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楔子——焚世火（4）
又是久久的沉默，直到一阵如同雷鸣的轰响，声音是那么的响亮，将熟睡中的孩子从梦中惊醒。“胖叔叔回来了吗？”他醒过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问题。迦楼罗猛地惊起，跑出门外张望着，他曾经听过这种声音，那是成群的战马奔跑时马蹄踩踏大地时发出的声音。
“有强盗！快跑啊！”一个村民失声大喊，声音还没有结束，就被一支箭从背后洞穿了胸膛，跪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地面。“怎么会？！”迦楼罗惊恐地喃喃，那个死去的村民他很熟悉，是村里为数不多的猎人，经常去五百多里外的森林里用弓箭捕捉猎物。曾经送给姐姐一只白色的野兔，但后来被姐姐放生了。就在几天前还一起说说笑笑的人，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成为了一具尸体。
“呕。”感到胃中一阵汹涌澎湃，迦楼罗低着头吐了出来，越来越多的声音传入耳中。奔马行军的声音，羽箭撕裂空气的声音，将死之人哀鸣的声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眼神空洞地想着。那个男人呢？他在哪？怎么还不回来？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够战胜眼前的敌人，可他怎么就不回来呢？
走出屋子的姐姐呆呆地看着屋外的修罗炼狱，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偷偷摸摸地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将迦楼罗拉回了屋子中。那些人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他们看不到的，他们看不到的。她不断地自我麻痹着，看着一个个倒在血泊中还没有死去的呻吟着的村民们，不敢再走出一步。
原本就只有几十户一百多人的小村庄，几波箭雨下来已经没走多少人幸免于难。女孩透着门缝看向外面，大约五十多人，身穿铁甲拿着长弓，背后背着一把大刀，已经逼近了不到五十米的距离。
“不要怕，迦楼罗，不要怕，会没事的，一定都会没事的。”女孩紧紧抱着两个弟弟，捂住他们的眼睛，说。真是可笑，明明自己都身体都害怕得发抖，竟然还在劝慰别人，这样的话根本一点儿可信度都不会有吧？”
“不要怕，不要怕。这个世界是公平的，神不会降下惩罚给没有过错的人。”她颤抖着声音说，“这个世界……是公平的。”
“姐姐？”迦楼罗茫然地抬起头，女孩儿的脸庞逐渐与另一个人的脸重合，他忽然想起来曾经也有一个人和她说过类似的话。
透过门缝中，女孩看到那些全副武装正缓缓靠近的敌人突然停住了脚步，像是在惧怕什么。另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炸响，另一支军队从他们的面前逐渐逼近，进入了女孩的视野中。“那是，凌云国的军队？”她喃喃说，眼中忽然涌起了狂喜之色，“是凌云的军队，是国家的军队来保护我们了，我们没事了！”
“是吗？那太好了，我们没事了。”弟弟仍然颤抖着身体，他的眼睛始终被姐姐遮挡，但他能够听见，听见门外的哀鸣声音。
“迦楼罗，看好弟弟，我去让军队来保护我们。”女孩说，然后起身向着门外跑去，两方的人马都注意到了这个奔跑着的女孩儿，脸上还残余着恐惧，更多的是希望，那种如同得到希望。看起来那么的美，让战士们都不由地目光一凝。“姐姐？”迦楼罗轻声说。
“先生，先生！”女孩儿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奔跑，同时大喊着，一直跑到了凌云国军队最前方的统帅身旁。“先生，我们是凌云国人，求求你救救我们……”
统帅斜眼淡淡地瞥了一眼女孩儿，并没有丝毫地理会。“报告情况。”
报告情况？什么情况？不就明摆着在眼前吗，还需要报告什么？
“将军，一共抓捕到男孩儿十三人，杀敌七十三。”对面为首的一人下马，单膝下跪说道。“怎么会？”女孩儿颤抖着抬起头，看着身前军官的面孔。“很抱歉，我们都是凌云国人，这些都是我的人。”他冷冷的说，抽出腰间的配剑高举。“为什么？”女孩儿呆呆地问，“为什么？”
“为了什么？我怎么知道呢？军人只需要服从命令就可以了。”锋利的配剑划出一道银白色的轨迹，斩在了女孩儿的身上。女孩儿不敢置信地倒下，斜着头看向留着门缝的屋子，泪水从两颊流下，嘴唇翕动，然后心脏逐渐停止跳动。
“姐姐？”迦楼罗透过门缝看着已经化为了尸体的女孩儿，觉得自己的血都凉了，“姐姐？”
无力地跪倒在地，放开了遮住弟弟双眼的手掌。男孩儿看向门缝之外，是被血染红的大地，以及躺在血泊中的姐姐。
“这个世界上，是公平的。”她的声音还回荡在耳里。
“啊啊啊啊！”男孩儿发了疯似的冲出门外，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冲向统帅。身旁的军人见状，刚准备拔剑，却被统帅挥手制止。一脚将跑来的男孩儿踢飞几米，狰狞地说：“想要为这个女孩儿报仇吗？可以啊，我既不逃，也不躲，我就在这里，可是你太弱了，弱小的人是没法守护自己珍视的东西。”
他猖狂地笑了，忽然看到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个男孩儿，额头前的长发遮住了他的双眼，男孩的目光却像是能够透过遮挡的长发一般，是在凝视着他。
“我会杀了你的，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杀了你的。”迦楼罗说，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却像是起誓。
“是吗？那我会耐心地等着。”统帅浅笑道，转而向身旁的士官下令，“把这两个孩子也一起带走，留下二十人确保死亡情况，剩下的跟我回去。别忘了走之前点把火，装作是被强盗洗劫的样子。”
两个魁梧的战士走来，将迦楼罗驾了起来，扼住他的双手防止他有什么动作，不知为何，这个男孩儿总是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相比起来，另一个男孩虽然拼命地挣扎，可那才应该是正常的反应，但是他……他只是始终抬头对着统帅，透过长发去紧盯着他，像是要记住他的样貌。
一阵风吹起，短暂地吹开了始终遮挡住双眼的长发，一瞬间，统帅感到了一股恶寒。
那一刹那，他看到了男孩儿的眼睛，简直不是一个人类应该拥有的眼神，那是一双野兽般的眼睛，带着滔天的怒火。
“这个孩子，唉。”统帅低低地叹了口气，招呼来了留下的其中一名士兵，指着身旁女孩儿的尸体，“把她安葬了吧，怎么说呢？我突然有些后悔了。”
“那个男孩儿，有着足以焚毁世界的怒火啊，只希望那股火焰不会因我而点燃。”
“将军，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虽然不应该问，但……这些都是我们凌云国的人啊！是我们的国人，我们流着一模一样的血！”
“我也不清楚，是新皇帝下的命令。”将军微微地叹了口气，“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况是当上一国之君的职位呢？那个家伙，会把凌云国推向无底深渊的吧。”他顿了顿，再一次叹息，“但是啊，我们是军人，他是皇帝，他的话就是军令，军令，不可违。”
“姐姐……”弟弟大声地哭喊着，泪水划过两颊。
“姐姐？”迦楼罗微微地抬起头，夜空被浓雾遮挡，只有一颗星不屈地闪烁着，他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了那个被自己称作“姐姐”的女人，却并非之前死在将军剑下之人。“姐姐？”他忽然哭了，泪珠低落在泥土上，很快便渗透土中。
弟弟在黑暗中缓缓地抬起头来，露出的是一双仇恨世界的眼睛，又是这样的无力，再一次失去了自己重要的人，只剩下哥哥。“哥哥，你不会再离开我，对吧？”他侧着头问，脸庞惶然而不知所措，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沉默寡言的哥哥流下泪水。
(本章完)
“有强盗！快跑啊！”一个村民失声大喊，声音还没有结束，就被一支箭从背后洞穿了胸膛，跪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地面。“怎么会？！”迦楼罗惊恐地喃喃，那个死去的村民他很熟悉，是村里为数不多的猎人，经常去五百多里外的森林里用弓箭捕捉猎物。曾经送给姐姐一只白色的野兔，但后来被姐姐放生了。就在几天前还一起说说笑笑的人，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成为了一具尸体。
“呕。”感到胃中一阵汹涌澎湃，迦楼罗低着头吐了出来，越来越多的声音传入耳中。奔马行军的声音，羽箭撕裂空气的声音，将死之人哀鸣的声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眼神空洞地想着。那个男人呢？他在哪？怎么还不回来？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够战胜眼前的敌人，可他怎么就不回来呢？
走出屋子的姐姐呆呆地看着屋外的修罗炼狱，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偷偷摸摸地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将迦楼罗拉回了屋子中。那些人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他们看不到的，他们看不到的。她不断地自我麻痹着，看着一个个倒在血泊中还没有死去的呻吟着的村民们，不敢再走出一步。
原本就只有几十户一百多人的小村庄，几波箭雨下来已经没走多少人幸免于难。女孩透着门缝看向外面，大约五十多人，身穿铁甲拿着长弓，背后背着一把大刀，已经逼近了不到五十米的距离。
“不要怕，迦楼罗，不要怕，会没事的，一定都会没事的。”女孩紧紧抱着两个弟弟，捂住他们的眼睛，说。真是可笑，明明自己都身体都害怕得发抖，竟然还在劝慰别人，这样的话根本一点儿可信度都不会有吧？”
“不要怕，不要怕。这个世界是公平的，神不会降下惩罚给没有过错的人。”她颤抖着声音说，“这个世界……是公平的。”
“姐姐？”迦楼罗茫然地抬起头，女孩儿的脸庞逐渐与另一个人的脸重合，他忽然想起来曾经也有一个人和她说过类似的话。
透过门缝中，女孩看到那些全副武装正缓缓靠近的敌人突然停住了脚步，像是在惧怕什么。另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炸响，另一支军队从他们的面前逐渐逼近，进入了女孩的视野中。“那是，凌云国的军队？”她喃喃说，眼中忽然涌起了狂喜之色，“是凌云的军队，是国家的军队来保护我们了，我们没事了！”
“是吗？那太好了，我们没事了。”弟弟仍然颤抖着身体，他的眼睛始终被姐姐遮挡，但他能够听见，听见门外的哀鸣声音。
“迦楼罗，看好弟弟，我去让军队来保护我们。”女孩说，然后起身向着门外跑去，两方的人马都注意到了这个奔跑着的女孩儿，脸上还残余着恐惧，更多的是希望，那种如同得到希望。看起来那么的美，让战士们都不由地目光一凝。“姐姐？”迦楼罗轻声说。
“先生，先生！”女孩儿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奔跑，同时大喊着，一直跑到了凌云国军队最前方的统帅身旁。“先生，我们是凌云国人，求求你救救我们……”
统帅斜眼淡淡地瞥了一眼女孩儿，并没有丝毫地理会。“报告情况。”
报告情况？什么情况？不就明摆着在眼前吗，还需要报告什么？
“将军，一共抓捕到男孩儿十三人，杀敌七十三。”对面为首的一人下马，单膝下跪说道。“怎么会？”女孩儿颤抖着抬起头，看着身前军官的面孔。“很抱歉，我们都是凌云国人，这些都是我的人。”他冷冷的说，抽出腰间的配剑高举。“为什么？”女孩儿呆呆地问，“为什么？”
“为了什么？我怎么知道呢？军人只需要服从命令就可以了。”锋利的配剑划出一道银白色的轨迹，斩在了女孩儿的身上。女孩儿不敢置信地倒下，斜着头看向留着门缝的屋子，泪水从两颊流下，嘴唇翕动，然后心脏逐渐停止跳动。
“姐姐？”迦楼罗透过门缝看着已经化为了尸体的女孩儿，觉得自己的血都凉了，“姐姐？”
无力地跪倒在地，放开了遮住弟弟双眼的手掌。男孩儿看向门缝之外，是被血染红的大地，以及躺在血泊中的姐姐。
“这个世界上，是公平的。”她的声音还回荡在耳里。
“啊啊啊啊！”男孩儿发了疯似的冲出门外，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冲向统帅。身旁的军人见状，刚准备拔剑，却被统帅挥手制止。一脚将跑来的男孩儿踢飞几米，狰狞地说：“想要为这个女孩儿报仇吗？可以啊，我既不逃，也不躲，我就在这里，可是你太弱了，弱小的人是没法守护自己珍视的东西。”
他猖狂地笑了，忽然看到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个男孩儿，额头前的长发遮住了他的双眼，男孩的目光却像是能够透过遮挡的长发一般，是在凝视着他。
“我会杀了你的，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杀了你的。”迦楼罗说，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却像是起誓。
“是吗？那我会耐心地等着。”统帅浅笑道，转而向身旁的士官下令，“把这两个孩子也一起带走，留下二十人确保死亡情况，剩下的跟我回去。别忘了走之前点把火，装作是被强盗洗劫的样子。”
两个魁梧的战士走来，将迦楼罗驾了起来，扼住他的双手防止他有什么动作，不知为何，这个男孩儿总是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相比起来，另一个男孩虽然拼命地挣扎，可那才应该是正常的反应，但是他……他只是始终抬头对着统帅，透过长发去紧盯着他，像是要记住他的样貌。
一阵风吹起，短暂地吹开了始终遮挡住双眼的长发，一瞬间，统帅感到了一股恶寒。
那一刹那，他看到了男孩儿的眼睛，简直不是一个人类应该拥有的眼神，那是一双野兽般的眼睛，带着滔天的怒火。
“这个孩子，唉。”统帅低低地叹了口气，招呼来了留下的其中一名士兵，指着身旁女孩儿的尸体，“把她安葬了吧，怎么说呢？我突然有些后悔了。”
“那个男孩儿，有着足以焚毁世界的怒火啊，只希望那股火焰不会因我而点燃。”
“将军，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虽然不应该问，但……这些都是我们凌云国的人啊！是我们的国人，我们流着一模一样的血！”
“我也不清楚，是新皇帝下的命令。”将军微微地叹了口气，“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况是当上一国之君的职位呢？那个家伙，会把凌云国推向无底深渊的吧。”他顿了顿，再一次叹息，“但是啊，我们是军人，他是皇帝，他的话就是军令，军令，不可违。”
“姐姐……”弟弟大声地哭喊着，泪水划过两颊。
“姐姐？”迦楼罗微微地抬起头，夜空被浓雾遮挡，只有一颗星不屈地闪烁着，他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了那个被自己称作“姐姐”的女人，却并非之前死在将军剑下之人。“姐姐？”他忽然哭了，泪珠低落在泥土上，很快便渗透土中。
弟弟在黑暗中缓缓地抬起头来，露出的是一双仇恨世界的眼睛，又是这样的无力，再一次失去了自己重要的人，只剩下哥哥。“哥哥，你不会再离开我，对吧？”他侧着头问，脸庞惶然而不知所措，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沉默寡言的哥哥流下泪水。
(本章完)