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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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明日

    之后,孙公公又与张文若稍作寒暄一阵,就随口寻了个由头,命人将其送下楼去,而柳青黛却被孙公公单独留了下来。

    见此,张文若不禁心中一惊,暗自诽测孙公公这是要秋后算帐苛责与她,又见柳青黛满面愁容一个劲儿的向自己作出求救的表情,张文若心中不忍便又作出一副卑躬屈膝的狗腿模样与孙公公说尽好话总算才把柳青黛从虎口中救了出来。

    刚走下阶梯最后一级,总算摆脱了孙公公的无理纠缠,二人站在悦来客栈的大堂之中不禁齐刷刷地长吁一口浊气。

    “多谢张公子几次相救!”半面娇娃柳青黛,笑颜如花,作出一副柔柔弱弱地娇羞模样朝张文若施了一礼。

    “举手之劳罢了,当不得谢字!”张文若连忙虚扶一手,连称不敢,待柳青黛袅袅起身后,他又稍作寒暄安慰一阵,便与其托词告罪欲要离去。

    见张文若是往后厢房走去,柳青黛本欲跟上,但是一听说他是要去探望李若水,当即换了方才的温和颜色,变得一脸难看,只称自己身子不适,借故别去。

    张文若自然知道内情,不禁苦笑摇头,一想到方才在席间谈话时李若水一脸苍白,似是受伤颇重,故而也不敢多作耽搁,直接挑起身前角门门帘,探身没入。

    据小跑堂水生告知,林妙音担心前厅人来客往声音噪杂,未免有碍李若水的伤势休养,便把她与赵曼樱一同安排到了后院的一间空置厢房,这样一来,李若水的伤势有人照顾,闲暇时也能有人闺中作伴,也省却了一个人闲闷在屋,寂寞无聊。

    张文若于悦来客栈寄宿多时,自然知晓李若水暂住何处,也不须有人带路,不待一时三刻,他便来到了后院厢房。

    赵曼樱的老夫去世已久,直至今日正好头七,先前她也提过,之所以会去法华寺敬香参佛,为得就是给九泉之下的亡父求一块法华寺内得道高僧亲手镌刻的长生牌位。

    果不其然,张文若刚到后院就见到有一处厢房内火光乍现,时而冒出屡屡青烟,偶尔还能听到一阵颇为悲伤的女声哭泣。

    虽然是为了探望李若诗的伤势而来,但这毕竟也是悲伤肃穆的伤逝场面,而且赵曼樱与自己又有牵扯,既然来了,总得过去为其先父敬上一柱青香吊唁一番。

    许是担心自己哭丧被人见到不够吉利,别再因此影响到了悦来客栈的生意;是故,赵曼樱所设灵堂的这间厢房的房门半是虚掩,张文若透过门前缝隙可以轻易地看到屋内景象,只见赵曼樱一身麻布孝衣,正垂悬暗泣地跪坐在其亡父灵牌之下;

    此间,一块漆黑灵位,一炉三尺青香,一张枯草蒲团,一名白衣孝女,外加火盆纸钱,白烛、魂灯,其亡父升天,后事竟简单如斯,再别无他有,直教人见之伤感,闻之暗泣。

    砰砰砰

    张文若犹豫一阵,还是稍稍整理了一番装束,上前叩门。

    “是林姐姐吗?请进!”或许是垂泣太久,赵曼樱的声音不仅悲切,而且透着一股嘶哑。

    “是我,张文若!”

    张文若报上名号,咯吱一声便把房门打开,但他却没有再将其掩上的意思,反而更将两扇木门全然洞开,便换的一束阳光洒入这间带着悲伤还略显幽暗的灵堂。

    “为何紧闭房门,也不怕屋内的烟气再把你给呛着!”

    “奴家害怕….”

    “害怕什么?人死为大,莫要怠慢了先翁!…令尊头七,乃是大事,赵姑娘为其孝女,莫说于此架设灵堂,即便是将此灵堂摆到前厅,我想以林姐姐的通情达理,想必也不会怪你!”张文若微微苦笑,也不管赵曼樱是如何地娇羞矜持,就弯下身子蹲在其侧,便是掏出一张手绢为其擦拭眼泪,而后又从一旁捡起一叠冥钱纸币掷入火盆,默默不语。

    “公子有心了!”赵曼樱半是红着脸蛋,半是带着悲切,也不知是哭是笑,更不知该悲该喜,便朝张文若鞠了一躬。

    “赵姑娘莫要悲伤,虽说先翁乃去,但毕竟逝者往矣,莫要让赵伯父于九泉之下看到姑娘这般模样!对了,林姐姐小囡囡呢?我怎么没有见到她们母女!”

    “林姐姐做了晚膳刚给临街回春堂送去,说是慧光大师在那养伤,她便带着小囡囡一起过去照看了!”

    “这样啊!”张文若恍然地点了点头,便望着灵案上的长生牌位不再言语。

    如同惯例一样,临走时张文若也免不了为这长生牌位添了一柱青香。

    “赵姑娘节哀顺变,在下先去探望一下若水姑娘的伤势,稍后再过来作陪,这就告辞了!”

    “公子自便就是!”

    ………………

    出了这间灵堂,就能看见李若水暂住所在,张文若也不再耽搁,便径直地走了过去。

    房门随意洞开,张文若刚刚走近,就见到李若水毫无防备地躺在一张软榻上闭目休憩。

    居然在装睡!

    见李若水睡相安稳,张文若本来也不愿打搅佳人安眠,但是临走时却见到李若水的眼皮不经意地抖动了一下,便暗自偷笑,探身进屋。

    装的还挺像回事?

    进到屋后,张文若还刻意地轻咳两声,试图唤醒佳人,但是李若水仍旧闭目卧床全然一副浑然不觉的昏睡模样;见此模样,某人眼珠一转,便从一旁搬来一张座椅,坐在卧榻之侧死死地盯住佳人,存心作趣。

    “你看够了没有!”刚过片刻,李若水便被张文若瞧得面红耳赤,芳心乱颤,便带着一脸娇羞嗔怪了一句。

    “是你先佯装作睡的,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对了,方才见你面色蜡白,气虚奄奄,可是被那东瀛倭人伤得重了?”见李若水欲要起身,张文若赶紧善解人意地搀扶了一把。

    “不碍事,方才那般模样是专门作给孙公公看得!”李若水斜靠在软塌上白了某人一眼,张文若立马从善如流地为其找来一方软枕垫在李若水的背后。

    “没事就好!”见李若水躺的舒服,张文若又从一旁的茶桌上端来一杯茶水递与李若水。

    “张公子不奇怪吗?”李若水接过茶盏,略带讶然地问道。

    “奇怪什么?”

    “奴家佯装伤势过重,试图欺瞒孙公公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因公负伤说的严重些,朝廷的补恤也会发的多些!再说了,若水姑娘这么做,总会有自己的道理的!”张文若莞尔一笑,显得十分淡然。

    “….”李若水先是一怔,而后恍然失笑,道:“朝廷发的那点补恤奴家可不在乎,奴家怕的是孙公公会怪我玩忽职守,没有把公子照顾周全!…对了,张公子的腿伤可有好转,方才你进来时,总显得不大灵便,行走时可是还痛吗?”

    “崴了脚而已,也不大紧,慢慢的就自己好了!”张文若一脸苦笑地拍了拍左腿,“说起伤势,若水姑娘所受的创伤应该比在下严重才对!…你虽说不碍事,但是脸上的颜色总不能作假!”张文若接过李若水递回的空杯茶盏,一脸关切地问道:“若水姑娘,你伤到哪了?可方便让在下看看?”

    “谢公子关心,却有些不大方便!”李若水面上一红,喃喃语道:“林姐姐已然为奴家伤过伤药,包扎妥当了,倒不劳公子费心!…对了,公子来时可去过曼樱妹妹那里?今日是曼樱妹妹的亡父头七,咱们总得过去陪陪她才是!”

    “已经去过了,也上了一柱香,等晚间用过饭后,我再过去陪她守灵!”张文若将茶盏放回桌案上,略有落寞地说道:“一个女儿家孤苦伶仃的为父守灵,孤零零的怪瘆人的,总有些不是滋味!”

    “确是这个道理!”李若水也有些黯然地点了点头附和道,“可惜奴家身子不便,否则,一定得过去陪陪曼樱妹妹!…公子去后,这夜,可得好好开解开解她,别再让曼樱妹妹暗自魂伤了!”

    “我自会妥当处理!倒是你,孙公公方才与我说过,他似乎是想把你调回京城?…你,好像从来也没和我说起过?!”张文若有些疑惑地问道。

    “公子已然知晓了?奴家本就是隶属东厂的暗卫,这次奉命出差,事情已经办妥,也是时候回去述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故而就没和公子说起!”李若水先是一怔,而后露出一抹淡淡地笑容,却略带落寞。

    “办妥了?不是还有薛万仞,李仲一干的白莲乱党没有逮捕归案吗?”

    “这些事情,孙公公自会处理妥当,却不是奴家能管的!”李若水淡淡语道,稍稍沉寂片刻,却又露出一抹笑容,说道:“对了,奴家似乎忘了告诉公子,待奴家回京复命后,孙公公会把柳青黛留与公子做个贴身护卫;她在江湖上凶名已久,可是个软硬不吃的硬角色,公子日后说话办事可得三思而行,却不能全凭心绪,任意妄为了!”

    “我自会省的!”

    张文若应了一声,便带着一丝落寞沉默不语,而李若水也似有感触,同样地不再多言,一时间屋内的气氛慢慢凝滞,突然,张文若又问道:“不知若水姑娘何时返京复命,用不用在下为你送行?”

    “明日!”李若水微微苦笑,说出了这个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