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北山苍茫3
徐潜臣家住在汉禄街的常斌巷，位于小镇东边，因为早年间出过几个乡试的举人和武比的入围子弟而得名，但参加乡试的也最高不过获得了第五名的经魁而已，参加武比的更是只通过了初试，所以基本没有绽放什么光彩，但即便如此，对于小镇来说仍然是令人欣慰的事，家中长辈们也不时的要跟子孙念叨几句，所以在几年前镇上就决定把原先的名字改为常斌巷，代表经常出现文武人才之意。
隔壁的院子已经空置五六年了，当时家中突遭横祸，男人带儿子进山再没出来，女人不久就疯了，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夜晚大哭着跑出家门，哭声把大雨都比了下去，也是跑出去就再没回来，这样家住巷子边上的徐潜臣和娘亲貌似就被孤立起来了，着实是变成乡下极为少见的独栋宅院了。
半晚徐潜臣跟走动比较频繁的几家乡邻报过了平安，就回到家中，看虽是夕阳西沉，但观天色应是月朗星稀的一夜，并不会有阴云和雨雪，就马上开始修葺屋顶，对于这些事，少年早已轻车熟路，在只有自己和体弱娘亲的家中，少年早早的就将生活的担子扛在了肩上。
对于父亲，少年记忆不多，只是依稀记得父亲喜欢摸自己的头看着自己一言不发，至于父亲为何离家而去，而当时父亲所离之家也好像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地方，少年已经记不得了。但同世上其他家中男人离家出走，家中后辈对其唾弃憎恨至极的情况不同，徐潜臣并无记恨父亲的想法，相反，他相信娘亲，相信这个即使每天都虚弱一分仍然坚持教自己读书识字，为人处世的美丽女人，相信这样一位女子是不会将自己托付给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的。
“潜臣，屋顶修好了就下来吧，总坐在房顶，即使你会武功仍可能被夜寒侵体”
娘亲的声音打断了少年的思绪。少年应和一声跳下已经修好如原貌的屋顶，来到了母亲的房中。
“娘，白天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么，怎么了？是不是最近身体不适？”
“那倒没有，娘亲身子骨还可以，不多久就要开春了，应会越来越好的。潜臣，你今年十八岁了，在那郡城大族的家中也已然是一位翩翩少年郎了。有些话，娘亲也该跟你讲一讲了，这些年，想必你心中也会有些疑问，这些娘都知道，今天你可以问一些你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娘亲给你说说”
听完娘亲说话，徐潜臣心中十分平静，就像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次对话一样，一切都顺理成章的发生了，所以徐潜臣非常自然的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娘，你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学识？咱们家同镇上的其他人家都不一样，我们为什么会住在这里？”然后，少年问出了一直深埋心底，他自己都以为无足轻重了，但今夜听过娘亲讲话，才发觉仍是心头最大的那个疑问。
“爹，又为何离我们而去？”
娘亲的脸上有一抹晦暗一闪而过，紧接着就让徐潜臣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和幸福。妇人捋了捋鬓角发丝轻声道。
“潜臣，娘从三字经开始教你读书认字，直到今天，你虽然没有读过万卷书，但娘已经将万卷书中的精华，先人的遗珠都说与你听过了，相信你对这个世道，对自己今后的路都有成熟的想法了。你现在还没有做好接受所有真相的准备，要知道厚积薄发可飞跃，循序渐进慢也快，
你在看书的时候先挑着每一篇的精华快速的看完，再慢慢的将整本书看完会非常的痛苦无味，因为你已经知道了本该自己去探索，去发掘的东西，这样再经历一遍详细的过程，于人于己都索然无味了。所以娘只说一些你现在应该知道的事情，其他的你会慢慢接触，慢慢去发现，等你有能力承受了，答案自然也就在你面前呈现了”
妇人好似很久不曾说过这么多话，歇息片刻后继续道：
“娘的老家姓南，因为祖上的原因，代代族人都对一个“静”字充满敬畏，认为此字代表的寓意是我族毕生都应追求的大道，所以每一代最优秀，最有潜力的族人，都会被赐名，名中必有静字”
少年此时才略微了解到娘亲的姓名可能代表的是极为不凡的一切。
“南静茵是我的名字，名中有静，所以娘亲我就是南家这一代的天之骄女，在家族中曾经辉煌过，曾经也是很多人追逐攀比的对象。呵，直到遇上了你父亲。妇人嘴角出现一抹笑意。
然后，就是小说中所说的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了，本来两人的家族因为我们身份的原因，还有所顾忌，直到后来有了你，家族中人彻底失去了耐心，对我们愈加苛刻，索性，我和你父亲两个就跑到了这偏僻的蛟升郡，走进了大山中的北山镇，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以后有机会你会知道”
说到这，妇人顿了顿，约莫是感觉说道此处，点到为止即可。
“潜臣，泊龙南家，立族千年，一语成谶，天机泛泛，不到自身实力足以破局，不可轻易相认，切记切记”
少年听到此处感觉稍有不对，既是骨亲相认，纵然不是好事也不应是什么坏事啊，为何还要自身实力足以破局？
少年自己思索的时候，妇人拿出了一本徐潜臣小时候最喜欢阅读的《泽州轶事》，交到了少年手中。然后拔出头上钗子将手指戳破，点在书籍封面上。在少年惊异的目光中，书页慢慢从枯黄色变成了微微泛青的颜色，书名也消失了，不用少年多想，书的内容肯定也已经物是人非了。
“这是未叶制成的书籍，专门用来存录极其重要的信息，一般王朝都用此物来记录发生在境内的异变，并可根据记录中描述的情形让看此信息之人在阅读时心湖中自然而然的出现相应的画面，玄妙异常，神池王朝多用此物记录真龙飞升的场景。而泊龙王朝为未树发源地，树木最多且质地最好，南家近水楼台先得月，利用未叶记录了众多奇闻异事，宗族家国的变迁。这一本书是娘亲小时候在家中藏书斋偶然得来，族内之人皆认为此为古时不知名的一位舞道大家所留，因记录事物均是惊鸿游龙一样的舞姿，所以男生不喜，女生无趣，只因作者貌似是一位男性，大家才偶尔说起。但娘亲认为事情不是表面展现的样子，理应不会有人用这材料记录舞姿，纵然惊艳，但也奢侈的令人咋舌。虽说我也不知这是何物，既然到得我手必是天机促成，今后就留给潜臣你，希望可以有勘破玄机助你成事的一天”
徐潜臣看着手中书籍，再看看同平时少言寡语极不相似的娘亲，隐隐感觉到一副波澜壮阔的画卷正缓缓在眼前展开，自己也即将投身于波涛洪流之中。
之后徐潜臣和妇人又聊了一些小时候的趣事，两人说到刚学做饭还要垫脚才能够到灶台的小潜臣，不顾寒冬腊月也要帮娘亲提水的小孩子时，都笑的很开心，少年好像已经被生活压抑了太久，太久不曾开怀笑过了，今夜一番畅谈让少年好似又阳光些，头一次有了想走出去看看的冲动。
最后，南静茵告诉徐潜臣，当感觉一切妥当，即可去寻找父亲，徐潜臣答应下来后就回房休息，躺在床上的徐潜臣，感觉娘亲最后那句话仿佛给自己指明了道路，给自己树立了可以终生追求的目标。
“潜臣啊，要记住，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清晨，徐潜臣一觉醒来，感觉神清气爽，想着昨夜的长谈，徐潜臣感觉自己离父母的世界又近了一步，这种逐渐接触父母世界的感觉是能让每个孩子都感到兴奋的。
忽然想起来，昨天娘亲说自己十八岁了，呵呵，等下要跟娘亲好好说说这件事，分明今天才是自己的生日。枕边有一物滑出，徐潜臣拿起发现是娘亲一直戴在手腕的珠子，怎么会在这里，娘亲就这一件值钱的物件，可不能丢了。
收起明珠，徐潜臣去敲娘亲房门，不成想房门虚掩，少年走进屋中，初升的阳光照进屋内，娘亲躺在炕上，间有银丝的长发梳理的端端正正，嘴角似有笑意，阳光照耀下眼角晶莹好像仍有泪痕。少年一动不动，待室内充满阳光，屋内昏暗一扫而空才发现少年早已泣不成声，走到娘亲身旁，握住娘亲的手，仍旧像小时候记忆中的那般柔软，但已经冰凉如水，少年就这么握着娘亲的手跪在炕边，顺着昨夜的话题，继续给娘亲讲述小时候的过往。
夕阳西斜，徐潜臣讲完昨天修缮房顶的情况，将娘亲的手放回被中，走出家门，走向镇上唯一一家棺材店。在房中守着棺椁中的娘亲三天后，在几位邻里的帮助下，镇东的密林旁有了一块新立的墓碑。
(本章完)
隔壁的院子已经空置五六年了，当时家中突遭横祸，男人带儿子进山再没出来，女人不久就疯了，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夜晚大哭着跑出家门，哭声把大雨都比了下去，也是跑出去就再没回来，这样家住巷子边上的徐潜臣和娘亲貌似就被孤立起来了，着实是变成乡下极为少见的独栋宅院了。
半晚徐潜臣跟走动比较频繁的几家乡邻报过了平安，就回到家中，看虽是夕阳西沉，但观天色应是月朗星稀的一夜，并不会有阴云和雨雪，就马上开始修葺屋顶，对于这些事，少年早已轻车熟路，在只有自己和体弱娘亲的家中，少年早早的就将生活的担子扛在了肩上。
对于父亲，少年记忆不多，只是依稀记得父亲喜欢摸自己的头看着自己一言不发，至于父亲为何离家而去，而当时父亲所离之家也好像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地方，少年已经记不得了。但同世上其他家中男人离家出走，家中后辈对其唾弃憎恨至极的情况不同，徐潜臣并无记恨父亲的想法，相反，他相信娘亲，相信这个即使每天都虚弱一分仍然坚持教自己读书识字，为人处世的美丽女人，相信这样一位女子是不会将自己托付给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的。
“潜臣，屋顶修好了就下来吧，总坐在房顶，即使你会武功仍可能被夜寒侵体”
娘亲的声音打断了少年的思绪。少年应和一声跳下已经修好如原貌的屋顶，来到了母亲的房中。
“娘，白天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么，怎么了？是不是最近身体不适？”
“那倒没有，娘亲身子骨还可以，不多久就要开春了，应会越来越好的。潜臣，你今年十八岁了，在那郡城大族的家中也已然是一位翩翩少年郎了。有些话，娘亲也该跟你讲一讲了，这些年，想必你心中也会有些疑问，这些娘都知道，今天你可以问一些你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娘亲给你说说”
听完娘亲说话，徐潜臣心中十分平静，就像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次对话一样，一切都顺理成章的发生了，所以徐潜臣非常自然的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娘，你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学识？咱们家同镇上的其他人家都不一样，我们为什么会住在这里？”然后，少年问出了一直深埋心底，他自己都以为无足轻重了，但今夜听过娘亲讲话，才发觉仍是心头最大的那个疑问。
“爹，又为何离我们而去？”
娘亲的脸上有一抹晦暗一闪而过，紧接着就让徐潜臣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和幸福。妇人捋了捋鬓角发丝轻声道。
“潜臣，娘从三字经开始教你读书认字，直到今天，你虽然没有读过万卷书，但娘已经将万卷书中的精华，先人的遗珠都说与你听过了，相信你对这个世道，对自己今后的路都有成熟的想法了。你现在还没有做好接受所有真相的准备，要知道厚积薄发可飞跃，循序渐进慢也快，
你在看书的时候先挑着每一篇的精华快速的看完，再慢慢的将整本书看完会非常的痛苦无味，因为你已经知道了本该自己去探索，去发掘的东西，这样再经历一遍详细的过程，于人于己都索然无味了。所以娘只说一些你现在应该知道的事情，其他的你会慢慢接触，慢慢去发现，等你有能力承受了，答案自然也就在你面前呈现了”
妇人好似很久不曾说过这么多话，歇息片刻后继续道：
“娘的老家姓南，因为祖上的原因，代代族人都对一个“静”字充满敬畏，认为此字代表的寓意是我族毕生都应追求的大道，所以每一代最优秀，最有潜力的族人，都会被赐名，名中必有静字”
少年此时才略微了解到娘亲的姓名可能代表的是极为不凡的一切。
“南静茵是我的名字，名中有静，所以娘亲我就是南家这一代的天之骄女，在家族中曾经辉煌过，曾经也是很多人追逐攀比的对象。呵，直到遇上了你父亲。妇人嘴角出现一抹笑意。
然后，就是小说中所说的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了，本来两人的家族因为我们身份的原因，还有所顾忌，直到后来有了你，家族中人彻底失去了耐心，对我们愈加苛刻，索性，我和你父亲两个就跑到了这偏僻的蛟升郡，走进了大山中的北山镇，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以后有机会你会知道”
说到这，妇人顿了顿，约莫是感觉说道此处，点到为止即可。
“潜臣，泊龙南家，立族千年，一语成谶，天机泛泛，不到自身实力足以破局，不可轻易相认，切记切记”
少年听到此处感觉稍有不对，既是骨亲相认，纵然不是好事也不应是什么坏事啊，为何还要自身实力足以破局？
少年自己思索的时候，妇人拿出了一本徐潜臣小时候最喜欢阅读的《泽州轶事》，交到了少年手中。然后拔出头上钗子将手指戳破，点在书籍封面上。在少年惊异的目光中，书页慢慢从枯黄色变成了微微泛青的颜色，书名也消失了，不用少年多想，书的内容肯定也已经物是人非了。
“这是未叶制成的书籍，专门用来存录极其重要的信息，一般王朝都用此物来记录发生在境内的异变，并可根据记录中描述的情形让看此信息之人在阅读时心湖中自然而然的出现相应的画面，玄妙异常，神池王朝多用此物记录真龙飞升的场景。而泊龙王朝为未树发源地，树木最多且质地最好，南家近水楼台先得月，利用未叶记录了众多奇闻异事，宗族家国的变迁。这一本书是娘亲小时候在家中藏书斋偶然得来，族内之人皆认为此为古时不知名的一位舞道大家所留，因记录事物均是惊鸿游龙一样的舞姿，所以男生不喜，女生无趣，只因作者貌似是一位男性，大家才偶尔说起。但娘亲认为事情不是表面展现的样子，理应不会有人用这材料记录舞姿，纵然惊艳，但也奢侈的令人咋舌。虽说我也不知这是何物，既然到得我手必是天机促成，今后就留给潜臣你，希望可以有勘破玄机助你成事的一天”
徐潜臣看着手中书籍，再看看同平时少言寡语极不相似的娘亲，隐隐感觉到一副波澜壮阔的画卷正缓缓在眼前展开，自己也即将投身于波涛洪流之中。
之后徐潜臣和妇人又聊了一些小时候的趣事，两人说到刚学做饭还要垫脚才能够到灶台的小潜臣，不顾寒冬腊月也要帮娘亲提水的小孩子时，都笑的很开心，少年好像已经被生活压抑了太久，太久不曾开怀笑过了，今夜一番畅谈让少年好似又阳光些，头一次有了想走出去看看的冲动。
最后，南静茵告诉徐潜臣，当感觉一切妥当，即可去寻找父亲，徐潜臣答应下来后就回房休息，躺在床上的徐潜臣，感觉娘亲最后那句话仿佛给自己指明了道路，给自己树立了可以终生追求的目标。
“潜臣啊，要记住，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清晨，徐潜臣一觉醒来，感觉神清气爽，想着昨夜的长谈，徐潜臣感觉自己离父母的世界又近了一步，这种逐渐接触父母世界的感觉是能让每个孩子都感到兴奋的。
忽然想起来，昨天娘亲说自己十八岁了，呵呵，等下要跟娘亲好好说说这件事，分明今天才是自己的生日。枕边有一物滑出，徐潜臣拿起发现是娘亲一直戴在手腕的珠子，怎么会在这里，娘亲就这一件值钱的物件，可不能丢了。
收起明珠，徐潜臣去敲娘亲房门，不成想房门虚掩，少年走进屋中，初升的阳光照进屋内，娘亲躺在炕上，间有银丝的长发梳理的端端正正，嘴角似有笑意，阳光照耀下眼角晶莹好像仍有泪痕。少年一动不动，待室内充满阳光，屋内昏暗一扫而空才发现少年早已泣不成声，走到娘亲身旁，握住娘亲的手，仍旧像小时候记忆中的那般柔软，但已经冰凉如水，少年就这么握着娘亲的手跪在炕边，顺着昨夜的话题，继续给娘亲讲述小时候的过往。
夕阳西斜，徐潜臣讲完昨天修缮房顶的情况，将娘亲的手放回被中，走出家门，走向镇上唯一一家棺材店。在房中守着棺椁中的娘亲三天后，在几位邻里的帮助下，镇东的密林旁有了一块新立的墓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