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高不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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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游玩

    太子李佑圈禁东宫,消息传入李怀耳中,都到了三月底。李怀恨得牙痒痒,好在抱琴在旁柔声安慰,才没乱了阵脚。

    “大哥直言有何过错?莫说河南道,山南道也是有的。如不是有你们帮衬着,只怕灾民暴动,连咱们这王府都得给拆了!御史台和吏部是怎么回事!”李怀低声抱怨,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殿下息怒,老四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先是圈禁,再下来,只怕就是各种罗织罪名了。”抱琴苦笑道:“便是陛下再仁慈,太子留下命来,将来又哪来什么活路?”

    李怀揉着眉心,忽而道:“去请方先生!”

    方十全慢悠悠赶来,看罢邸报却不吭声。李怀在旁急得抓耳挠腮,奈何他就不开口,让这位殿下没半点脾气。

    半晌,方十全道:“莫急。”

    “能不急么,那是我亲大哥!”李怀难得对他说话带了些脾气。

    “殿下,我且问你,太子可有书信与你求救?忠国公可有半分异动?”方十全知道这位脾性,也不着恼,只寻着机会劝诫:“遇事这般毛躁,如何出将入相?”

    李怀一愣,匆匆拿过邸报又看了一遍,上面只字未提萧铭瑄动向。

    抱琴却明白的说道:“先生的意思,是如今以不变应万变?”

    “看押太子殿下的金吾卫参将名王老三,若我记的没错,此人却是国公旧交好友,更是得力左膀右臂。他被杨国忠逼得从副领上退下,陛下便命他去圈禁东宫。”

    方十全老神老在的说道:“所以想要加害太子殿下,先问问这位王参将答应与否。”

    “淮王如今势大,看似钟鸣鼎食,实际上俱是些歪瓜裂枣之辈。也就刘氏算得上大族,刘庚刘庆兄弟勉强算是能臣。上官元不过粘着了些许昔年上官博的名气,苟延残喘罢了。”

    方十全仅仅靠着一张邸报,便道:“国公无异动,便是姑娘无异动。可按着道理,姑娘不可能没动静。因而他们二人此时定不在长安。”

    李怀一想李幼玮的性子,“只怕妹妹终于得了机会出游,该是跟父皇打了招呼,俩人出长安了。”他一想这个,只道李幼玮定会往他这边来,却不知此时这二人正在蜀地喝酒呢。

    “殿下,如今之计,不若你暗自收集证据,且等消息。国公若回了长安还是如此,那太子之处就没这么凶险。”方十全说罢,告辞道,“此中缘由,且让夫人给您解释,我还有没看完的书,先告退了。”

    “这……”方十全溜得迅速,李怀张口结舌,只得厚着脸皮对抱琴道:“什么缘由,你就告诉我罢!”

    且不论外面如何纷争,东宫内还是春光明媚的。

    李佑穿着寻常衣物,正抱着小女儿,在院子里踱步。小儿子跟着他身后,咿咿呀呀说着什么。

    “殿下当真看得淡,若是放在我路老三身上,可是理会不得的。”王老三揉着硕大的脑袋,跟在他身后骂道。

    “本宫若不言,着实心下难安。但既已尽力,好歹能安稳些。总算七弟长大了,能安置些灾民,本宫才能放心。”

    怀里的小女孩儿打了个喷嚏,李佑拿袖口给她擦拭唇角,笑道:“将军是爽利人,不过如今陪着本宫这废人,委屈了。”

    “哎,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当初若不是阿铭的缘故我也不愿进长安。可好容易兄弟团聚,老公爷又……”王老三长叹气道:“我是悔不当初,但也记得既然之则安之,反正您这儿清静,三哥我图高兴!”他这话有些僭越,李佑不以为忤,笑着应下。

    “王将军既然熟通武事,现下又闲着,给本宫的几个不争气的孩儿做个师父,教教武功如何?”李佑兴致忽起,笑道:“也不求他们多厉害,左右无事,强身健体也是好的,王将军意下如何?”

    “殿下都开口,我怎敢推辞?不过我是粗人,难免督促严些,得罪了莫怪啊。”王老三摸摸后脑勺,憨厚笑了笑。

    “正该如此。”李佑一乐,笑罢,此事就算定下来了。

    金安仁果真来约请萧铭瑄他们同游青城山,到了山下却是谷雨这天。

    青城天下幽,萧铭瑄这一生见着的都是雄伟之山,猛然来到这等地方,不由晃花了眼。春末时节,漫长青翠,曲廊回转,美不胜收。

    金安仁只带了个小厮,话不多,只替他拿着包袱,很是乖觉。

    金安仁该是来了太多次,从进山开始,就滔滔不绝起来。哪里的石头好看,哪里的碑刻博远,哪里的楼台高绝,信手拈来,让萧铭瑄李幼玮几人听得不住点头。可惜他是个文弱书生,走到半山腰就已经呼吸不畅,只得缓了语速。

    萧铭瑄眯着眼眺望远处,见飞鸟悠然而过。他转头再望山下,却根本看不清了。

    “过了晌午了吧?”萧铭瑄问道。

    “回老爷,应该是过了,咱们歇歇?”萧云满面喜色,“老爷,我看那处不错,咱们过去歇歇!”他指着上面一处相对平坦的大石,萧铭瑄顺着看去,点头道:“是不错。”

    大石稳于山中,居高临下视野开阔,也足够大,萧铭瑄当先,扶着李幼玮上去,看她的脸色红润,欣喜道:“天师果真厉害,兕子,你当真大好了。”

    后面的金安仁只听得半句,喘着气问:“什么大好?”

    萧铭瑄转过身,隔着他们二人,笑道:“风景真是大好。”

    大伙席地而坐,萧铭瑄揉了揉小腿,自嘲起来:“才两年不折腾,却是不耐了。”

    李幼玮道:“是你这两年太安生了,别忘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者!”

    “呸呸呸,好好的说什么死。”侍剑正啃着带上的肉干,听着李幼玮这么说,先是打断,而后悻悻然道:“以往时日里最忌讳说这些的。”

    “那是我不知道,今后不说就是。”李幼玮难得好脾气,她饭量浅,两口就饱,正给火狐喂肉干。

    金安仁见着火狐,可是被吓唬惨的。头几回见面,他都赶着这家伙在屋里呼呼大睡,并不知道李幼玮养着个如此灵物。

    火狐待他可不是多友好,常常呲牙裂嘴目露凶光,金安仁只得离它远远的,才能安心。

    “说起来,我还不知夫人芳名。咱们也算是朋友,不知……”金安仁吞吞口水,笑着问道。

    萧铭瑄他们都不吭声,李幼玮抬眼觑着他道:“叫我夫人就行了,问我名字干嘛?”

    “我听萧兄叫你四子,你是行四么?我也能这么叫你么?”金安仁不甘心,几乎有些穷追不舍了。

    萧铭瑄站起身,边俯瞰山势,边笑道:“我劝金兄还是莫要问了,内子不是行四,名号也非你能知。”

    常人好奇,多会因此而阻挠。偏生金安仁自小养尊处优,他想得到的,哪里有得不到?被萧铭瑄这么一哽,不由红了脸。

    “小生自问对萧兄夫妻赤诚,却不知你们为何这般隐瞒?”

    这话却有些不打自招,萧铭瑄懒得理他,侍剑翻了个白眼,侍画和萧云都不吭声了,李幼玮拍拍衣衫站起来,笑吟吟道:“萧都尉,我们走!”

    金安仁被晾着当场,想要发作却舍不得李幼玮,只得闷声跟上。他越看越觉得李幼玮好看,简直是此生见着的第一美丽女子。可这样的女子偏生只对那个黑脸丈夫依赖。

    一路游山玩水,观建福宫,看祖师殿,入朝阳洞,访老君阁。李幼玮轻声笑语,让本是幽静的山中顿显得充满生气。不知不觉就入夜,他们也恰好到了上清宫。

    萧云敲门请求留宿,被个面黄肌瘦的道人引着进去。天色渐暗,萧铭瑄等人不敢多耽搁,跟着去了后院,“待会儿会送些素饭过来,还请诸位客人莫要嫌弃。”

    萧铭瑄忙躬身道:“不敢不敢,打扰诸位清修,才是我等过意不去。”

    侍画他们忙着烧水,萧铭瑄看了看,走到章安仁处,“金兄,左边给你主仆二人,我们人多,得要两间,如何?”

    “都可都可。”章安仁没多理会,他累的不行,道别后就进屋了。萧铭瑄看了看夜色,对对萧云道:“萧云,却委屈你睡那间小柴房啦。”

    “老爷哪里话!”萧云正生火,头也不回的说道。

    萧铭瑄负手走到右首那屋,床铺倒干燥着,也还算干净。他看了看,略做了手脚,才拍拍手上的灰尘出去。

    用过晚饭,侍画守上半夜,萧云守下半夜,萧铭瑄刻意叮嘱,待在房里就好,不要太张扬。这几个都是跟着萧铭瑄多年,顿时明白他的意思是什么。

    旧桌上点了盏油灯,绿豆大小的灯芯,能看到黑烟往上弥漫。李幼玮和衣睡在床里,睁着眼瞧她。

    “怎么了?”萧铭瑄走过去坐在床边说道。

    “金安仁?”李幼玮噗嗤笑出声,冲火狐吹个唿哨,火狐便从萧铭瑄怀里跃出,老老实实趴在李幼玮腿边。

    今日登山,火狐也是安逸惯了,有萧铭瑄在它主人跟前,很快它就睡着了。

    “等明日起来看了日出,在益州盘桓些日子,咱们去临淄看看七哥?”萧铭瑄一只手枕在脑后,言语间仿佛就跟往日里说去长乐坊一般轻松自在。

    “我也这么想,就是不放心长安。”李幼玮侧过身,渐渐习惯黑暗后,能看到萧铭瑄挺直的鼻梁,眼睛半眯着,不知想些什么。

    “瑄哥哥,跟我说说你在安西的事儿吧。”李幼玮轻声问他:“你这样身份,该受了很多苦的。”

    “这却没有。”萧铭瑄想了想,“也不怕你笑话,我一直是有自己帐子。只是委屈侍剑,她没个身份,一开始就跟暗卫差不多,露不得面。若说苦,征西军里哪个不苦?我已经是很好的了。”

    轻轻扣住李幼玮的小手,萧铭瑄低声道:“兕子,这辈子恐怕你跟这我没什么安生日子了,不过有我萧铭瑄一日,必不使你受委屈,我发誓。”

    李幼玮半晌无言,由着萧铭瑄将自己的手牢牢握在手心,只觉得二人心意相通,即便身处陋室也如沐春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