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个路零落
第五章 第二个路零落
云溪，她不是没有回去过。她至今还记得上一次自己偷偷回归，居然当场被抓包，想想那场面也当真是有些愕然，她不由开始回忆起自己当初前去的目的。
偶然间的一晚，加班已然成为家常便饭的任飘飘正独自蹲在办公室埋头奋战着。偌大的空间内略显空荡，可却偏偏只点亮了任飘飘座位上的一盏小台灯。任飘飘感觉自己肩膀有些微酸，脑袋左右摇晃做着运动，张望一眼四周黑漆漆的一片。
这还不就是赖友尔一干人等看不爽肯对她的特殊对待，因此操起一口黏黏糊糊的腻声，说什么要支持环保，现在空气污染严重必须支持节能一行此类的话。她简直就可以倒背如流，和这样的人生气，实在犯不着。
昏暗的灯光之下，此处空阔之处仅仅留存着她一人，也不知是谁离开之前并没将窗户关锁严实。因此，窗外的世界刮着狂风，她躲在里头耳畔仔细聆听着那拍打的声音。窗户被敞开着三十度角，正受着周边狂风的侵袭，原本起着遮挡作用的窗帘伴随着风向朝向里边飞舞而起。她双耳边际不断回响着巨大的声响，心中多少有些胆怯。
正值这光景，谁知她的手机屏幕居然是会扑闪扑闪地亮堂着，顺带唱起悠扬的歌谣。此起彼伏，和外头糟透了的天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黑漆漆的四周并无一人，而窗户那处竟然时不时传来轰雷作响，任飘飘想想也都觉得心头发麻。可她还是不加思索地滑动解锁，轻声试问了句：“喂，请问哪位？”
谁知对方只是片刻的沉默，过了一晃眼的功夫立马就是掩饰不住兴奋的声音高呼不断着：“飘飘，真的是飘飘哎，我可总算找到你了！飘飘，我是秦芳，你还记得我吗？”
她紧握着机身的手，正因为这道声音而导致浑身力气被抽离个彻底，差点将手机滑落在地。当她还在考虑着要不要切断这电话的时候，电话彼端反倒响起另一道稳重的男声，“芳芳，把电话给我，我有话要和她说！”
秦芳只是扭扭捏捏地闹腾一阵，最终还是妥协了，不依不挠地进行转交。
“飘飘，任飘飘！”彼端是宫轩沉稳的声音，它显出一种用力过度的倔强，声音悄悄敲入她的耳中。
他熟悉的声线不由叫她回想起曾经的往昔，一时间她竟潸然泪下，眼眶内快速蓄满了泪水。
得不到她的回应，宫轩显得有些焦急，音色也随之略微提高几度：“任飘飘，你听见我说话么？”
“看看你，都把飘飘吓坏了！”紧接着，秦芳就是一顿严厉的批判。
彼端没有宫轩任何的回应声，任飘飘紧咬着下唇，默不作声浓密的长睫毛努力眨巴了几下。理智在告诉自己，应该垂放放弃。可如今的她理智全无，全凭一股感性在支配她的运作。
“飘飘，赶紧给我回神！”
在秦芳一阵急切的召唤中，她总算意识到有些事是无法逃避的，只好重重吐出两个字，“何事？”
口气疏远冷淡，叫秦芳听得好生气闷，莫名的情愫堵在胸腔处，怎么呼吸也都不顺畅，反倒像是一块大石紧挨着她的胸口安放。尽管如此，在任飘飘身上的一切，她内心相当清楚。要不是宫轩在一边阻拦着，她早就快马加鞭赶赴飘飘身旁去了。
这些年头，飘飘她该是怎么挺过来的？
一想到这，秦芳的心情果真变得悲悲切切，眼眶中立刻涌现晶莹的泪花。她努力想将这压抑下去，扬起一抹灿烂。她喉咙一紧，立刻就干涩地动了动唇瓣：“飘飘，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芳芳啊！飘飘，我想等你回来，等你可以正视一切……”
秦芳呜咽了几秒，这停顿的话轻柔地落在任飘飘耳中，她的内心随之被溅起一腔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难受。她忍不住长叹一声道：“秦芳，你这又是何必呢？”
“飘飘，对不起！当年是我对不住你，那时我不该在你受伤的心口又狠狠碾上一脚，对不起！”任飘飘的声音像是一道最有利的催泪剂，秦芳止不住地放声嚎哭着。
呆在一边的宫轩如何会甘愿眼见着这样的秦芳自我惩罚，于是立即将所有的过错揽上身：“飘飘，当初是我不该那么对你，你就别怪芳芳了。五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再思念你！”
“宫轩。”任飘飘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很异样平静，不过这仅仅只是假象，好在这只是电话而非网络视频，要不然她准得暴露了。修长的指尖紧捏着安放在办公桌的透明水杯，她表情看似平静淡然，然而盛满水杯内的水面始终无法保持一条直线，毫无片刻的宁静迹象。
她简单地顿句，然后慢慢松开了手。只要自己一旦选择放手，没过多久时间，它就会平缓下来，想来这人生也同样道理。
倘若握得太紧，反而是会适得其反呢！
任飘飘想得透彻，也不加多以刁难，悠悠然地出声：“宫轩，我从来没有责怪任何人。正如他所说的，一切不过只是我咎由自取。在同一个地方跌倒，我没勇气回去面对，我只是个懦弱的寻常人。很抱歉！”
“你的养父母，其实日子并不好过。你就忍心放任他们俩夫妇受苦么？”彼端片刻的安静，可紧接着就被宫轩一声淡然搅乱了。
她握着机身的那只手不由分说地紧固住，到底还是敌不住对他们的思念。家人啊，即便他们身上流的不是相同的血，十几年的相处时间，这份深厚情谊她如何能够轻易割舍了去？
“飘飘，就回来一次，我真的好想你。飘飘，我真的想你，真的很想你！”秦芳的哭腔继续盘旋在半空中，借助着手机这个媒介延绵地传递过来。
任飘飘不发声，但并不表示她的心境不受这影响。打败她的并不是秦芳，而是她自身，放不下的实在有太多。
“好！我会回来一趟。”她简单说了几个字，于是就草草收场，断了电话。
云溪。
电话彼端的信号早已是被切断，秦芳整个人看起来还傻愣傻愣的，茫然地眨巴两下眼睛，扭头对着边上人问着：“轩轩，刚才我耳朵没有失聪吧？”
“飘飘她，真的会回来？”她小手一把抹去自己眼角的泪痕，兴奋地揪着他的衣袖，一双眸子骨溜溜盯着他打转。
她分明就是在等待着他的薄唇微启，而说出口的话正好是她心中所翘首企盼的。
这样的她，自己到底是多久没有见到了？
宫轩伸手摸着她柔软的短发，眼眸中掠过一丝她难以察觉的黯然，淡然附和道：“是，她要回来了！”
她，任飘飘，其实最对不住她的人，不过只是自己罢了。
他眼见着秦芳兴致冲冲地跑出房外，又不知什么想法一时兴起三分钟热度地准备去执行，他也没闲工夫去干预。
回忆真不是个好东西，宫轩的五官骤然染满寒意，有关那条短信牵扯的记忆，他终究还是挥之不去，牢牢盘踞在他脑海当中。
五年前，地点同样还是此地，那时的秦芳正窝在宫轩温暖灼热的怀中不断哭诉着任飘飘冷淡她的行为。同一时间她的话并未诉说完毕，而放置桌上的手机短信铃声轻响了一会，秦芳就伸手一捞。美目触及到屏幕之后，她不由分说地疾速跳下他的腿间。她眼帘一垂，将自己的表情垂在阴影里。
“芳芳？”宫轩不解，疑惑叫唤一声。
只不过，回应他的只是秦芳泪眼汪汪，哽着哭腔不断指责道：“都怪你！要不是你，飘飘就不会选择离开云溪了。”
宫轩听得云里雾里，赶忙从她手中夺来手机，想要迫切得知心情转变迅猛背后的真相。等他仔细查看一眼，眼眸陡睁，薄唇竟也紧抿成一条直线，毫无任何温度存留。
原来亮堂的屏幕上接收到的短信竟是来自任飘飘的：
——秦芳，请你原谅我的不告而别，不能亲口对你说上一句抱歉！在这里，我声明一点，我从来没有肖想过宫轩。他是你的，也只会是你，别人也夺不走，请你放心！只是很抱歉，那天我说了谎，目的仅仅希望希望你不要太靠近我。路零落的事，我的心中层层叠叠的阴影，我不想你成为第二个路零落。所以，很抱歉！我想，我如愿地离开云溪，或许对大家都好。别试图找我，我已经不想面对过去。
原来，真是他误会了她！
宫轩的脚步不由踉跄后退一大步，面色惨白的样子多少有些渗人，像是考试时候最常用的白色草稿纸的颜色。只不过，秦芳还在生着闷气，刀子眼立即甩了过去，“后悔了吧？我那时就告诉过你，飘飘根本不是那种人。”
他没话反驳，就这么沉默的走开。后来的后来，由宫轩亲口告诉秦芳说他已经找到任飘飘。在那边他安排了人亲自照顾着她，还说不要让秦芳去骚扰任飘飘，以免她受了刺激。秦芳那会才算是对他态度收敛了些，终于好脸面对他。不过，就算秦芳百般的撒娇，他也守口如瓶，任飘飘的所在地，以及潜伏在她身边的那人身份，他从未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