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勾魂
翌日，清晨。
朝阳自东方地平线缓缓升起，万道光霞磅礴而出，灿灿金光闪耀。
群山巍峨，参差错落，峰峦接连起伏，连绵不绝，掩映在云雾茫茫之中，若隐若现。
云蒸霞蔚，层林尽染，浓密苍黄的树顶上闪耀着淡淡的红晕。熹微的晨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飘荡弥散的雾气，在微风中、树影下斑驳闪现。
山林里幽深静谧，巨木参差，枝叶层层遮天。地面上乱草芜杂，枯叶凋零，满目盎然秋意。微风轻拂，带来砭人肌骨的凉意，混杂着草木、泥土与晨雾氤成的奇异气息，漫山林涛阵阵，树海如浪起伏。枯叶洋洋洒洒，四处飘飞落舞，便如万千风中凌乱的红蝶。其中几片，悠转之间，轻悄落定在一个身背竹篓、席地而坐的年轻人的身上……
头，昏沉沉的，如醉方醒。
无依的思绪，似一团乱麻。
微微颤动的眼睫，就像蝴蝶破茧前的艰难挣扎，又像黎明等待曙光乍现的时刻。
他眼皮微微一动，睁开一条细缝，却被瞬间映入的光亮刺得一阵酸疼。过了片刻，待渐渐习惯了眼前的光亮，这才徐徐睁开双眼。
眼前景象逐渐清晰。
薄雾弥散，巨木参天，一缕缕晨光透过重重叠叠的枝叶，斑驳洒落下来。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道飘如鬼魅的身影，长发披散，形容枯槁，闭着双眼，就这样静坐在他身前地上。
他怔了怔，随即骇然失色，惊吓道：“鬼......”
话音未落，却见眼前之人陡然睁眼，他心神一颤，只觉一股庞然无形的压力，如排山倒海，铺天盖地而来，迫得他难以喘息，呼吸艰难，竟丝毫动弹不得，就连喉间即要发出的声音也被压回了肚中。
“终于......醒了吗......”那人淡淡说道，声音苍老沙哑，却是异常清晰地回响在他耳畔。
此时的他如陷溺水一般，口鼻窒息，又仿佛心脏被人以五指狠狠掐住，惊骇地盯视着眼前之人，却是一个白发苍髯的黑衣老者，颧骨高耸，面容冷漠，颌下三尺胡须。身影飘忽如雾，若隐若现，竟似水月镜花，看不真切，仿佛阵风吹来，便会烟消云散。然而，一对眼神深邃莫测，同样正注视打量着他。
两道目光在刹那间交锁，望见彼此。
他席坐在地，动弹不得，只觉胸膺如堵，呼吸艰难，脑中一片空白，生不出半点儿想法，目光如风中烛火，明灭不定，在望见对方，目光交锁的刹那，老者眼珠一转，闪过一丝异芒。对视瞬间，头晕目眩，意夺神摇，只觉对方双眼宛如深渊黑洞，漩涡逆转，脑中迷迷糊糊，昏昏沉沉，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对方的古怪目光，却觉对方眼中似有一股无形的妖魅魔力，宛如绳索，将他视线牢牢牵引，竟是无法偏移半分。眼中所见，老者身影愈加飘忽虚幻，模糊不清，转眼，已然沦入无边黑暗的漩涡之中。
黑暗中，只听一个充满魔异妖魅的声音响起：“你叫什么名字？”
他神情恍惚，目光如失焦距般空洞无物，浑浑噩噩的说道：“林萧。”
“多少岁？”
“二十。”
“何处人？”
“南疆白石镇人氏。”
“因何坠下悬崖？”
“……”他一五一十地将自己从上山采药到坠下悬崖的经过说了出来。
老者皱了皱眉，接着问道：“你可曾修行？”
“未曾修行。”
“那你是如何解除自己身上的毒患？”
他犹豫一下，回道：“不知。”
老者双眼微眯，盯着面前心神受控之人，陷入沉思。
昨夜，在他救下坠落山崖的此人时，便察觉此人身上毒患已深，生息全无，但其皮肉却是温热，尚具弹性，心口也似有一脉生机未绝。
他在此等待多年，却不想只等来一个生死不知的人，然而，自己时间亦所剩无多，无从选择，便抱着与天一赌的心思，将自己仅存的真气几乎全数灌注此身，为其贯通奇经八脉，护住心口那一脉生机。
谁知短短一夜时间里，此人不仅身上毒患尽去，身体竟也逐渐恢复了生机，直至方才醒转，已然无恙。
他曾遍行九州四海，见识过诸多奇人异术，但眼前之人，他早以真气暗察，并无任何修行的迹象。
此人身上疑点不少，是以他在对方醒来而心神不稳的瞬间，施展“勾魂摄魄”，想要探明真相。
“勾魂摄魄”，乃一门术法，分为“勾魂”与“摄魄”两步，他方才施展，便是“勾魂”。
“勾魂”一经施展成功，便能强行操控对方心神，似牵线木偶，任其摆布。
但一番询问下来，却并未解答他心中疑惑。
看着眼前之人，老者目光微微变幻。
“勾魂”无果，如今只余“摄魄”一法。
而“摄魄”则是通过精神念力，直击对方心神，强行窥探对方魂魄记忆。即使对方忘记了曾经历之事，譬如绝大部分人都不会记得自己婴儿时期的所见所闻，但通过此法，施术者都将能够得知，无任何秘密可言。
但人之魂魄最是复杂，也最为脆弱，使用此法，稍有不慎，便会导致被施术者魂魄受创，轻则神识不复，沦为白痴，重则魂魄离散，命丧当场。
沉默半晌，老者眼神渐冷，缓缓伸出右手，食指轻点在他额头天庭之处，顿时飘散出丝丝缕缕如烟似雾的黑色气息，顺着指尖，渗入其中。
事关重大，他绝不容忍出现半点儿差错。
林萧席地而坐，双目犹睁，神情木然。
渐渐的，他脸上浮现挣扎与痛苦的神色。
与此同时，老者面色微变，本就飘忽不定的身影一阵剧烈动摇，竟隐隐呈现散离虚化之象。
他收回右手，对自身异样似无所觉，目光中透出一丝倦怠。
光阴荏苒，时间流逝，想不到自己如今这道残破元神已衰弱至此，连施展“勾魂摄魄”窥探一个未曾修行的普通凡人的心神都难以为继……再过几年，怕是自己的意识也将慢慢消逝于这世上吧……不过，此人还真是两次三番带给自己意外，明明已陷术法之中，却能在最后关头挣脱出来……或许……
看着眼前之人，此情此景，恍惚间，不觉让他感到一丝熟悉。
昏暗浑浊的眼中，不知想到什么，骤起一丝波澜，心绪莫名。
(本章完)
朝阳自东方地平线缓缓升起，万道光霞磅礴而出，灿灿金光闪耀。
群山巍峨，参差错落，峰峦接连起伏，连绵不绝，掩映在云雾茫茫之中，若隐若现。
云蒸霞蔚，层林尽染，浓密苍黄的树顶上闪耀着淡淡的红晕。熹微的晨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飘荡弥散的雾气，在微风中、树影下斑驳闪现。
山林里幽深静谧，巨木参差，枝叶层层遮天。地面上乱草芜杂，枯叶凋零，满目盎然秋意。微风轻拂，带来砭人肌骨的凉意，混杂着草木、泥土与晨雾氤成的奇异气息，漫山林涛阵阵，树海如浪起伏。枯叶洋洋洒洒，四处飘飞落舞，便如万千风中凌乱的红蝶。其中几片，悠转之间，轻悄落定在一个身背竹篓、席地而坐的年轻人的身上……
头，昏沉沉的，如醉方醒。
无依的思绪，似一团乱麻。
微微颤动的眼睫，就像蝴蝶破茧前的艰难挣扎，又像黎明等待曙光乍现的时刻。
他眼皮微微一动，睁开一条细缝，却被瞬间映入的光亮刺得一阵酸疼。过了片刻，待渐渐习惯了眼前的光亮，这才徐徐睁开双眼。
眼前景象逐渐清晰。
薄雾弥散，巨木参天，一缕缕晨光透过重重叠叠的枝叶，斑驳洒落下来。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道飘如鬼魅的身影，长发披散，形容枯槁，闭着双眼，就这样静坐在他身前地上。
他怔了怔，随即骇然失色，惊吓道：“鬼......”
话音未落，却见眼前之人陡然睁眼，他心神一颤，只觉一股庞然无形的压力，如排山倒海，铺天盖地而来，迫得他难以喘息，呼吸艰难，竟丝毫动弹不得，就连喉间即要发出的声音也被压回了肚中。
“终于......醒了吗......”那人淡淡说道，声音苍老沙哑，却是异常清晰地回响在他耳畔。
此时的他如陷溺水一般，口鼻窒息，又仿佛心脏被人以五指狠狠掐住，惊骇地盯视着眼前之人，却是一个白发苍髯的黑衣老者，颧骨高耸，面容冷漠，颌下三尺胡须。身影飘忽如雾，若隐若现，竟似水月镜花，看不真切，仿佛阵风吹来，便会烟消云散。然而，一对眼神深邃莫测，同样正注视打量着他。
两道目光在刹那间交锁，望见彼此。
他席坐在地，动弹不得，只觉胸膺如堵，呼吸艰难，脑中一片空白，生不出半点儿想法，目光如风中烛火，明灭不定，在望见对方，目光交锁的刹那，老者眼珠一转，闪过一丝异芒。对视瞬间，头晕目眩，意夺神摇，只觉对方双眼宛如深渊黑洞，漩涡逆转，脑中迷迷糊糊，昏昏沉沉，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对方的古怪目光，却觉对方眼中似有一股无形的妖魅魔力，宛如绳索，将他视线牢牢牵引，竟是无法偏移半分。眼中所见，老者身影愈加飘忽虚幻，模糊不清，转眼，已然沦入无边黑暗的漩涡之中。
黑暗中，只听一个充满魔异妖魅的声音响起：“你叫什么名字？”
他神情恍惚，目光如失焦距般空洞无物，浑浑噩噩的说道：“林萧。”
“多少岁？”
“二十。”
“何处人？”
“南疆白石镇人氏。”
“因何坠下悬崖？”
“……”他一五一十地将自己从上山采药到坠下悬崖的经过说了出来。
老者皱了皱眉，接着问道：“你可曾修行？”
“未曾修行。”
“那你是如何解除自己身上的毒患？”
他犹豫一下，回道：“不知。”
老者双眼微眯，盯着面前心神受控之人，陷入沉思。
昨夜，在他救下坠落山崖的此人时，便察觉此人身上毒患已深，生息全无，但其皮肉却是温热，尚具弹性，心口也似有一脉生机未绝。
他在此等待多年，却不想只等来一个生死不知的人，然而，自己时间亦所剩无多，无从选择，便抱着与天一赌的心思，将自己仅存的真气几乎全数灌注此身，为其贯通奇经八脉，护住心口那一脉生机。
谁知短短一夜时间里，此人不仅身上毒患尽去，身体竟也逐渐恢复了生机，直至方才醒转，已然无恙。
他曾遍行九州四海，见识过诸多奇人异术，但眼前之人，他早以真气暗察，并无任何修行的迹象。
此人身上疑点不少，是以他在对方醒来而心神不稳的瞬间，施展“勾魂摄魄”，想要探明真相。
“勾魂摄魄”，乃一门术法，分为“勾魂”与“摄魄”两步，他方才施展，便是“勾魂”。
“勾魂”一经施展成功，便能强行操控对方心神，似牵线木偶，任其摆布。
但一番询问下来，却并未解答他心中疑惑。
看着眼前之人，老者目光微微变幻。
“勾魂”无果，如今只余“摄魄”一法。
而“摄魄”则是通过精神念力，直击对方心神，强行窥探对方魂魄记忆。即使对方忘记了曾经历之事，譬如绝大部分人都不会记得自己婴儿时期的所见所闻，但通过此法，施术者都将能够得知，无任何秘密可言。
但人之魂魄最是复杂，也最为脆弱，使用此法，稍有不慎，便会导致被施术者魂魄受创，轻则神识不复，沦为白痴，重则魂魄离散，命丧当场。
沉默半晌，老者眼神渐冷，缓缓伸出右手，食指轻点在他额头天庭之处，顿时飘散出丝丝缕缕如烟似雾的黑色气息，顺着指尖，渗入其中。
事关重大，他绝不容忍出现半点儿差错。
林萧席地而坐，双目犹睁，神情木然。
渐渐的，他脸上浮现挣扎与痛苦的神色。
与此同时，老者面色微变，本就飘忽不定的身影一阵剧烈动摇，竟隐隐呈现散离虚化之象。
他收回右手，对自身异样似无所觉，目光中透出一丝倦怠。
光阴荏苒，时间流逝，想不到自己如今这道残破元神已衰弱至此，连施展“勾魂摄魄”窥探一个未曾修行的普通凡人的心神都难以为继……再过几年，怕是自己的意识也将慢慢消逝于这世上吧……不过，此人还真是两次三番带给自己意外，明明已陷术法之中，却能在最后关头挣脱出来……或许……
看着眼前之人，此情此景，恍惚间，不觉让他感到一丝熟悉。
昏暗浑浊的眼中，不知想到什么，骤起一丝波澜，心绪莫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