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新汉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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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比调官

    周文将县里官吏召集在县府,以应对即将上任的大均输。经过前日的遭遇后,县里大大小小的官吏多有些担心,怕日后与大均输不睦,徒增许多烦恼。

    “卢先生,听闻霍使君在长安太学时,曾与蔡大公子号称长安双璧,是否属实?”一名小吏向博学多闻的卢堪问道。

    卢堪闻言朝周文看了看,周文大手向前一挥,示意卢堪回答。卢堪才清了清嗓子,说道:“看来大家对霍使君故事颇有兴趣,在下便为大家介绍一下。”

    “霍使君,名赞,字子礼。魏明王征讨匈奴之时,有感于冠军侯功业,如今可怜其却绝嗣无后。后上表寻霍氏后人,乃寻得霍使君,封南阳冠南五百户,是为冠南侯以承骠骑将军庙享。霍使君曾祖乃骠骑将军族弟,被寻得时已是孤儿,为南阳豪族长工。后来,霍使君被接到长安,学于太学,与蔡大公子同期。霍使君经术稍逊蔡大公子,但为人耿直、性格豪爽,颇得陛下宠幸,时常出入禁中。尝与陛下讨论兵事,不出宫门而知北边胜败,故得‘幼虎’美名,遂与蔡大公子并称长安文武双璧。”

    “要不然托蔡大公子上门拜访霍使君?”其中一名佐吏试探问道。

    卢堪笑着摆了摆手,说道:“风闻二人不和。蔡大公子曾在长安有‘既生襄何生赞’之言。”

    堂中闻言,你一眼我一语,大家交头接耳,变得渐渐嘈杂起来。而周文只是埋头看着公文,不发一语。几位幕僚见周文没有表示,也就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刘楚突然开了口:“诸公,且听我一言。”刘楚说着抬高了声音“均输使乃是左丞相府指派,除赋税事外不干预地方政务,况且霍使君本乃六百石官,明廷尚且有八百石,郭县丞见面尚可不下拜,诸公但专心县务,辅佐明廷即可,切莫乱了分寸。”

    堂中闻言,便有人点头称是,但还是有人依然忧心忡忡,主簿马非便开口直接说出了问题的核心:“明眼人都看得出,大均输明面上主理地方财务,事实上就是要打击我等士族。”说着,马非向周文拱手,继续说道:“我等在地方一向着力配合明廷,且遵纪守法,还望明廷要为我等多担待一些。”

    未等到周文开口,郭翻却跳出来,驳了一句:“马主簿不想着如何为明廷分忧,反倒是要明廷为你担待……”

    “我等勠力同心,为县里做事,难道明廷不该纾解我等困苦吗?”贼曹也加入进了口水战。

    见此情形,周文放下手中书简,双手下压,堂中见状便渐渐平静了下来。周文说道:“虽说大均输来日要来县府与我商谈公事,但我等不能不先行拜会。诸位看谁去可行?”

    “当然是明廷……”

    “胡说,没看到前日大均输对明廷的态度吗?且刘功曹说得对,明廷堂堂八百石,岂有主动上驿站拜会区区六百石之礼……”

    “此言差矣,霍使君名为六百石,实则中二千石,明廷既然能拜郡守,就能拜霍使君。”

    “不如请蔡老先生出面?”

    “且不说蔡老先生身体有恙,且他蔡家现在是大公子说的算,你认为蔡家会出面?不如还是黄老先生出面的好。”

    “黄家一无爵位、二无官位,以何名目拜访?”

    “混账,不就是上月你与我家争鹤口新垦田地未果,用得着借故在明廷面前诋毁我家吗?”

    ……

    堂中三家代言人,竟为了谁去拜访霍赞在堂中争吵了起来。周文也不制止,直到有人吵到起兴,竟然起身拔剑,周文才厉声喝止诸人。说道:“我自然不可能去拜会霍使君了,而且派三家之人,如今看来也是难有共识。不如我来推荐一人……”

    刘楚闻言,心头一紧。

    “功曹刘楚,诸位看是否可行?”

    周文话音刚落,赵长典立马附和道:“刘先生乃本县功曹,督税务事乃本职,日后与大均输会有事务往来;功曹之职卑于大均输,主动上门合情合理;加上刘家乃临江第四大家,又是汉室宗亲,名望地位也够,还可为临江父老争取利益。依我看再合适不过了。”

    刘楚闻言有些发懵,其它的自己都懂,唯独一个“本县第四大家”让他半天没回过神来。

    不过就在刘楚发懵之际,堂中已经达成了共识,就由刘楚先行拜访霍赞,以探虚实。

    刘楚自然是无法推脱,不过他也不想推脱。待众人散去之后,被赵长典留了下来。

    赵长典小声对刘楚说道:“霍使君虽说也是陛下的人,但你去见他还得留意一些。毕竟有些事我等利益一致,有些事却是未必。”

    刘楚大致意会了赵长典的意思,点了点头,不过随即也问了一个问题:“刚才赵先生说我是临江县第四大家,让我有些惊恐,却不知为何这么说?”

    “刘功曹跟我装糊涂呢。你家刘三桂前几月,主持开垦了鹤口以东一千顷土地,现在刘家名下已有田产三千顷,虽不及三家零头,但也的的确确在临江排行第四了。不过放心,此事明廷早已知晓。”说完,赵长典用食指点了点刘楚,一副你小子做事不厚道的表情。言外之意还有你这新垦土地并未入册,不过明廷大人看在眼里,暂时不追究。

    刘楚这才想起来,李谈北上后的最近一段时间造纸厂是有些沉寂,而且刘三桂也确实跟自己汇报过新垦土地的事情。原来刘三桂搞了这么一个大新闻,自己还不知道。

    “惭愧,惭愧!若非赵先生提醒,我便是知法犯法了。等明日我便将新垦土地入册量税。”

    “不慌,明廷的意思是……何不向大均输送个见面礼?”

    刘楚会意的点了点头。

    大均输来到临江城后,便暂住在县城驿馆,谢绝一切来访,并且驱散了驿卒,以自己的佐吏为护卫。然后从县府调取了大量的文书、账册,与佐吏天天都在驿馆研究。

    刘楚直接上门拜访自然会被拒之门外,不过刘楚却想了一个办法,将一些文书用纸装订成册,用驴车拖到了驿馆。

    接待刘楚的均输使手下的比调官,这个名字一听就很“霸气”,翻译成后世的语言,可以理解为逼税官,这说明这个大均输手下是有暴力机关的。

    比调官也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面阔脸圆,一团和气,姓崔明征,字德远,也算是官如其名,小小的黑色幽默了一把。崔征见到刘楚的纸质文书后大为感动,直言以后的工作要轻松一大截了。言谈之余,便把刘楚引到了偏房饮茶。先前县府也派人送过文书,除周文外的大小官吏都来过,就连赵长典、卢堪也出马过。崔征除了行礼如仪外,并不和大家多说一句。而今日,见到崔征殷勤的态度,怕是纸质文书起到了效果。

    “来临江的路上,我等曾碰到了去往长安赴任的禾亭侯。禾亭侯在北军为校尉时,曾与霍使君交好。君侯曾言临江盛产纸张,而且向我等提起过令使君,还向霍使君明言临江之事,令使君能帮上大忙。没想到今日才得相见。”

    原来李谈以为自己打好了基础,怪不得这个崔征见到自己与之前其他人的态度截然不同,还以为是纸质文书减轻他们工作量的缘故,看来自己还是想得简单了一些。刘楚说道:“我乃本县新任功曹,履职虽不久,业务不甚熟悉。即便如此,若大均输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还请一定明言。”

    “是有些事要询问令使君,只是霍使君不开口,我等为下官的岂能胡言……”说着崔征叹了一口气,似乎这些天过得不算愉快。

    “这我就不得不说崔比调迂腐了。崔比调掌比调事,若是在本县比调事上有何疑问,那向我质询乃是名正言顺,职务范畴。况且我等身为佐吏,有些事情就是要主动处理,岂能让主官事事躬亲。”刘楚见这个崔征似乎很好说话,便开始忽悠起来。

    崔征闻言,思想斗争了一会,咬牙说了一句:“言之有理。”之后便把自己在处理文书时遇到的一些问题问了出来。

    刘楚听罢,俱是些地方税务中的寻常偷漏手段,有经验的人一眼便知,更有经验的人一眼便知之后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来这个崔征也是个没什么实务经验的人。刘楚倒是很详细的向崔征说出了其中缘由,并说这些事不必深究,大均输也一定心里清楚,这种事就要看大均输自己的意图了,自己千万别急着出头。

    崔征闻言,点头称是,随即感慨道:“我等在太学都是学习的圣人大道,没想到地方实务竟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哎——学难以致用啊。”

    两人闲聊了一会后,崔征的防备基本卸下了,刘楚这才进入主题:“我有意拜访大均输,不知崔比调能否代为引荐?”

    崔征闻言一怔,然后说道:“大均输有言,谢绝会客……不过,不过既然是刘功曹的话,我可以去通报一下,只是刘功曹不要报什么希望。”

    “我此次并不是单纯拜访,乃是另有事情。我家前几月新垦土地一千顷,按新政,须报到大均输处。”说着刘楚从袖中抽出田册递给崔征,继续说道:“南郡之地,土壤肥沃,地势平坦,常年无水旱之灾,只是土地陷于水泽。如今大家围堰排水,每年都能垦巨量良田,却往往隐匿不报,明廷为此事也是日夜忧心,却难以与地方豪强或跨州连郡的世家大族争斗。我身为本县功曹,也是失职。每念及于此,都是深深自责。如今朝廷降下大均输,真是救我等于水火也!”

    崔征闻言,大呼刘楚忠肝义胆,直言一定为刘楚关说,让霍赞见刘楚一面。说完,便让刘楚片刻,拿着刘楚的田册急匆匆的赶往驿馆后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