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美得不可方物
脚一迈进田府，汤延中就很清楚，自己一旦把春明门外中了宇文卿的调虎离山之计漏跑了李克用的事情汇报给田令孜大总管，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此刻，田大总管的反应甚至和他所预想的一模一样。
这老头的喜怒无常被他理解为阉人心态扭曲和长期积郁后的必然结果。这有什么办法，谁叫这老阉人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呢，甜的苦的都要能受得，他一开心的时候奖励自己不是一样没有道理可讲。好在，他可以把主要责任推卸到王建头上，事实上也的确是王建对自己的判断太过自信了，才造成这次把重要兵力放在了跟宇文卿的对峙上，而让李克用轻易脱身。
田令孜很明白王建身上的刚愎自用是他最大的弱点，如不改观将是他日后成大事的最大拦路虎，但一来是有护义子之心，另者如果对王建责罚重了，恐日后影响他做事的信心。好在他们有端掉李克用十八名飞虎队精锐这件事做底，多少可以挫了李克用的士气。
淋头一顿痛骂是少不了的，这汤延中为人乖张，对权利和物质充满着极度的欲望心，一般的责骂是伤不了他那件欲望的金钟罩铁布衫的，此厮倒是能堪重用，胜过那田桑榆不知道有多少。想到那逆子田桑榆，老头又不免心头丝丝绞痛，排解方法无疑是拉过一名宫女到房内千种百般地蹂虐一番。
察言观色的汤延中对奉迎之色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待到老头从房内出来看他仍是未走不免愣了一下。
汤延中这才走上去禀报说：“前些时候，挹翠楼的妈子主动找我，要我引荐一下想见您。”
田令孜眉头一弯：“哦，她竟然要见我，不怕我找她麻烦吗？”
汤延中赶紧回道：“那妈子其实精明的很，她早就想巴结老爷您这棵大树，之前跟田大公子走得近也是为了攀上您不是，想不到帮错了忙，所以她诚心想见您，一来为上次那是给您赔罪，另来也想直接跟您亲近亲近。”
老头“哦”了一下，片刻便说：“你安排让她来吧。”
汤延中领了意思下去，自有一番安排。
他这一趟化险为夷回到军营里已是傍晚时分。雪后的空气清朗，他的心情格外的轻松，当然这跟他睿智的田府之行不无关系。
到府里，有随从告诉他，张初一的老婆早些时候就来了，在侧厅等他半天了。
汤延中想了想料到应该是为张初一身后抚恤而来的。张初一这个老实巴交的孩子当了兵就开始跟着自己，好不容易自己有出头之日了，刚把他提拔上来他就挂了，这孩子没享福的命啊。
他想着便踱步到了侧厅。
黄昏时的光线迷离地散落一地，让人感觉雪后的空气并没那么清冷。一个丰神冶丽的女子身影俏坐在光线的暗处，落落忧郁，身形款款，汤延中第一次觉得忧伤竟然如此迷人。
女子的一旁站陪着一个站没站姿、赖里赖气混子似的男人。他看到汤延中进来，忙用手点了下那个女子，他自己弯了个腰对着汤延中招呼道：
“哦，汤大人来啦，真是贵人事多啊。我是老九，张初一的小舅子，我们认识的，去年姐夫陪你去我们山里打野鸡的时候我们见过。”
汤延中一皱眉，确实见过：“那是狩猎好吧，什么叫打野鸡呢，你还是那样子满嘴没正经的。”
“哦”老九挠挠头“长官对不起，是我没见识。”
汤延中才不管他呢，眼睛就移到那女子的身上了：“这位想必是我初一兄弟的新婚妻子了吧？”
那女子听汤延中问她，便于烛影的黑暗中站起身来，向前款款一小步，走到灯光里，向汤延中施了个礼，方才抬起头来。
如果说见到李霁儿之前，汤延中对那日导致张初一的惨死还抱有一丝愧疚的话，那么此刻他见到李霁儿，他简直就像忘掉张初一这个人。这小子太幸运了吧，然后他又太不幸了吧。
这叫什么话。
请原谅汤延中此刻心里的语无伦次，任何见到过李霁儿女儿装扮的男人处于半失疯状态那是太正常不过了。因为，见过李霁儿的人，都会有一种感觉，就是沉沦到她无可言喻的美里面，不想出来。
汤延中自然不是普通人，他当然不会沦落到那么浅显的色迷迷当中。普通人怎么会有他这种感受，他的感受是——老子不当兵了，我要当个浪漫诗人，专为她写诗。他老婆要知道此时他的幻觉的话，估计要把他皮扒得只剩一副骨头。就你一个一辈子充其量写打油诗的命，死去吧你，然后一脚踢散。
峨眉淡扫云里岫，颜如朝霞半映雪。（注：这是作者所作，而非汤延中）
如果一个美物，可以美得让你连最不靠谱的志向都敢立的话，她该有多大吸引力啊！
在老九的咳嗽声中，汤延中一下回到人间。他定定神，这女子此行的身份是张初一的遗孀，旁边是他大舅子，自己是他上司，脑子醒一醒。
如果说汤延中是个克制力很强的人，你是不是觉得他身上优点有点太多啦。好吧，他是个特别能装的人。
“让弟媳你们等久了，从宫城里刚回，还没休息一会呢就来见你们。”
说着便把他们两位让到一旁的客椅上说话，自己便坐到当中的榻座上。在接过下人递上来的茶水后，他摆摆手让随兵和下人都下去了。
天色已不早了，屋外已见黑幕渐渐低沉。汤延中低头用杯盖慢慢拭着茶水，在思量着该说些什么呢。
李霁儿暂时也没想到说些什么，她扮作老九的姐来见汤延中纯粹是为了他哥李克用的下落，不能问那么直接吧。虽说这府里四处是兵，自己倒也没把他们当回事，关键是要了解到大哥的下落才是正事，别一开始就把这儿搞乱了，稳一稳看情形再说。
老九见过的世面也就他们村子那巴掌大的一块，可架不住人家胆大、敢说，要不然干得职业都这么豪气呢——山匪。
“汤长官，我就不跟您说客套话了，我也不会绕圈子。我们此趟所来是为了两件事。”
汤倒心里缓了一缓，由他们来提是最好的，我到最后看情况如果能把钱给他们加一点，这个女子还不对我感恩戴德么。心里这么想，嘴上说：“老弟，你说，自家人别绕圈子。”
“第一件事自然是我姐夫抚恤事宜，我知道按照朝廷规矩是补偿给我们家五年的粮食，您看......”
汤心里有数了便打断了老九继续说下去：“小兄弟，你别说了。跟我这么长时间的兄弟，到临了没指望了，家里才得到区区的五年粮食。朝廷虽是这番规定，你说我于心何忍啊，我私下帮你们说了话，就别五年粮食了，储不好霉烂了就亏大了。折算成银子吧。”
老九忙说：“那敢情好。”李霁儿白了他一眼，没见过银子的样儿。
这老头的喜怒无常被他理解为阉人心态扭曲和长期积郁后的必然结果。这有什么办法，谁叫这老阉人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呢，甜的苦的都要能受得，他一开心的时候奖励自己不是一样没有道理可讲。好在，他可以把主要责任推卸到王建头上，事实上也的确是王建对自己的判断太过自信了，才造成这次把重要兵力放在了跟宇文卿的对峙上，而让李克用轻易脱身。
田令孜很明白王建身上的刚愎自用是他最大的弱点，如不改观将是他日后成大事的最大拦路虎，但一来是有护义子之心，另者如果对王建责罚重了，恐日后影响他做事的信心。好在他们有端掉李克用十八名飞虎队精锐这件事做底，多少可以挫了李克用的士气。
淋头一顿痛骂是少不了的，这汤延中为人乖张，对权利和物质充满着极度的欲望心，一般的责骂是伤不了他那件欲望的金钟罩铁布衫的，此厮倒是能堪重用，胜过那田桑榆不知道有多少。想到那逆子田桑榆，老头又不免心头丝丝绞痛，排解方法无疑是拉过一名宫女到房内千种百般地蹂虐一番。
察言观色的汤延中对奉迎之色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待到老头从房内出来看他仍是未走不免愣了一下。
汤延中这才走上去禀报说：“前些时候，挹翠楼的妈子主动找我，要我引荐一下想见您。”
田令孜眉头一弯：“哦，她竟然要见我，不怕我找她麻烦吗？”
汤延中赶紧回道：“那妈子其实精明的很，她早就想巴结老爷您这棵大树，之前跟田大公子走得近也是为了攀上您不是，想不到帮错了忙，所以她诚心想见您，一来为上次那是给您赔罪，另来也想直接跟您亲近亲近。”
老头“哦”了一下，片刻便说：“你安排让她来吧。”
汤延中领了意思下去，自有一番安排。
他这一趟化险为夷回到军营里已是傍晚时分。雪后的空气清朗，他的心情格外的轻松，当然这跟他睿智的田府之行不无关系。
到府里，有随从告诉他，张初一的老婆早些时候就来了，在侧厅等他半天了。
汤延中想了想料到应该是为张初一身后抚恤而来的。张初一这个老实巴交的孩子当了兵就开始跟着自己，好不容易自己有出头之日了，刚把他提拔上来他就挂了，这孩子没享福的命啊。
他想着便踱步到了侧厅。
黄昏时的光线迷离地散落一地，让人感觉雪后的空气并没那么清冷。一个丰神冶丽的女子身影俏坐在光线的暗处，落落忧郁，身形款款，汤延中第一次觉得忧伤竟然如此迷人。
女子的一旁站陪着一个站没站姿、赖里赖气混子似的男人。他看到汤延中进来，忙用手点了下那个女子，他自己弯了个腰对着汤延中招呼道：
“哦，汤大人来啦，真是贵人事多啊。我是老九，张初一的小舅子，我们认识的，去年姐夫陪你去我们山里打野鸡的时候我们见过。”
汤延中一皱眉，确实见过：“那是狩猎好吧，什么叫打野鸡呢，你还是那样子满嘴没正经的。”
“哦”老九挠挠头“长官对不起，是我没见识。”
汤延中才不管他呢，眼睛就移到那女子的身上了：“这位想必是我初一兄弟的新婚妻子了吧？”
那女子听汤延中问她，便于烛影的黑暗中站起身来，向前款款一小步，走到灯光里，向汤延中施了个礼，方才抬起头来。
如果说见到李霁儿之前，汤延中对那日导致张初一的惨死还抱有一丝愧疚的话，那么此刻他见到李霁儿，他简直就像忘掉张初一这个人。这小子太幸运了吧，然后他又太不幸了吧。
这叫什么话。
请原谅汤延中此刻心里的语无伦次，任何见到过李霁儿女儿装扮的男人处于半失疯状态那是太正常不过了。因为，见过李霁儿的人，都会有一种感觉，就是沉沦到她无可言喻的美里面，不想出来。
汤延中自然不是普通人，他当然不会沦落到那么浅显的色迷迷当中。普通人怎么会有他这种感受，他的感受是——老子不当兵了，我要当个浪漫诗人，专为她写诗。他老婆要知道此时他的幻觉的话，估计要把他皮扒得只剩一副骨头。就你一个一辈子充其量写打油诗的命，死去吧你，然后一脚踢散。
峨眉淡扫云里岫，颜如朝霞半映雪。（注：这是作者所作，而非汤延中）
如果一个美物，可以美得让你连最不靠谱的志向都敢立的话，她该有多大吸引力啊！
在老九的咳嗽声中，汤延中一下回到人间。他定定神，这女子此行的身份是张初一的遗孀，旁边是他大舅子，自己是他上司，脑子醒一醒。
如果说汤延中是个克制力很强的人，你是不是觉得他身上优点有点太多啦。好吧，他是个特别能装的人。
“让弟媳你们等久了，从宫城里刚回，还没休息一会呢就来见你们。”
说着便把他们两位让到一旁的客椅上说话，自己便坐到当中的榻座上。在接过下人递上来的茶水后，他摆摆手让随兵和下人都下去了。
天色已不早了，屋外已见黑幕渐渐低沉。汤延中低头用杯盖慢慢拭着茶水，在思量着该说些什么呢。
李霁儿暂时也没想到说些什么，她扮作老九的姐来见汤延中纯粹是为了他哥李克用的下落，不能问那么直接吧。虽说这府里四处是兵，自己倒也没把他们当回事，关键是要了解到大哥的下落才是正事，别一开始就把这儿搞乱了，稳一稳看情形再说。
老九见过的世面也就他们村子那巴掌大的一块，可架不住人家胆大、敢说，要不然干得职业都这么豪气呢——山匪。
“汤长官，我就不跟您说客套话了，我也不会绕圈子。我们此趟所来是为了两件事。”
汤倒心里缓了一缓，由他们来提是最好的，我到最后看情况如果能把钱给他们加一点，这个女子还不对我感恩戴德么。心里这么想，嘴上说：“老弟，你说，自家人别绕圈子。”
“第一件事自然是我姐夫抚恤事宜，我知道按照朝廷规矩是补偿给我们家五年的粮食，您看......”
汤心里有数了便打断了老九继续说下去：“小兄弟，你别说了。跟我这么长时间的兄弟，到临了没指望了，家里才得到区区的五年粮食。朝廷虽是这番规定，你说我于心何忍啊，我私下帮你们说了话，就别五年粮食了，储不好霉烂了就亏大了。折算成银子吧。”
老九忙说：“那敢情好。”李霁儿白了他一眼，没见过银子的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