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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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义结金兰

    余庆叫来两顶轿子,让二人坐上,跟在刘罗锅的轿子后面。和臬台大人的八抬大轿相比,这个只有两人抬的小轿子相形见绌,显得很寒酸。饶是如此,靳松依然兴致盎然,“恣悠恣悠”的很得意,他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两个轿夫看上去很壮实,步履轻松自然,长长的轿杆韧性十足,上下一颤一颤的,摆动的幅度并不大,让人很舒服,如同摇篮中的婴儿昏昏欲睡。

    “坐轿子的感觉就是好!”靳松由衷地感叹,但舒服的同时也有点罪恶感,看到两个轿夫肩上被杠子磨得通红肩膀和被汗水浸透的衣衫,他从心里觉得愧疚,二十一世纪的平等意识还在他脑海里作祟。

    臬台大人刘墉下榻的是驿站的总统套房,装饰陈设相当豪华,清一色古色古香的红木家具,茶壶茶碗都是纯景德镇的青花,随便一件在后世都值上几万。刘墉把靳松让到客厅坐下,让余庆去安排一桌酒席,随后叫出自己的小妾玉镯,那个在大街上摔倒的女人。玉镯抱着儿子出来,叫儿子跪下磕头谢恩,自己也给靳松道了个万福。靳松看这个小妾不过二十岁,孩子已经三四岁了,可见她生孩子的时候不过十五六岁,而刘罗锅当时已经五十多,纯属老牛吃嫩草。这要是在后世属严重违纪,即便不被惩处也会被唾沫星子淹死,清官的形象在他心里便打了折扣。在大清官员纳妾合理合法,年纪大小也没有限制,让后世那些偷偷***、三奶的贪官们着实羡慕嫉妒恨。

    靳松没敢对刘墉实话实说,仍自称靳松,去甘肃捐纳监生。刘墉虽是个清官,但骨子里忠君的封建意识特别浓厚,一根筋认死理儿,万一他知道眼前这位是冒名顶替的假钦差会不会翻脸不认人?靳松心里没底。

    在刘墉看来,凡是用钱来捐纳功名的人,大都是些不学无术的酒囊饭袋花花公子,从来不屑一顾。而今天恰恰是这样一个“酒囊饭袋”救了儿子一命,他的态度突然来了个180?转弯,认为捐纳监生于国于民于己都有利,是件大好事。

    聊了一会儿,那边的酒席已经备好,刘墉热情款待靳松,当地的官员赵知县、陈驿丞也来作陪。

    蓁儿不喝酒,简单吃了一口就下去了。

    臬台刘墉平时三品大员的架子端得十足,但一到了酒桌上就完全换了一个人,恢复了平常人的本来面目,很是随和。他此行到韩城目的是审核几个案件,顺便带着宝贝儿子拜访一下司马迁祠,沾点太史公的灵气,却不料经历了一场虚惊,要不是靳松恰巧路过,真的要出大事了。

    刘墉正室夫人一连串给他生了五个女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生出儿子,自己觉得对不住夫君,便主动张罗着给他纳妾。清官毕竟与众不同,觉悟不同常人,坚决不同意纳妾。但是这种抗拒是没用的,遇上这样高风亮节的夫人任何原则都没有意义。一天晚上夫人把刘墉灌醉,把玉镯送进他的被窝,把生米做成了熟饭,刘墉“不得不”接受了现实。老夫少妻难以言喻的和谐性福生活让刘墉如痴如醉欲罢不能,自然是把玉镯当成心肝,走到哪儿都带着。夫君有了“新欢”,正室夫人自然遭到冷落,为了所谓的“妇德”,她不得不假装大度,内心里的难过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个玉镯还真做脸,怀胎十月“呱唧”生了个大胖小子,把刘墉乐得嘴都合不上了。今天幸亏遇到贵人,宝贝儿子才遇难呈祥,刘墉怎能不感激涕零!靳松嘴上一再谦虚,心里却美的不行。

    几杯酒下肚,刘墉对眼前这个英俊帅气的年轻人颇有好感,手捋着胡须说道:“靳公子,老夫有一事相商……”

    “请讲。”

    “老夫想和你义结金兰,不知意下如何?”

    靳松一怔:结为金兰之交?像刘、关、张桃园结义那样把头磕在地上歃血为盟?

    一个年过五旬的三品大员,要和一个未及弱冠的无名之辈结拜,有没有搞错?

    古时候的金兰结义是件非常严肃的事,可不是随便闹着玩的,要有非常严肃的仪式,互换生辰八字,焚香盟誓,终生不得反悔,结义如亲兄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那冒充钦差这事怎么办?

    “刘大人,您是位高权重的朝廷大员,小人一介布衣草民,怎敢和大人高攀,您看结义这事……”

    “诶,靳公子不必多虑,”刘臬台很大度,“偌大世界众生芸芸,你我之间能够相遇绝非偶然,是天意使然,我们岂能有违天意?金兰结义重在一个‘义’字,与身份、年龄无关,何为‘义’?正义、道义、仁义、信义、情意是也,真正能够担得起这个字的人可遇而不可求,公子相貌堂堂、超凡脱俗、神清气朗、一身正气,实属我大清中难得一见的青年俊杰,老夫我甚为欣赏,将来有机会一定举荐你。”

    “多谢刘大人美意,只是、只是……”

    刘臬台捋着胡须爽朗笑道:“莫不是嫌我老迈,担心一旦结义‘不求同生,愿求同死’吃亏不成?这好办,咱们可以变通一下,改成‘不求同生亦不求同死’如何?”

    赵知县拍手称赞:“妙啊!臬台大人改得好!这‘不求同生,愿求同死’这句话实在是大而不当、言之无物的自欺欺人之谈,从古至今结义者无数,可有几个真的做到了‘同死’?‘刘关张桃园结义’堪称世人典范,兄弟三人不也是先后而亡的吗?”

    “赵县令说得好!”刘臬台拍了一下桌子,“从今以后,这句话就改了!”

    陈驿丞不善言辞,只是鸡鵮米似地一个劲点头:“臬台大人高明!实在是高明!”

    刘臬台笑着问靳松:“既如此,靳公子还有什么顾虑?”

    靳松无路可退,只好答应:“臬台大人如此抬爱,小人从命就是,不过……”

    “不过什么?”刘臬台不解。

    靳松突然跪倒在地,跪拜道:“臬台大人恕罪,小人没和大人说实话……”

    刘墉愣了一下:“此话怎讲?”

    靳松把自己如何冒名顶替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等待刘臬台的反应。屋子里静的可怕,只听见心脏“砰砰”地跳动。

    “哈哈哈哈!”寂静中,几声爽朗的大笑突然响起,令人猝不及防。

    刘臬台伸出双手把靳松扶起:“靳公子,不,靳贤弟,这样一说,这个金兰是结定了!好一个假冒的钦差,假冒得好啊!你为了一个承诺放弃个人功名去查处案件,使英灵得以告慰、正义得意伸张,义薄云天,不但无过而且有功!这个‘义’字你当之无愧!来,老夫敬你一杯!”

    靳松一块石头落了地,连干了几杯。

    刘臬台表示,让靳松放手去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将全力以赴。赵县令和陈驿丞也慷慨解囊,当即表态资助银两、车辆,靳松再三感谢,和两位喝了几杯。

    一天之内,靳松从一个被人轻视的落魄“难民”一跃成为了臬台大人的座上宾,银子、车辆问题也迎刃而解,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因一个本能的善举,靳松觉得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晚宴结束,几分醉意的刘臬台叮嘱陈驿丞照顾好靳松,自己回房休息。陈驿丞不敢怠慢,殷勤地安排靳松等人沐浴更衣,安排房间歇息。

    “靳公子非常抱歉,只有一间上房了,你们兄弟二人将就一晚上,明天就能腾出房间来。”

    靳松没有说明蓁儿的女孩身份,陈驿丞只当二人是兄弟。

    “行,没问题。”

    陈驿丞亲自把靳松和蓁儿送到房间并沏上一杯茶,走了。

    这个上房装饰很讲究,在当时算是很奢华了,这个房间的炕和别的房间不一样,炕的正面上房装饰着雕花的木板,一直到房顶,中间是一个大的拱门,上面挂着大红的金丝绒幔帐,营造出一种暧昧的氛围。

    蓁儿合衣躺在炕上,已经睡着了。

    靳松悄悄上炕,在相距蓁儿两三米远的地方躺下。折腾了一天又喝了不少的酒,本来很困,却突然精神了,脑子里胡思乱想。

    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和一个豆蔻少女同居一室,这对他是一个极大的考验,他告诫自己要向柳下惠同志学习,一定要hold住,论年纪自己还算不上老牛,但这草实在是太嫩,怎下得了口?

    刚刚睡了一会儿,靳松忽听一声十分恐惧的叫喊声,他“呼”地做起,操起宝剑在黑暗中仔细观察,影绰绰地看见炕头坐着一个人,是蓁儿!他急忙点着了油灯近前观看,见蓁儿花容失色惊恐万分。

    “蓁儿,你怎么了?”

    “呜呜……我梦见父亲被他们杀死了呜呜……”

    原来如此,靳松长出了一口气,虚惊一场。

    靳松把被褥拿过来,想离她近一点,蓁儿突然缩在墙角,手里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把匕首,指着靳松:“你你你,别过来!”

    靳松苦笑着退了回去。

    为了缓和一下尴尬气氛,靳松和蓁儿拉了会儿家常,问她家里还有什么人?蓁儿说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父亲是个很专一的人,非常爱和母亲,母亲去世后也一直没有娶妾,多少人给他提亲都被他拒绝了。

    靳松唏嘘感慨,感情这个时代也有这样用情专一的人,实属不易。

    蓁儿滔滔不绝地聊了很多,靳松认真地听着,不时地插上几句。不知道过了多久,蓁儿实在累了,终于没有了声音。一只毫无自我保护能力的羔羊,在老虎身旁甜甜地睡去,俏丽的脸庞澄净安详,令人怜爱。老虎也困得不行,很快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