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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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又见《夜游图》

    到了第二日,阿普拉英气勃发的自去参加武举人的考试,又留了郑丹青自己在客栈里偷懒。( 起笔屋最快更新)

    偷得浮生半日闲,倒也是人生快意事之一。

    武举人的考试可不是什么比赛亦或余兴节目,同科举的其他科目一般,是不可能让百姓们在旁观看的。

    阿普拉考的是骑射科目,对他来说并非什么难事,所以出发的时候也是斗志昂扬,一副胜利在望的模样。

    郑丹青也不担心,毕竟对方实力在那里,又找了一些门路,可谓是有双全的把握。

    只说了两句吉利话,郑丹青便在客栈门口送他去了,刚转身想要回房,却不想遇见了王致和。

    这王致和就住在自己隔壁,这时候他手里拿了一些字画卷轴出来,与郑丹青碰了个面对面,竟有些避之不及。

    “哟,你怎么还在这,后天可就要去考试了,你还真的认为自己能够金榜题名么?”王致和依旧一副目下无尘的欠揍表情,高傲的像是一只公鸡。

    郑丹青淡淡一笑,懒得搭腔,径直抬步往后院去。

    王致和仰着头斜眼睛睨着他,这时候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来,又往角落中便走便道:“二哥你来的正好,我在京里搜罗了好几日,还真的让我碰见了这副张萱的名画!我可是花了高价钱买下来的,《贵公子夜游图》,你帮我瞧瞧到底是不是真迹!”

    这话自然不是对郑丹青说的,但传到他耳中的时候,却不禁让他脚步一顿。

    偏头便见到王致和捧着画卷走到角落当中,这客栈是再普通不过的架构,前面是用来打尖的大厅,后院是客房。

    如今时间还早,大厅里的客人少的可怜。除却王致和与之搭话的人之外,只剩下一个一清早就一身酒气的酒徒,正在一个人醉醺醺的牛饮着。

    郑丹青动了心思,便往王致和那边走去。

    “王郎君所说的,可是张萱的《贵公子夜游图》?”郑丹青问道。

    王致和斜了他一眼,扬着下巴打量道:“怎么着,你也听说过?”

    “嗯,略有耳闻。”郑丹青不去理会他的态度,只看着那未展开的画卷道,“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眼福,能够一睹为快?”

    “呵,你倒是个机灵的,闻到油星儿就赶快往这边来,我要是不答应呢?”王致和仰头挑眉的,几乎拿一双鼻孔示人。

    “致和!爹娘说过你多少次,在外面行走莫要这样孤芳自赏!”一直坐在角落中的男子终于发话了。

    郑丹青看了看他,发觉对方是个三十余岁的男子,通身的气度不知要比王致和沉稳多少,而且面上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感觉。

    “这位兄台,在下王致远,敢问兄台高姓大名?我这弟弟在家里被**坏了,仗着自己有几分能写会算的本本事,就在外面耀武扬威、目下无尘,以至于得罪了兄台,还望兄台不要介意。”男子没有起身,坐着对郑丹青拱了拱手,又对王致和轻叱道,“致和,还不给这位郎君道歉!”

    这番话说得,表面上客客气气,可实际上却带了三分傲气。

    王致远也是个看人下菜碟儿的主儿,这时候看郑丹青一身朴素衣衫,便将其当做了寻常穷书生,所以干脆连站都没有站起来。

    郑丹青淡淡一笑,也不去追究,只拱手道:“在下郑丹青,过客而已,不过被王郎君的这一副《贵公子夜游图》吸引了过来,不为别的,只不过想要看一看名画罢了。”

    王致和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这时候懒洋洋的在兄长对面坐了,嗤笑一声,道:“看便看吧,也让你长长见识。否则你这样的人,怕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这种层次的画。”

    “致和!”王致远又是一声轻叱,里头含的愠怒气却差强人意,明显是做给外人看的。

    王致和撇了撇嘴,只低头将那画卷小心翼翼的展了,对兄长道:“二哥,你帮我掌掌眼。”

    “嗯。”王致远明显露出些惊喜的表情来,但他毕竟是沉稳的,这时候低了头仔仔细细的去瞧,不轻易下结论。

    王致和在一旁等的焦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兄长的面色看,生怕兄长露出几分不如意来。

    郑丹青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真是没想到,从渭城到京城,这幅画竟然跟自己这样有缘分,转了一圈,又回到了眼前。

    不过这画是被人动过手脚的,郑丹青一眼就看得出。

    画是真画,只不过跟上回郑丹青见到的有几分不同。倒也不是保存不善之类的干系,而是说这幅画,明显是被行家揭成了三层的。

    他们这一行里真正的行家里手,敢在这种真迹上动手脚,利用一些复杂又极精细的手段,将一幅画揭下两层来。

    这样一来,一幅真迹就变成了三幅,而眼前的这一幅,看样子应该是中间的那一层。

    郑丹青在旁边看着,不由得沉吟起来,心想也不知当代是什么人,竟有这样厉害的手段。

    毕竟这种事情,连师父自己都不敢轻易做的。

    这可真是在老虎头上动刀子,稍微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连真迹都毁掉,落得一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

    就算是借助着后世的仪器,这种事情,郑丹青也只见过师父跟别人合作做过两回。

    至于他自己,是一次都没有做过的。

    真是没有想到,原来一千多年前的今天,就已经有人敢做这样的动作了。

    看来自己对于现在这个时代的临仿业,似乎太过低估了些……

    “十有八九是真迹。”王致远出了一脑门子的汗,面露几分喜色,最终敲定了结论,“具体的还要回去给老供奉们瞧瞧,不过应该差不多了。致和,这回你可真的没白来京城走一圈!竟然让你得了这么个宝贝!买下这个,花了多少?”

    王致和意得志满,这时候尾巴差点翘到天上去,嘻嘻哈哈得意万分的道:“二哥你说是真的,那肯定是真的了!谁不知道咱们王家二郎,弱冠出道至今从未走眼的?哈哈!我这回也算是走了鸿运了,就在天津桥西边的那家曲风阁里买的,他要二十万钱,我硬是讲到十八万。看得出来,他们曲风阁店面不大,恐怕掌柜的眼力也有限,对这东西是不是真迹也拿不定主意,被我磨叨了一会儿,就作价十八万出手给我了。哈哈!咱们这回可真捡了个大便宜了!”

    “嗯。”王致远也难得的笑了起来,“张萱这几年风头正盛,东西也愈发值钱了。这画金贵,恐怕再过两年,别说二十万钱了,就是……”

    说到这里,王致远才发觉自己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这时候干咳一声,看向郑丹青道:“郑兄弟,觉得这幅画作如何?”

    郑丹青该看的都已经看了,画的来历也已经弄明白了,看对方一副排斥的样子,便淡淡一笑,道:“画作我是不懂的,不过是瞧个热闹罢了。二位继续聊吧,在下先行告退了。”

    “好,恕不远送。”王致远微微颔首。

    王致和头也不抬,又是一声冷笑,声音不大不小的说了句“土豹子”。

    这三个字入得郑丹青的左耳,又飞快的从右耳朵飞出,幻灭成了两袖的生风。

    人是无趣的,倒是这画,跟自己还真是有缘。

    天津桥西边的曲风阁,嗯,要是自己日后得了机会,定要去那里瞧一瞧。

    ……

    ……

    阿普拉早晨兴高采烈的去,晚上也是兴高采烈的回来。

    据他说,他这次的表现可谓是虎虎生威,丝毫没有什么紧张和压力,一番马背上的手段表现的是淋漓尽致,只等张榜!

    郑丹青闻言自然也为他高兴,陪他小酌了几杯。

    三巡之后,就有考场上结实的朋友来找阿普拉出去玩乐,他正是兴奋过头一膀子力气无处挥洒的时候,便跟郑丹青道了声歉,嘻嘻哈哈的往田流坊去了。

    放榜还需要三日,阿普拉也不着急。

    人在田流坊也不知迷上了哪个姑娘,第三天早晨方才风尘仆仆脚步虚浮的回来了,冲着郑丹青呲牙裂嘴的笑。

    “我送你去考场,顺便给你鼓鼓劲儿!”阿普拉通身的酒气、胭脂气,顶着两个黑眼圈竟然还没有忘记今天是自己考试的日子,郑丹青瞧着好笑,心里也不免有了几分感动。

    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过,又三言两语的把他骗回了客栈的房中。

    果然,阿普拉一沾枕头就打起了呼噜,一副准备冬眠的样子。

    郑丹青忍俊不禁,也不再去打搅他,径自出门去了。

    也不知这几日是不是命犯太岁,出门便又遇见了王致和。

    对方果然又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冲着郑丹青放了几句狠话,眼高于顶的去了。

    郑丹青自然不会将这种小屁孩放在心上,问了小二路程之后,依照着小二的建议雇了一辆马车出门,走街串巷。

    到得考场的时候,考场门前已经是摩肩接踵人满为患了。

    郑丹青恍恍惚惚的,像是回到了后世的高考现场。

    原来不论什么时候,关系到命运的考试门前,都会被挤成这样水泄不通的局面的。

    郑丹青不禁莞尔,心想,果然是千秋一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