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高不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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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下旨成婚

    两日将养,萧铭瑄暂且好上一些。他不能在长安多待,必须尽早离开。

    李幼玮借口要出城散心,好将萧铭瑄萧云顺当带出去,也是舍不得因而送他一程。

    出了门,拐上官道走了小半时辰,上了偏僻的小路,又走一段才停了车。

    萧云憨笑着先下了车,和侍画等在外面,给这二人些空间。

    二人对视片刻,李幼玮忍不住纵体入怀,脸颊贴着萧铭瑄露出的脖颈,手扶着这人因病显得纤细得腰肢,“路上慢些,别太急了。”

    萧铭瑄搂着李幼玮的腰,嗯了一声。

    “你放心,我会去国公府里帮你看顾着。”李幼玮只怕这人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不由得叮咛好几遍。

    “我明白的,”萧铭瑄闭上眼,享受这片刻的温暖,然而话语却流露出深深的倦怠来:“我就是有些累了,不妨事。”

    二人静静处了些时光,都不再开口说话。这些时日萧铭瑄担惊受怕,一路颠簸,当真没有片刻安宁。此时温香软玉在怀,他才真正放下所有防备,将自己沉浸入丧父之痛中,不愿醒来。

    滚烫的泪水从眼眸里溢出,等落下已然冰凉。李幼玮知他心痛,更知此刻不必多说什么,陪在他身边就好。

    在李幼玮眼里,萧铭瑄能哭出来,比全部压在心里,总是好的。

    “小时候没见过爹爹,我也从来不想着他。”萧铭瑄重重的鼻音传来,说的却是些琐事。

    “后来见着了,觉得也就那样。我从小跟他不亲近,其实心里总是盼着他能多看我一眼。征西的前两年,我只遥遥见着他几次。心里也怨恨过,若是我不小心战死,爹他会不会后悔?后悔没把我调到他身边好保护我?”

    “其实后来爹他叫我去,我也明白,不过是我出息了,能做国公府的继承人,他才愿意见我。可我也当真欢喜,大约终于被他承认,是我这些年的夙愿吧。”

    “于阗一战后,我一个人躲进帐里不愿出来,真是被吓着了。爹他放下事务,就像你现在陪着我这样,在我帐里陪了我五天,慢慢开导,我才走出来。战争残酷,他也有不舍,却必须把我放进修罗场中厮杀。不然,我也做不到现下这么好。”

    “伯父一直是看重你的。”李幼玮红了眼圈,跪起来把萧铭瑄抱紧,双手一下下抚摸着他的脑袋,手指埋进发间,细细婆娑。

    “嗯。”萧铭瑄不再吭声,将混乱的思维渐渐理通,眼神逐渐清明,又转而红了脸。

    李幼玮再怎么,也是个豆蔻少女。他被李幼玮抱着,一开始未及反应,这时候才觉察到侧脸着处一片绵软。

    萧铭瑄赶忙微微避开,二人互相看了眼,都有些尴尬。萧铭瑄清了清嗓,道:“时间不早,我先走了。你……”

    “我立刻就回去。”李幼玮抢先开口,后退半步,人便有些不稳。萧铭瑄眼疾手快,忙伸手去拉,待扶好了李幼玮,又变成李幼玮坐在他膝上。

    “兕子,等我回来。”萧铭瑄吻了吻李幼玮额头,略带苦涩说罢,后面的话却怎么不肯说出口。

    萧铭瑄狠下心肠下了马车,对萧云挥了挥手,二人很快消失于林中,看不到踪迹了。

    而李幼玮一路思量,只觉得他方才那句话只是半句,后面欲言又止的,不知到底想说些什么。

    回了大明宫的明皇,独自在长生殿里,身边只陪着卢有邻。杨贵妃的肚子愈发大了,还有两月即将临盆,却也冲不散明皇此时心下的孤寂。

    房蔚走了,没留下只言片语,明皇得知时尚未如此感伤。萧惠妃去得静悄悄,太医连诊脉都没来得及,人早已咽了气。她是宣帝初年纳入后宫的,为明皇诞下两子一女,可惜一子早夭,独留下六子李迁。

    明皇派人去昔年的蜀王府探问,得知李迁整日练武喝酒,待知晓母妃去了,却是练了一宿的剑,而后便染了风寒。

    得了消息,明皇不免心软,特旨他携带妻儿去母亲灵前凭吊,直到丧仪后,再行软禁。

    而今,萧远也去了。

    明皇长叹口气,“有邻,朕真的老了。老一辈的,也只有你还在朕的身边。”

    “陛下……”安慰的话在嘴边,却没能说出口。卢有邻的后背愈发佝偻,两鬓斑白,想起当初三人同游,也洒了热泪。

    “萧侍读恐怕最遗憾的,是没瞧见萧铭瑄那孩子吧。这孩子,土蕃千里迢迢,二话没说就去。算算时日,只怕得了消息紧赶慢赶,也得一个月吧。”

    “你这倒是提醒了朕,”明皇精神一震,“礼部和宗正寺选的日子,朕记着是明年开春后?”

    卢有邻点头,“没错儿,明年二月初九,是整年最稳妥的好日子!”

    “叫人传礼部、宗正寺管这事儿的来。”明皇开了口,卢有邻跑到殿外,叫了自己的徒弟卢衷速速去传旨。

    若不出卢有邻所料,明皇这是要赶着萧远热孝里给李幼玮萧铭瑄完婚了。

    “若为了他拖上三年,只怕下地了,朕还得给阿远赔礼道歉。”明皇歪在椅子里,凹陷的脸颊总算有些笑意:“朕老了,倒也胆子大了。已经委屈了那孩子多年,这回却断断不能委屈了她。”

    “陛下,您的意思,是?”

    “朕要让朕最小的女儿,风光大嫁!”

    萧铭瑄是在敦煌和塔坨荼等人接上头的。塔坨荼混迹官场三十几年,早已是油瓶一般。他对此事睁只眼闭只眼,只当不知。

    至于侍剑假扮了萧铭瑄,二人每日要见面议事,都被这个老油子遮掩过去,一月有余,整个使团竟根本无人发觉。

    问了侍剑情况,萧铭瑄总算放下心。这下欠了塔坨荼一个极大的人情,不过好在这个人是个中间派,对李佑李迅兄弟的纷争不偏不倚。他应当不会在这些事上,将来让萧铭瑄为难。

    再次上路没两日,便赶上了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圣旨。明皇特旨,萧铭瑄可轻骑迅速回京归家。接了这道旨意,萧铭瑄才舒口气。

    “都尉,这时候就不必客气,你年轻力壮,快些走吧。”塔坨荼行礼道:“老夫随后,待回了长安,再去府上吊唁上香。”

    “如此,铭瑄便不客气了。”萧铭瑄不再耽搁,和萧云侍剑主仆三人九匹好马,日夜不停再行赶路,终于是在十一月中,回到长安。

    国公府中一片雪白,萧铭瑄早已换了素服麻带,从大门进来。一路上,仆人们见着他都是跪下,改了称呼。

    等到了厅上,入目的两具棺椁又刺痛了萧铭瑄的眼心。一旁守着的,是萧恒。

    “大哥。”这孩子蕙质兰心,站起身来扶着萧铭瑄,“爹爹去的安稳,又有娘陪着,你可要惜身啊!”

    “娘呢?”萧铭瑄叹口气,刘氏殉葬,让他责无旁贷,对萧恒萧庆年的责任更深。

    “夫人忙着招待来的宾客。”萧恒陪着他一同敬了香,见萧铭瑄神色虽然凄凉,但好歹没失却理智,才放了心。

    “大哥,你一路赶回来,辛苦了。先去歇歇,这儿有我守着就好。”

    萧铭瑄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从灵堂离开。他没去找韦氏,而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先他一步到的侍剑已然准备好了热水,道:“世子……老爷快去洗洗,我去弄些吃食。”

    等泡进热腾腾的水里,萧铭瑄才终于觉得浑身酸痛简直要散架。他泡得昏昏欲睡,却听见侍剑在外叫了声。听着好像是尚锦莜来了他这儿。

    萧铭瑄草草洗毕,换上干净衣服,披着件厚衣服出来。待走到小厅,果然是尚锦莜。

    “夫人叫我来跟你带话,圣旨到了。估摸怕是陛下下旨要你承袭爵位的旨意,还不快去拾掇干净?”

    萧铭瑄尴尬笑笑:“多谢姐姐了,我去更衣。”他方才也想过,明皇定会下旨。却未想到他前脚进门,后脚圣旨就到。

    内穿紫色的官袍,外罩上粗衣麻带,梁冠是不能戴了,萧铭瑄只拿了一条白纱束发。踩上麻履,萧铭瑄站起身道:“我自己去就行,你和都去萧云歇歇。”

    “老爷,吃点东西啊。”侍剑哪里放心?赶紧叮嘱他。萧铭瑄随手抓了个肉饼,道:“你放心吧!尚姐姐先坐,我去了!”

    萧铭瑄急匆匆赶到灵堂,瞧见传旨的是卢有邻,先放了一半的心。他带着苦笑走进,“大监久等,我孟浪了。”

    “都尉哪里话!”卢有邻执着萧铭瑄的手,眼神真挚,低声道:“先接旨吧!”

    萧铭瑄领情,退到案后,带着国公府的人一同跪下,哑着喉咙大声道:“臣萧铭瑄,接旨!”

    旨意内容没出乎所料,果真是命萧铭瑄袭爵。整个长安城恐怕都会羡慕这个年轻人——虚岁才十九,已经是忠国公,是如今大唐几位国公里最年轻的。

    何况他又身为御林军金吾卫统领,有着绝对的实权。

    然而宣读完第一道旨意,卢有邻又拿出了一道。

    “腊月初八,乃为吉时。萧铭瑄李幼玮既有婚约,上禀先人,下慰子嗣,特旨完婚。着礼部、宗正寺办理,一应照大长公主仪程。”

    萧铭瑄一愣,一时间不知接还是不接。他还未有机会告知李幼玮,萧铭瑄虽命不久矣,但对你一心赤诚,自问当世第一,愿为你做任何事。纵然有欺瞒,当真情非得已。

    自怔忡间,韦氏在后戳了下他的后背,萧铭瑄才反应过来。“臣萧铭瑄,接旨!”

    简简单单五个字,由他口中吐出,却呕了一腔热血,憋得萧铭瑄双目通红。

    送走了卢有邻,又应付罢那些前来道贺的宾客,萧铭瑄又在灵前守了半宿。

    萧庆年萧恒来的时候,只看到他挺直了脊背,跪在灵堂正中。

    “大哥,你且回去歇歇,有我们的。”萧恒先去扶他。这孩子经此一事,到底成熟起来。

    “我听夫人说,下月初八你们大婚,这就不到二十天,还有的是折腾。”

    萧铭瑄知道他说得在理,便站起身,对萧庆年道:“这些日子亏得你了。三弟年幼,你在旁多帮衬着。”

    萧庆年眸中只略去半丝憎恨,便迎着萧铭瑄的话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