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大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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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一语顿悟

    二人正中摆下棋盘,虽黑白错杂,却是雾蒙蒙一片,原来盘面布了层厚实灰尘,刘箫心内惊奇,这棋盘明显日久未动,此二人莫非也是偶然撞见,待要破解残局?

    王异对于围棋却有过名师指导,又深明观摩之道,留意看了会,发现黑棋虽略占主动,此时却面临一个角隅之劫,此劫如若有差,白棋立有翻盘之能,自己脑内演算几遍。豁然发现不仅仅是一个劫的问题,此处是个连环生死劫,黑棋的选择有许多但都不算好,此劫处黑白二者胶着牵绊,每一应后面皆有十数余变化,如此思索下去怕有千万种可能,王异思索片刻便觉疲累,随即放弃,如此变化多端的劫数实费心力,怪不得那执黑棋的老者沉思不语。

    “你看的懂么?”王异轻呼了口气,转头看向身旁刘箫。

    刘箫苦笑着摇摇头道:“懂那么一点点而已。”

    “我看过许多名师博弈,不过像现在这种局势,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王异望着棋盘小声道,“黑子的落点很少,但衍生的变化却很多,输赢也许就在这微妙的几招内。”

    刘箫心念一动说道:“我下棋可不考虑那么多,至少我有能力永远不输。”

    “真的么?”王异不由抬起头来惊奇的看向他,“不想你还是弈道高手。”

    “那倒不是。”刘箫贴近她耳边低声道,“其实很简单,我只要不下,就永远不会输。”

    王异莞尔一笑道:“照你这个说法,大家都不下,那谁都不会输了。”

    刘箫正待回话,忽然里面的老者左掌重重砸去地面,砰然一声巨响,激的室内灰尘飞扬。

    “对不起前辈,适才言语无意冒犯。”刘箫本以为悄声言语应该无事,不想仍是被对方听了去。

    老者却不答话,忽然挪身改为双膝跪地,恭敬的将手内那枚黑子放于棋盘边沿,随即砰砰砰朝着对面那人磕了三个响头。

    “啊!”王异忽然惊叫出声,原来适才老者一掌击地,对面那削瘦之人脑袋随之向后耷拉下去,兜帽随即脱落,刘箫二人立时注意到此人却是一具干尸,同时刘箫还发现那枚搁置下的棋子也极是古怪,薄若刃片,不知要摩梭多少时日,才可将石质棋子磨做那般削薄。

    “天行兄,这局棋不曾想竟持了九载,九年光阴,辅汉妄增九岁,天行兄你却已仙去。”老者恭敬的望着干尸说道,“愚弟今日忽闻良言,茅塞顿开,我决意不再执着于往事,这盘棋我自愿认输,你我之约,定然履践,张陵此生绝不涉足乱世纷争。”

    话毕自称张陵的老者起身小心翼翼抱起那具干尸,走去旁边扯下竹竿上的布帛,将其包裹起来放于一角,而后转身到了刘箫面前定定的注视着他。

    刘箫被他看的毛骨悚然,小心道:“前辈我……。”

    “哈哈……。”张陵忽然纵声长笑,倒把刘箫吓了一跳,笑毕张陵纳头便拜,砰砰砰又是一连串磕了三个响头。

    “前辈你……。”刘箫慌乱中不知说些什么,伸手扶他,却哪里扶的起来,张陵拜毕起身道:“你教会了我怎样不输棋,算是我棋艺上的师父,受我三个头理所应当。”

    刘箫脑袋一大,这老头子不是神经病吧?自己不过说句玩笑话他居然会当真。

    “别。”刘箫连连摆手,“我资质钝鲁,可做不得前辈师父,你年纪这么大,做我师父倒是可以。”

    张陵听完他话,不再做声,只是眯起眼睛定定看着他。

    王异只是含笑旁边观望。

    刘箫正待要她为自己解围,忽然张陵重重在自己脑侧拍了一记道:“有了。”随即目内凶光转出,面色一冷,不见如何动作,已然出现在王异身后,左手制在她的喉下,右手不知如何竟握住了王异那柄短剑,指向刘箫道,“我现在便杀了你这如花似玉的媳妇儿,看你如何去后悔。”说罢就将剑刃贴在了王异颈侧。

    王异自认也算冷静之人,但这样的情形却从未有过,毒蛇般冰凉的剑刃就贴在自己颈下,她本就年幼,再加又是忽然被制,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用那双充满恐惧的大眼睛惊悚的瞪视着刘箫。

    “别,别。”刘箫见张陵面色凶狠,也不知他会不会真下狠手,惊慌连道,“好,好,我是你师父,我是你师父,好了吗?”嘴上如此说着,手心内却已幻化出了“时之掌控”,对方一旦爆起,他立刻就会甩出时之掌控来救助王异。

    张陵愣了愣,随即手内短剑一转送入鞘内,同时松开了王异,王异刚被放开,立刻快步奔向刘箫,生怕再被那古怪老人制住。

    “嘿嘿,我也是和你闹着玩的。”张陵觍颜一笑,“这么貌美的师娘我怎么会舍得杀呢,还等以后你们生了许多师弟师妹,要我教他们下棋呢!”

    “休要胡说。”王异适才被他忽然制住,早吓得花容失色,此时听见他这话,颜面羞的通红,在刘箫后面啐了他句。

    “既然你要做我徒弟,就要服得约束。”刘箫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事情,先用言语封住,“绝不能动不动就像刚才那样,没事还好,万一伤了他人,那……有损为师尊严。”

    “怎么会呢?她已经是我师娘,我肯定不会再拿剑对着她了。”张陵说着就放下室中那铁斗,里面水面清澈,他对着水面一边拽断长乱发须一边继续说道,“你已经教会了我一手不输棋的方法,履行了为师之道,徒弟我却还未曾献上拜师礼。”

    刘箫哪敢要他的拜师礼,摆摆手道:“还是算了,你能约束好自己就行。”

    “嘿,对了!”张陵垂首对着水面,认真拔着斑驳花白而又污秽的长须道,“你刚才是准备要使用那掌控时间的法门吧?”

    刘箫一怔,自然明白他说的是时之掌控,可自己并未亮出,他又如何知道的?

    “那个东西最好少用。”张陵摸摸右腮,那里稀稀落落剩些断须,他侧过脸认真拔起另侧须髯,“太平要术的法门都对自身伤害极大,有关七大暗穴,南华与你提到过么?”

    刘箫不知他说的什么,摇了摇头,不要说南华老人,就连锁灵塔也未曾说过什么七暗穴。

    “七暗穴是人体七道隐穴,平日里很难被察觉,只有逆天而行,使用逆悖天理的术法才会自动开启,若仅开启一二道,或许不会有什么改变,但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多,开启到四五层暗穴,这人的精气流失就真正体现出来,仅从外观来看,肢体消瘦,皮包骨头,形似鬼魅,若启开了第六道暗穴,精神亦会错乱,第七道暗穴叫做黄泉穴,听名字你应该就明白了。”

    说到这里,张陵已撕扯完发须,又以斗内清水浣洗着脸面,“虽然有此种种害处,但仍有许多邪道人士乐此不疲,甚至努力开启暗穴,只因为暗穴的开启个数,关系到术法的强弱,暗穴开启的越是多,施展术法便越是强。就比如你吧,只开启了半道暗穴,打出的小火球伤害实在不堪,但若是开启到了第六层,只一枚小火球也足以毁坏掉整座城池。”

    刘箫听他说得新鲜,却不知真假,只能暗暗向锁灵塔求问,然而任他脑内如何呼唤,锁灵塔都是不发一言。

    张陵此时已洗净了脸面,转而以手归拢起地上短须残发,口内说道:“刚才我说了拜师礼是不能少的,就这个吧!”说话间手内已将那些短须残髯搓在一起,掌心缓缓挪动,渐渐汇聚成球,最后却成了枚乌亮的圆丸,伸手递来。

    “拿住,这是我的拜师礼,你收好。”张陵见刘箫接住,起身走去门边,外面雨势已住,望着黑漆漆的夜空轻声吟道,“正者不邪,一者不杂,心正则万法归一,世有所乱,心始为源,此后百年,生灵涂炭,余但观分合之相,终不为其惑,不施以谋,天行兄,辅汉终是落入你的毂内。”

    “这个有什么用处?”刘箫抛了抛那枚乌丸问道,王异立在后面悄声言语:“这人心性混乱,不要和他纠缠太多。”

    张陵转过身,看了看刘箫,面色平静,全没了刚才嬉笑模样:“此物你只管收好,用到时自然知晓。”随即转向王异,观望片刻却摇了摇头。

    王异被他看得极是不悦,颦眉一挑就待呵斥张陵无耻,刘箫却先说话了:“老徒弟,你瞧着她总摇头是什么意思?”

    张陵叹口气道:“天道有常。罢了,今日我就破次例与你们浅解几句。”说完走近几步,王异急忙闪身到了刘箫另侧。

    张陵伸手对她虚点了下道:“这个丫头,命中共由三祸,族祸,人祸,家祸。”

    王异听到族祸二字不由一怔,秀目快眨几下这才认真望向张陵。

    “族之一祸显于幼年,此时想必已过。所谓人祸却关系到她自身,此祸不难破解,只需远离陆姓男子,此祸自消。最后之家祸却是避之不及,她命中本应有二子一女,但却只得个千金相,这便是家祸。”张陵说着伸手想要捋须,忽然发觉须髯皆以去净,颇为尴尬,只能在自己脸颊下摸了摸。

    “你……你胡说八道。”王异急道,清秀的面容同时泛起圈红晕。

    张陵不由哈哈大笑道:“我本来就是胡说八道,多嘴言之。”说完走向屋角,边走边说:“胡说亦有成真日,八道也有实现时,世人笑,笑世人,但在井中日,不知三世天。哈哈哈……。”

    张陵抱起角落的尸骸,继续大笑着走去门外,刘箫不由追上几步喊道:“老徒弟,你去哪里?外面天色已暗……。”

    张陵也不回话,口内哼唱着不知名的野调,悠悠哉渐行渐远,直到那袭暗蓝色长袍完全消失于夜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