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高不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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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谋划

    两人除了鞋袜并头躺在床头。醉意开始在这斗方之地蔓延,萧铭瑄嫌热,干脆脱去麻烦的外衫,只穿着小衣,脚搭在堆在床尾的锦被上,和李幼玮一起聊着些有的没的。

    “你傻乐什么呢?”李幼玮觉得好玩,也光着脚丫去踩萧铭瑄,又因为比她矮些,只好把身子往下挪。

    萧铭瑄不语,等李幼玮的脚丫靠进了才躲开。

    这般争闹着,却还是萧铭瑄输了,给李幼玮压制住。李幼玮的双脚圆润娇小,仿佛盛开的玉兰花瓣,萧铭瑄却是瘦长狭窄,右脚上一个接近圆形的暗红疤痕,李幼玮瞧见了,就问他怎么回事。

    “哦,打仗时候被土蕃人用枪扎的。”萧铭瑄半坐起来看了眼,回忆半晌才想起来。

    李幼玮想起当初看萧铭瑄满身伤痕,瘪嘴道:“不行,你得老老实实告诉我,你身上都有多少疤?”

    “问这个做什么?再说好些都记不下。”萧铭瑄不解,只伸臂揽了李幼玮,啄了下她的樱唇。

    李幼玮靠着萧铭瑄,流露出向往来,柔声道:“将来我们老了老眼昏花,死了后,我怕就认不出你。可我记得你身上的印记,等到了黄泉路上,就摸着你的疤认出你,再一起投胎转世,怎么也不分开。”

    她说的异想天开,浑然忘记若非萧铭瑄,旁的魂魄又为何给她去摸。

    萧铭瑄却听得痴了,一时间又觉得太离谱,假嗔道:“你这脑袋里,真不知装了些什么。”可说罢,他还是卷起绸裤,露出修长的小腿,拉了李幼玮的手,带着她一点点摸着身上的疤痕,细细跟她解释。

    “这是我带人打马匪,给他们头领用大刀割破的。”

    “这是给一个使盾的大力士拿盾砸的,当时想着没破口,以为不重。哪想得到伤了骨头,养了几月才彻底好。不过骨头的印记是掉不了啦。”

    “这个洞是支援林先所部的时候,被利箭穿过的。箭尾留在肉里,萧云没办法,只好挖开取出来,才留这么大的疤。”

    “这个厉害,是偷袭疏勒城外的一个小寨子,没想到遇到那么神勇的对手,阵前叫阵,我去应战。虽然打赢了他,却被一刀割破盔甲。”

    萧铭瑄身上林林总总,也有几十道痕迹。平日里看不出来,此番慢慢说道,有些也当真忘记都是什么时候伤到的。

    “胳膊上这道浅,却是我打头一仗留下的。当初懵懂无知,累的一位哥哥为了救我丧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眼前,乱马踏过,收尸的时候,面目都狰狞了。可这一仗我却只留个轻伤,真是惭愧。”

    萧铭瑄说到这儿,想起祥子来,心下难过:“他爹娘都是长安人士,我每每去探望,却愧疚难当,若二老知道他们儿子为了救我身亡,定会恨死我的。”

    “不会的。”李幼玮握住萧铭瑄的双手,“换做是你你也会拿命去救人的。”

    萧铭瑄微笑道:“你说的也是。”他抖了抖左眉,笑道:“这你就知道了,当时一下子没防备,被偷袭的。”

    李幼玮凑过去吻了吻那处断眉,听他这般叙说,亲手抚摸过那些或平滑或粗糙的疤痕,她才真正明白这人在安西受了多大折磨。

    那上骑都尉的勋爵是萧铭瑄拿血和命拼回来的,当之无愧。可这么的良人,却被自己折磨的茶饭不思辗转反侧,不由柔肠百转后,从心疼到震撼,慢慢生出股自豪来,下定决心,这一生要好生珍惜他。

    李幼玮含笑道:“以前总听人说,破相的人好养大。你如今是我大唐最年轻的国公,这么尊贵了,破相也好。”

    李幼玮偎进萧铭瑄怀里,叮嘱他道:“不过以后你不能再不惜命。若没了你,我也断是活不了的。”

    百炼钢化绕指柔,烫贴在萧铭瑄心间。天下之大,只有在李幼玮身边,他才觉得安心。耳边是她轻声缓语,说的却是此生不渝的绵绵情意,萧铭瑄本想叱她,但转念一想——若没了她,自己又岂能独活?

    有了这般念头,萧铭瑄安静下来,唇贴着李幼玮的额头,应道:“好。”

    只一个字,胜过时间无数缠绵。

    李幼玮不再吭声,双手放在萧铭瑄腰间,细细听她沉着有力的心跳,不知想着什么,唇角露出个恬淡的笑意。

    东方渐白,两人才终于困顿,拉过被子睡下。侍画她们早晨起来,悄悄进来看了眼,拿肉干喂了火狐,缓步退出。

    “昨夜里声响你们听到了么?”碧雪伸着懒腰问,侍剑满面愁云,“听到了,不知道又闹什么。偏生侍画拉着不让我去。”

    侍画抿唇,方才她可瞧见那两人依偎睡着,想来总不是坏事,“只怕是好事。你杞人忧天些什么?”

    打趣完侍剑,郡王府的人送人早饭过来,萧云提了食盒谢过来人,走进来道:“几位姑娘,用饭吧。”

    “吃过饭你记得去给老爷的马好生伺候伺候。”侍画叮嘱两句,打开两个食盒一看,惊喜的说道:“酸辣汤饼!离了长安半年,倒是想念。”

    到了巳时,抱琴过来看了看,果然李幼玮萧铭瑄还未起身。她带了几个伶俐的小丫鬟,对侍画道:“你们一路辛苦,她二人贴身之事还得劳烦你们,其余的就要她们几个来做吧。”

    “谢姑娘。”侍画由衷的说道:“待国公和夫人醒了,奴婢会禀告的。”

    “不必不必,不怕你笑话,殿下也高睡不起,只怕得到午后了。”抱琴昨日来不及细说,这时候便道:“你们恐怕还没来得及细看呢,屋子后面有个空房,是个小厨房,炖些东西是极方便的。我带了些醒酒汤,但他们宿醉,也都得滋阴补肾,才是正理。这些补品,你们放过去文火热着,等他们醒了,岂不绝好?”

    侍剑笑道:“难为姑娘心细,多谢了。”她正琢磨去哪里寻个灶台给萧铭瑄把药材炖上,如今总算放了心。

    郡王府里安静极了,方十全自打理了本来该让李怀处理的事物,顾央也不过是到方十全处看了看,就不再相扰。他二人都住在郡王府内,有各自的院子,但毕竟是外臣,所以无故不能进后院的。

    萧铭瑄醒来的时候,但觉脚心痒痒,眯着眼看去,火狐的尾巴搭着,它那华丽的毛发正来回晃动,无怪乎觉得痒。胸口沉甸甸,却是李幼玮枕着,还在沉睡。萧铭瑄冲火狐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揉揉自己眼睛,才细细看着李幼玮。

    昨夜半醉半醒,可发生的事历历在目。萧铭瑄想着想着就傻笑起来,凑过去亲吻李幼玮的额头,喃喃自语:“兕子,兕子,兕子……”

    李幼玮方醒,便被萧铭瑄噙了口 唇亲吻。昨夜里互诉衷肠,是两小无猜的亲密,现下却是钟情之后的狎昵自在。

    忍了又忍,萧铭瑄才松开她,笑道:“我打赌七哥还睡着,你说呢?”

    “偏你知道。”李幼玮语声未落,门外侍剑已经听见,端着备下的粥食就进来,道:“可算醒了!害人苦等半天。”

    萧铭瑄忙伸脚勾住帘子放下,口中道:“怎么不敲门就进?先出去。”

    侍剑一愣,她服侍萧铭瑄多年,从未遇到过这等情况。又想了想,便以为是李幼玮在的缘故,瘪嘴出门。

    伸手扯了扯萧铭瑄的脸蛋,李幼玮娇笑着道:“瑄哥哥,你这个美婢怎么办?我可就不操心啦。”她说罢起身披衣洗漱,不理会萧铭瑄呆愣当场,不知想些什么。

    到了日暮,四人坐在一处喝茶。

    未几,萧云拿着个蜡丸匆匆过来,道:“方才接到的消息。”

    萧铭瑄接过来后,“你去吧,我们在这就是。”他已经吩咐萧云几个抽空去采办些红烛物品,为李怀抱琴操办个简单的婚礼,萧云知晓萧铭瑄的意思,应了声离开,心下却道:老爷这是糊涂了不是?都要入夜,却该到哪里采买?

    “莫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原来你还有这一手。”李怀叹口气,想起国公府拨给他的几个得力人手,才明白萧铭瑄助他实在良多。

    捏碎蜡丸,萧铭瑄三两下便看罢,递给李幼玮,“陛下有旨,淮王总理朝政。除边关告急之类,皆可自拿主意。”

    李幼玮也看了眼,摇摇头道:“还是被你料中了。”

    这却和太子有何区别?李怀皱紧眉头,“父皇这么作为,不怕大哥寒心么?不知大哥如今可还安好,唉!”

    萧铭瑄拍拍他肩膀,“太子殿下并无过错,陛下断不会轻易废黜。我却怕李迅将来狗急跳墙,回京之后得提前准备。七哥,你在此处逍遥快活,我是好生羡慕啊。”

    李怀狐疑的看着萧铭瑄道:“他应当没那个胆子吧?”抱琴添了茶水,摇摇头。

    她这动作旁人没在意,李幼玮却看在眼里,“嫂子做何想法?”

    “我是过来人,李迅表面一副温文尔雅菩萨心肠,其实是个笑面虎。莫说旁人,只怕国公的手段,都比不过他。”

    抱琴看了看萧铭瑄,“国公心存善意,李迅是不顾这些的。如此一来,我们却是在下风。”

    萧铭瑄点头,眯着眼道:“他最缺是便是兵权,可惜御林军本就派系林立,舅伯卸任尉迟却只能做个傀儡将军。短期内,能得手的不过是监门卫。想要染指金吾卫,便有十个杨国忠,也不可能。”

    “你有动作?”李怀眼中一亮,萧铭瑄道:“金吾卫中侍卫均出自各处精兵,其中以安西军最多。这些人虽说位卑,但人心所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今杨国忠看似将金吾卫尽握手中,却无非是拿住了那些一官半职的。”

    “瑄哥哥振臂一呼,只怕杨国忠得呕血身亡。”李幼玮笑呵呵的说道:“李迅不提,六哥去了南方,你说将来会如何?”

    “这却不知了。”萧铭瑄看着她的时候都是柔情似水,“我自问对六爷问心无愧,将来端看他如何抉择。不过爹曾经叮嘱,六爷墙头草,咱们不能靠着他的。”

    说起如今时政,李怀也不再是往日里逃避的态度,变得积极起来。他摇摇头,有些后悔:“早知今日,当初也该搏搏,大哥也不会如此被动。”

    萧铭瑄没搭理他,对抱琴道:“昨日一直忘了谢过你,七哥这根木头如今开窍,少不得你的功劳。多谢!”

    “国公言重。”抱琴回礼道:“若论心计手段,抱琴远去国公。这些时日还请国公多教教七爷,他是男子,该有气概才是。”

    他们二人话里有话,李怀半点不懂。

    李幼玮在桌下掐了萧铭瑄大腿,背人做了个威胁的表情,娇俏可爱,一时间又让萧铭瑄心下猛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