什么来了?”捕头语气很不友好。

    靳松轻蔑地冷笑一声:“哼,到这个破地方来除了捐纳监生还能干什么?游山玩水谁上这儿来?”

    “把路引给我看看。”

    靳松实话实说,路上遭遇洪水,路引被水冲跑了。

    捕头毫不留情:“这里是西北军事重地,没有路引一律视为奸细,走,带走!”

    这几年西北一直不太平,几个少数民族经常起兵闹事,这是客观事实。

    靳松把捕头拉到一边,把一锭五两的银子塞到他手里:“捕头大人,行个方便。”

    捕头掂了掂手里的银子,面目不那么凶恶:“嗯,看你还像个老实人,这次就便宜了你们。走。”

    客栈老板送走几个捕快,赶紧过来拱手道歉:“几位客官深更半夜的打扰了,实在对不起!没法子,咱小门小户的惹不起呀,几位多担待、多担待。”

    “他们经常这样吗?”靳松问。

    “是,经常来骚扰。”老板满脸委屈。

    “他们这样胡来县令大人不知道吗?为什么不管?”

    老板摇头叹息:“唉,他们都是一伙的,管什么呀。有县太爷给撑腰,这个李虎是县里的一霸,没人敢惹。”

    靳松不解:“对待外地来捐纳监生的应该欢迎才是,哪有勒索刁难的道理?这样做不是杀鸡取卵自断财路吗?”

    “嗨,客官,你是有所不知呀,他们这些人是雁过拔毛,能宰就宰,根本没有长远打算。再说……”老板欲言又止。

    靳松追问:“再说什么?”

    “唉,没什么、没什么。”老板转身走了。

    靳松觉得住在客栈很不方便,跟蓁儿商量一下,决定租房子搬出去。二人在街上转了一圈,选中了一个四合院,和房东谈好了价钱,简单收拾一下就搬了过来。小院有上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四周是七八尺高的围墙,黑漆的大门足有两寸厚,晚上门杠一上,非常牢固,是个很理想的办案场所。

    住的地方解决了,吃的问题就摆上了议程。蓁儿说请个厨子,靳松反对,说那样不但花销大,也不利于办案,办案场所让一个外人掺和进来很不方便。

    “那怎么办?我可不会做饭。”蓁儿理直气壮。

    “那你会什么?洗衣服?收拾屋子?买米买菜?……”

    “嗯,”蓁儿想想,摇头道:“我都不会。”

    “那你存在的价值是什么?”

    蓁儿低下头,喃喃道:“这些都是下人们干的,我从来没干过。”

    靳松板着脸,非常严肃地说:“从现在起,放下你那大小姐的架子,别想着下人不下人的,你必须承担起一半的家务,干什么由你选。”

    “可是我不会……”

    “不会我教你。”

    “你会?”

    “当然。”

    “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买米买菜……这些你都会?”蓁儿像是看见了怪物。

    “会呀,这有什么。”

    “‘君子远庖厨’,读书人哪能做这些下贱的事呢?”

    我去,做家务可是二十一世纪优秀男人必备的技能,在这儿成了下贱的事儿了,这代沟怕是比马里亚纳还深吧。

    “蓁儿小姐,你听好了,如果你认为这些下贱的话,那就只有挨饿了,而饿着肚子的人是什么事也办不了的。understand?”

    “什么意思?”

    “英语。”

    “鹰说的话吗?”

    晕!

    鸟语就是鸟说的话?

    真受不了!

    大清的教育水平实在不敢恭维,后世幼儿园小盆友都能听懂这句话是啥意思,堂堂一个官二代……好吧……有点强人所难。

    靳松和蓁儿来到街上,买了柴米油盐和锅碗瓢盆等必需品,蓁儿认真地看着靳松挑选东西、和小贩们讨价还价,一一记在心里。

    这个时候的人很实在,大多是明码实价,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现象几乎没有,基本不用担心挨宰。靳松决定把采买这活儿交给蓁儿,让她锻炼锻炼,接触一下底层百姓,这对她有用。

    “咱们的银子得省着点花,一天的用度一般不能超过一百文,节日除外。”

    “一百文?少了点吧。”

    “不少了,这可是县衙里公差的标准,比一般百姓还高呢。”

    蓁儿腹诽道:“这家伙够抠门的,手里明明有一千多两银子,却舍不得花。”

    “这银子是办案用的,不能用来大吃大喝。”

    蓁儿一怔,这家伙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晚上,靳松亲自上灶,下了两大碗油泼面,蓁儿辣得“丝丝哈哈”一碗全都吃了,仍意犹未尽:“还有吗?”

    “女孩子家别吃太多,别胖成猪似的嫁不出去。”

    一声炸雷突然响起:“你才是猪呢!一头蠢猪!”

    靳松冷不防吓了一跳,这货怎么回事?刚刚还有说有笑的,怎么说急就急?翻脸比翻书还快。

    蓁儿两手叉腰气呼呼的喘着粗气,胸脯一起一伏,两眼刀子似的盯着靳松。

    靳松意识到话说的有点重了,这儿毕竟是大清朝,人家还是个官家的千金,对他的毒蛇嘴很不适应,不像二十一世纪同龄人之间那样嬉笑怒骂口无遮拦。

    “蓁儿小姐息怒,息怒,我只是个比方,没别的意思,其实你一点也不像猪。”靳松赶紧赔笑脸。

    “你……”蓁儿面目狰狞,手指着靳松发抖,“你……”

    “嗨,我这嘴今儿个怎么了?”靳松拍了一下嘴巴,“蓁儿别生气,你看我像不像猪?我就是一头特别蠢的猪。”

    蓁儿身子一扭,捂着脸跑出屋去,回到自己房间“嘤嘤”地哭了起来。

    靳松一脸的无辜:我做错什么了吗?

    过去哄哄吗?算了,不惯她这脾气,要老是这样这日子还怎么过?

    靳松回到自己房间歇息。

    过了一会儿,蓁儿悄悄地来到厨房间,收拾起桌上的碗筷,洗碗、扫地。

    还好,这丫头不蛮,靳松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为了掩人耳目,靳松决定真的去捐纳一个监生身份,也借此机会到县衙去走一遭。

    这太平县看着不大,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知县、县丞、主薄、典史,三班六房等等一应俱全,除了知县、县丞、主薄、典史是清政府开资,其他人的收入都得羊毛出在狗身上,最终由老百姓买单。

    靳松知道,明朝的官民比例是1:2299,清朝是1:911,提高了近三分之一,而这又不算最高,在他后世生活的年代官民比例已经达到惊人的1:26,比清朝高出了35倍!单从数字上看,貌似还可以,但同样的数字放在不同的地区结果完全不一样。在富裕的湖广一带911个人养活一个官还问题不大,但是像太平这样的穷地方老百姓自己都填不饱肚子,同样是911个人养一个官就相当吃力了。

    还有,1:911只是个概念,并没有实际意义,可能是1822和455的平均值或2733和303的平均值,如果不幸成为了1:455、1:303,在那个生产力极其低下的年代老百姓还怎么活!

    老百姓活得怎样暂且不说,咱们这位县太爷何汝南活得却很滋润,此时身着官府的他坐在自己舒适的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地品着极品的雨前铁观音。

    门子来报:“老爷,外面有人求见。”

    “进。”

    靳松进来,行抱拳礼:“小人见过县尊大人。”

    何汝南抬了一下眼皮,慢慢放下茶杯:“什么事啊?”

    “小人想捐纳监生。”

    “什么地方人?”

    “陕西。”

    “哦,交钱吧。”这家伙效率倒是很高,没有多余的废话。

    “多少钱?”

    “六十两。”

    “朝廷不是明确规定不许‘折色捐监’(银子代替粮食)的吗?”

    “交粮食麻烦得很,浪费人力物力,还是交银子省事。”

    “县尊大人,您看能不能少交点?我们路上遭遇洪水,银票丢了,身上的银子不多,请您行个方便。”

    何汝南把眼珠子一翻,脸撂了下来:“你以为在市场买菜呢可以讨价还价?就这个价,少一文都不行。”

    “好,好,我买,我买。”靳松乖乖地把银子放在案几上,何汝南看见银子两只小眼睛发出特别的亮光,他把银子放进箱子里,在一张统一格式的监生执照上签字盖上印鉴,递给靳松。

    交易完成。

    靳松出了县衙,看见不远处等候着的蓁儿,做了一个“ok”的手势。

    蓁儿莫名其妙:“靳大哥,你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靳松一愣,坏了,这是他后世习惯用的动作,怎么跟她解释呢?他忽然灵机一动:“这是观世音菩萨的手势,表示一切顺利。”

    “嘿,这个好啊,”蓁儿模仿着靳松的手势,“一切顺利!好!”蓁儿挺喜欢这个手势。

    这丫头倒是不记仇,昨晚上还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早晨起来就云开雾散了。

    第二天上午,靳松和蓁儿来到“进士第”,想拜访一下慕怀仁。靳松叩响大门上的铁环,一个壮年家人开门出来,靳松递上名刺,说明来意。家人接过名刺,让他稍候,随即又关上大门。

    “靳大哥,他要是不见咱们怎么办?”蓁儿不大乐观。

    靳松不以为然:“只要想见就总会见到的。”

    很快,家人出来,告诉靳松老爷今天不见客,请回吧。

    “怎么样?让我说着了吧。”蓁儿很得意。

    “当年刘备去请诸葛亮三顾茅庐,我们这才第一回,急什么。”

    “我看这个姓慕的架子不小,不会比诸葛亮还难请吧?”

    “不会的,你等着,不出三日他必请我喝酒。”

    蓁儿哂然一笑,哼,牛吹得有点大,我倒要看看到时候做不到你怎么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