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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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赎身

    “郑大人快人快语,我这老婆子自然也不好做那等磨磨蹭蹭的女儿态势。()”**用袖子掩了嘴轻笑,微眯的眼角处,深深浅浅的皱纹就变得愈发明显了,“这么说吧,去年一位京里的大人想要为娇儿赎身时,出的价是一百万钱……”

    “妈妈还请把事情说个明白,当年那位大人想要买下娇儿的时候,娇儿还是清清白白的身子。如今娇儿早就是残花败柳,还哪里值得上百万钱?”

    房门在忽然间被人打开,疾步走进的娇儿环视了一下里头的局面,急急的说出这句话来。

    后面紧跟着进来的潇潇和琉璃也被娇儿这番话吓了一跳,看了郑丹青一眼,偏偏在**面前,也不好做什么。

    **闻言明显眸子里有了怒气,面上却是不显的,只笑着道:“瞧瞧,瞧瞧!还没嫁人的妮子,胳膊肘子就已经往外拐了。要不然怎么都说女大不中留呢?娇儿啊娇儿,你这孩子也惯是个没心眼子的。你一个女儿家,这种事情怎么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娇儿哪里去管什么害羞不害羞的事情?她看着郑丹青,满目都是复杂至极的感情。

    她喜欢他,这早就已经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了。可相应的,她却无法从他身上感受到那种属于**之间的爱护。郑丹青待人处事的浅淡让她内心发狂,有的时候,她甚至觉得他是冷血的,否则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一份淡漠的浅笑,彷如这尘世间的诸事都无法挂于他的怀中,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娇儿自己。

    她得不到回应的东西,却愈发依恋于这个谜团,对于他种种的浅笑与他口中的“绅士风度”而无法自拔着。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出手千金只为了换得她的自由。

    莫名其妙的,她在期待当中竟然还有几分畏惧。如果她真的自由了,他会不会从此同自己成了陌路?

    期待与畏惧在胸**织成一股猛烈又复杂的情感,她看着他仍旧稍显稚嫩却带着一种淡漠味道的侧脸,心潮澎湃着混乱。

    “郑大人还请三思,娇儿实在不值得郑大人为之破费!”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娇儿的语气是清淡的,胸中却有酸涩的气息在距离的翻腾。

    郑丹青偏过头,用微醺的醉眼去看她,轻轻的笑了起来:“你是怕我没有钱?的确,我的月俸银子不过一贯钱罢了。一千钱,看来想要帮你赎身,不必卖个房子便宜。呵呵,能贷款么?”

    他用半醉的声音说着别人都听不懂的笑话,这样的话语,却足以让**皱一皱眉头。

    “娇儿你也不必担心,我就是随意的问一问罢了。钱恐怕还要慢慢的攒,你不会生气吧?”郑丹青轻笑着问道。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娇儿的心思陡然放松的同时,却又泛出几分落寞来。酸涩的感觉直冲进鼻子里,让她的一双杏眼开始闪耀着微光:“当然不生气,娇儿怎么会生郑郎的气呢。”

    对于**来说,郑丹青并不是个寻常的客人。他的出手也算阔气,但同京中其他贵族的公子哥比较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豪奢。他这样**着娇儿,红袖楼在他身上榨出来的银钱自然也是源源不断的,虽然算不上多,但总算是收入不错。而另一方面,也是**最为看重的,就是郑丹青时不时为潇潇写的那些词。那些浅白的、在文人骚客眼中不入流的东西,却在市井中颇受好感,尤其是在红袖楼这种地方,足以赢得许多主顾们的青睐。

    主顾们喜欢,那就是源源不断的客流。客流多了,换来的就是实打实的银钱。从这一点上说,郑丹青写的那些小词,要比他的度资更加值钱了。

    也就是因为这些缘故,**对于郑丹青向来是礼遇有加,不敢得罪。即便这几个月有人砸下钱来要**娇儿,**也想方设法的推辞掉了。

    开玩笑,郑丹青的词对于红袖楼来说就是最新的摇钱树。万一哪一天,这位郑郎君心情不好了,跑到其他的楼子里为别的小浪蹄子写出词曲来,那他们红袖楼还哪里有什么优势可言了?

    到底都是些利益上的牵扯,叮叮当当算盘在心里打的直响,**这样精明的人物,自然也想得明白。

    把娇儿卖出去当然没什么不行,至于郑丹青会不会从此沉溺于娇儿一人,不再光顾红袖楼,这种事情,**是不担心的。这天下间的男人在美色面前,哪有能够满足的?女人就跟钱财一样,没有人会嫌多。

    只是价钱上,终究不能亏了。一码归一码的事情,生意就是生意,这是万万不可耽搁的。

    不过听郑丹青这意思,他的确是动了这个心思,不过手上却没有钱的。今日前来,不过为了闲聊着问问价钱……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事情,买楼子里的女人又不是买白菜?还有这样子问价的?这位郑大人,行事果然如其他人所言,有些奇怪。

    只是对方既然问了,**就不可能拨了郑丹青的面子,想来想去,**只好笑着圆场道:“郑大人还真是有心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娇儿这年纪轻轻的,水灵灵似的姑娘,不管放到哪里都是惹人疼的。如今市面上,一个寻常奴婢还要作价到五万钱的。娇儿我从小养到大,一手拉扯起来,琴棋书画虽说不至于样样精通,却也不比市井间那些人家的闺秀们差到哪里去。老婆子我今天就说个价,八十万钱,郑大人若是觉着合适,什么时候手头扶余了,老婆子我定然不会阻拦。”

    听着那价钱,娇儿的心里就是一跳,仿佛一辈子就被定下来的似的,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惶恐。

    但同时,她有觉着有些微微的安心。八十万钱那,郑郎一个月的月俸银子不过一千钱,就算是不吃不喝,一辈子怕是也攒不出来。虽说郑郎好像偶尔帮着书画行做些东西,每个月都有一些散碎的银子,但距离八十万钱这个数字,果然还是差了很多的……

    轻轻的笑起来,娇儿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

    偏偏房里的油灯“噗”的一声爆出灯花来,良辰美景,也不知是谁那里有了些喜事。

    “八十万钱啊,”郑丹青闻言笑着轻叹,“**说准了,日后可不许赖账。”

    “老奴就算是借了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郑大人耍赖呀!”**笑靥如花。

    “嗯。说定了,什么时候我拿出八十万钱来,娇儿就跟我回家。”郑丹青扶着娇儿的肩膀起了身,醉意和疲惫让他的身子微微摇晃了几下,看起来跟常在红袖楼里打混的家伙们没有什么区别。

    潇潇看着他,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又觉得娇儿和自己或许才是最可怜的家伙。

    红袖或许可以添香,可终究的,她们只不过是这楼子里困住的金丝雀。

    “郑、郑大人!门口有个人要找您,凶神恶煞的,小的们有些拦不住,您看……”阿六在这时候跑了上来,一脑门子的汗,显然有些紧张。

    “狗屁的东西,什么人要进来?你们挡不住就不知道去叫护院么?养着他们是做什么用的?关键时候连个响屁都听不着!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就来麻烦客人?要是惊扰了郑大人,你们担待的起么?”乱子直接落到**面前,**觉得十分没有面子,抬脚就冲着阿六的后腰上踹了下去,不由分说的一阵骂娘。

    楼下的小骚动果然引起了一些客人们的注意,临近门口的一些人都在指指点点的看热闹,几名端茶倒水的小仆们围着一个身子精壮的中年汉子,后者环顾四周的目光,果然有些不善。

    从二楼的天井往下看了一眼,潇潇不由得有些诧异,心想郑丹青是如何跟这种人扯上干系的?

    **刚想吩咐娇儿等人送郑丹青回房,却见郑丹青看着那来人一笑,道:“给诸位添麻烦了,那位是个朋友,让他上来吧,不碍事的。”

    “啊!原来是郑郎君的朋友?我们还误以为是来找麻烦的,愣是没敢让他知道您在这里。”平白挨了一脚的阿六挠了挠头,不免觉着有些委屈。

    “还不快去请!耽搁了郑大人的要事,老娘要你担待!”**又是一瞪眼睛,阿六忙不迭的应了,急急忙忙的就去楼下迎客去了。

    郑丹青看着那个“凶神恶煞”的中年汉子,却不免笑了起来,也不着急回房了,只醉醺醺的回过头来,问**道:“您方才说的那八十万钱,不是哄我的吧?”

    “我们做生意的当然要讲究诚信二字,哪里能哄郑大人呢?”**以为郑丹青是喝多了絮叨,赔笑着应道。

    “那就好,您请稍等。”郑丹青看着阿六引上来的那名中年男人,挥了挥手,笑着问道,“张老板,是给我带钱来了么?”

    来人正是印刷行的张何,他闻言一笑,从怀中摸出两块金条来:“郑大人不肯说价钱,我张何也不可能占这个便宜。这两块金条,还请您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